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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无家问死生（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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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得知浚水河道可能会将阿丘和阿勇的家淹没，韩清秋便断了和李杏民的书信，他实在不忍看百姓流离失所，看孩童们脸上失望的表情。
某日，韩清秋偶然听到牧民间的闲谈。
“前几天阿丘那契带兵突袭敌人，你听说没？”
“听说了，听说了。阿丘那契又打了胜仗，给我们家分了不少粮食。”
“这闰朝的士兵都太弱了，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阿丘那契准会带着我们打到闰朝皇城去！”
“那个赫连诃清，都躺了两个月了，整天都是吃吃喝喝，还相当大将军，他怎么比得上阿丘那契。”
“对对对，想不通小单于为什么要留着他。听说他还是个南北混血的杂种……”
“哎呦呦，可别是个细作吧？！”
“别瞎说！小单于亲自审问过的人，你怎么敢说他是细作？！”
“对对对，瞧我这嘴……”
韩清秋听了这二人的对话，心里忍不住苦笑。自己简直就是一颗没有根的草，没有一个固定的归属，被两边嫌弃。可是他又转念一想，既然自己没有归属，主动权当然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现下，掌握着战况重要情报的人可是他，他可以选择让闰朝再一次败给北地，让贺赖祁的行军再向阎王坡以南扩张；也可以选择让闰朝重夺颜面，杀退贺赖祁。韩清秋对于这个问题，不敢多想，毕竟代价可是这一镇百姓的身家性命。
他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本就遭受战乱的骚扰，再加上天灾，本来就不富裕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如若南北恢复邦交，北地依然向闰朝朝贡，和平繁荣的环境必然促使商旅贸易的繁盛，从而带动商道附近村镇的发展。可是现下南北战乱频仍，农事衰退，商旅不行，百姓该依靠什么自救呢？
不知不觉地，夜幕降临，韩清秋在榻上又是一躺一下午。那淳给韩清秋送来晚饭，韩清秋吃过后，重新躺回榻上，沉沉睡去。
韩清秋隐约感到有人在喊他，下意识地以为是阿丘或是阿勇，他只砸吧砸吧嘴巴说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别妨碍我睡觉。”
“韩清秋！”阿丘和阿勇可不会用汉话直呼他的名字！
韩清秋吓得直接跳了起来，只见蓝柒就站在他的对面。韩清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蓝柒依然站在那里，没有消失。他又准备抬手去捏蓝柒的脸，却被她一巴掌给打退。直到感受到这痛觉，他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境，这是现实。
“你来做什么！这是敌营阵地！你不要命了！”他连忙拉着蓝柒往角落里的阴影处躲藏，生怕哪个好事的看见他俩。
“呦，你还知道这是敌营。我看你在这里生活的挺滋润的。是不打算回去了吧。”蓝柒上来便是冷嘲热讽，不过她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韩清秋早就不介意她这阴阳怪气的腔调。
“是李杏民让你来的？”韩清秋问。
“没人命令我。我就是来查查你是死是活，没想到，居然活得这般滋润，哼。”蓝柒抱臂冷哼。
“刚开始，我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不信，你看我背上的伤口，旧伤未愈，又添心伤……”说着，还主动掀开衣服让她看自己的后背。蓝柒不耐烦的瞥了几眼，却一句话也没说。
其实，韩清秋也明白蓝柒来的目的，无非为了那地形图。
“前天，阿丘那契带兵突袭我军营地，葛剑战亡了。”蓝柒说。
韩清秋惊讶，没想到损失如此惨重。“祁阳兄，和伍兄都还好罢？”韩清秋问道。
“不好。当时葛剑被围，蓝伍为了救葛剑，背上中了一箭，结果也没救出他……”
韩清秋心里有些自责，他认为正是因为自己犹豫不决，才导致这次交锋的惨败。
“河道已经凿了三分之一了……你究竟？”蓝柒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浚水河道不能凿！绝对不行！”韩清秋咬牙说道。
“为什么不行？你又要违抗军令？”蓝柒瞪他。
“北地兵驻地连着这片村镇，若用水淹敌军，必将累及这数里无辜百姓！”
蓝柒听了这话，也是一阵沉默。接着，她说：“如果你不交出地形图，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们。到时你一人苟活世间，就不会自责了？再说了，战事本就是你死我活，连我一个妇人都懂的道理，你怎么就是想不透！”
“你不要因为打仗，就把万事都看作合理，难道因为你是官兵，就可以随意夺舍他人性命？这是你执意入伍的理由？你入伍便是为了判罚别人的生死？”韩清秋的三个问题问的蓝柒语塞。
“若让你在这北地百姓和我们之间抉择，你选了北地百姓，是吗？”蓝柒问。
韩清秋背过脸去，没有说话，他只忍不住的叹气。“并不是我选择了北地的百姓，是他们选择了我……”
“你放屁！我们将几千士兵的性命交在你手上，是我们选择了你！你却选择了这些北地百姓！”蓝柒大声呵斥他，好像四周的蛐蛐都被吓得停止了鸣叫。
韩清秋没有应答。他垂头丧气地坐在榻边。“你必定已经从我身上偷走了情报，又何必跟我多费口舌。你赶快离开，别叫他们发现了你。”
“你不随我一起走？”蓝柒问。
“我若走了，谁来救他们？”
“这千百条人命，你如何救得了？”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你速速离去，别叫人发现了。”韩清秋只是随口敷衍蓝柒，然后就将她推出门外，目送她飞身离去。
蓝柒想带他一起离开，可是拗不过韩清秋，最后叹了一口气说：“你这样心慈手软，终有一天，会招祸上身。”随即离去。
韩清秋当然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但是他仍然无法割舍掉内心对百姓的仁爱，这便是韩山阙培养出来的人，面对忠义难以两全的情况，也宁愿舍生取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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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蓝柒来过之后，又过了半月有余，韩清秋的背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但是他却越来越心慌，仿佛那东边的浚水正奔腾向他涌来，仿佛水位快要淹没他的心脏，他即将窒息，就要淹死在这水里。不久，果然应验了韩清秋的预感，只不过，先来的并非汹涌湍急的浚水，而是人鬼莫测的风云突变。
这日，天色阴沉，整个世界就好像一个密封的罐子，每个人都闷得喘不过气。那淳对韩清秋说：“又是一场暴雨，你说今年蹊跷不蹊跷，连连下了好几场暴雨，草地都快成沼泽了！”
正巧，此时阿勇来喊韩清秋，“秋大哥！阿娘受伤了！你快来帮我赶羊！”韩清秋应声而去。
“你阿娘怎么受伤了？今早我还见她好好的。”韩清秋边走边问。
“那会儿赶羊的时候被石头绊了一跤，崴着脚了，肿的老高了。”阿勇给韩清秋比划。
韩清秋帮着阿勇将二十五只羊尽数赶回羊圈，韩清秋和阿勇刚刚闲下来，屁股还没坐热，一口奶茶还未咽下去，暴雨唰唰直下，雨水砸的整个世界咚咚响。
“别着急走，多亏你帮我们，吃完晚饭再回去吧。”阿勇的母亲做好了晚饭，挽留韩清秋。
“我阿妈做的奶糕可好吃了！快尝尝！”母子二人的盛情难却，韩清秋只好留下来一起吃饭。
“草原上下暴雨，很少见吧？”韩清秋问。
阿勇一边吃一边回答说：“嗯！我长这么大，只有今年夏天，连着下了两次暴雨！”阿勇吃的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他说的话，韩清秋只听懂了一半。
“草原下暴雨一般都会有不祥的事情发生呢。”她说。
“之前下暴雨都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韩清秋问。
“就那一次，你来到我们家暴雨下了三天，我们家就丢了一头羊呢！”阿勇说。接着，他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又说，“啊！对了，还有我三岁那年，浚水洪灾，也是因为暴雨的原因。”
“当时你那么小，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呀。”阿妈慈祥地看着阿勇，拍了拍他的脑袋。
“对啊，因为当时洪水冲走了阿爸给我的木剑，别提多伤心了……”阿勇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阿爸几乎是一个不能提起来的人，只要一说出来就会勾出母子二人的愁思以及思念之情。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阿丘那契带着你们迁离此处？一下暴雨就要提防浚水洪灾，不如迁到别处去。”韩清秋说。
“过去是挺危险的，但是自从故可汗为我们修了堤坝，控制了浚水的水流量，洪灾就被控制住了。所以现在才能安心坐在这里吃饭呀。”她说。
“既然有堤坝，那平时定有储水池了？”韩清秋问。
“这个自然有的。故可汗还是从汉人那里学的如何造堤坝。那几年总有孩子去储水池那里玩耍，一不小心却掉落水池里，我们族人水性不好，所以以防万一再有孩子跌落水池，阿丘那契就下令禁止小孩子去那边玩耍。”她说。
听完他说的，韩清秋心里就有一个预感，李杏民必定会在这几天开始行动。又是暴雨，又是浚水洪灾，这边的情况可能会比想象中的更糟糕。但是韩清秋没有立刻将自己的担忧告诉她，毕竟现在时候未到，打草惊蛇未必是个好的选择，还是静待时机好了。
“这部落里可存有抗洪物资？若真的发了洪灾，该如何应对？”韩清秋问。
“本来是有的，不过这几年战事紧张，就都充公做了军资。原本男人们打算挖一个地窖，等洪水来了可以让小孩子们躲进去，这事也因为打仗，给耽搁了，到现在不过只完成了三成罢。”她说。
“阿妈，我长大了！我才不怕洪灾！大不了就是躲在树上！水就冲不到我们了！”阿勇说。
韩清秋笑说，“你脑子转的倒是挺快！”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忙，但是我会努力坚持更新的！感谢在2020-08-06 09:29:48~2020-08-30 01:0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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