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人生阴影后》听雨江南

179、番外一 恩仇

　　“犯人程乐天，两个小时之后，执行死刑，请确认签字，签完按个手印。”

　　程乐天看着桌上薄薄的纸，咧了咧嘴角，他想做出一个无所谓的笑，伸出去的手却抖得不成样子，连笔都握不住。

　　哆嗦了半天，才颤巍巍写好茅草似的“程乐天”三个字，随着鲜红的指印落下，他整个人重重跌倒，仿佛灵魂被抽空。

　　水渍从他身下漫延出来，法警无奈地瞥了眼对方，收起文件离开。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面对死亡，他还没见过哪个犯人能淡定如常，再穷凶极恶，视他人性命如草芥的家伙到自己面对这天时，也是丑态倍出，痛哭流涕。

　　法警的皮鞋声渐渐远去，不知过了多久，一片阴影从窗上投下，程乐天眨眨眼睛，反应了半晌，这才发现有人来了。

　　他扑通跳起来扑向窗前，也不知道自己在希冀着什么。

　　直到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他怔住，滞涩的眼珠像快报废的相机，许久才辨出影像：“欧……欧立薇，不……不，江……江夏！”

　　他难以置信，恍若梦中地喃喃。

　　“怎么是你？”

　　“是你？”

　　“是你！是你！居然是你！”他疯狂地大叫。

　　烫着大波浪，眼线高挑的女子欣赏了一会他的无能狂怒，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你回来！你回来！……江夏！欧立薇，政府，政府！我举报！我要举报！……她杀人，她也杀人！她犯罪了！”

　　江夏轻哂。

　　那声音越来越远……

　　“你来了。”胡子拉碴的赵凯透过窗户，看着一年多未见的江夏，只觉恍如隔世。

　　印象里，她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浓妆艳抹，盛装凌厉的打扮。

　　也是，看仇人被送上刑场，的确该盛装出席。

　　“夏夏，对不起。”他哑着嗓子，无颜面对眼前人，只好闭上眼睛，两行泪水倏忽落下。

　　“别叫我夏夏，你没资格。”窗户那边的人冷声道。

　　“是，我的确是没资格。”赵凯苦着声音。

　　他陷入漫长的回忆，当年他在部队出任务时，被包围后生擒，毒贩子当着他的面，挨个杀掉他的战友。

　　当枪顶在他脑门上时，他怂了，他想活下去。

　　他不想死。

　　这时，程乐天认出了他，留了他一命。

　　有了这样的把柄，他再没办法在部队呆下去，只能退伍。

　　再之后，他在姨夫姨母的帮助下，进了江氏，他以为程乐天就是想从他这里拿好处，哪想到，他丧心病狂的生父杀掉了待他如亲子的姨夫姨母，并以此威胁他。

　　他悲痛欲绝，但程乐天告诉他，他已经别想回头了。

　　他只能虚与委蛇，主动申请去分管海外业务，希望以此拖延，以为这样能保住江氏本部。

　　谁料，程乐天在江东把江氏发展起来后，对江东也动了手！

　　他太怕了，怕到无以复加，怕到肝胆俱裂。

　　“……江夏，我真的，真的没想杀你。我若真想杀你，我就在那刀上抹见血封喉的药了……我是怕程乐天对你动手！”

　　“所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江夏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直到被恶心到受不了。

　　“够了！”她厉声喝止，“赵凯，不，程凯。”

　　“你真无辜啊！”她嘲讽道。

　　赵凯因为“程”这个姓氏，猛然抬头，对上那双澄澈如镜的眼睛。

　　“我父母去世时，你是真难过，还是更庆幸？庆幸我跟我哥，终于也成了跟你一样的孤儿？”

　　“程乐天要对我哥动手，你是当真不知道？还是想着借着对方的手，除去已经对你起疑心的我哥？”

　　“还有你牺牲的那几位战友，究竟是你先认出了程乐天还是程乐天认出了你，你比我更清楚。”

　　“很害怕他们揭穿你是毒贩之子的身份吧？”

　　“很讨厌我父母对我们兄妹无微不至的疼爱吧？”

　　“很讨厌我哥事事强过你，还能拥有你中意的女人吧？”

　　“要不你怎么连白若楠都不敢去追，只敢找个替身？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江夏愤声，一字一句：“你，程凯，无耻，卑鄙，自私，你就是个卑劣无耻，自私无比的贱人！”

　　她不容置疑，声声见血，赵凯的面具终于真相面前崩裂——“你！”

　　江夏看着对方扭曲的脸，发出最后一击：“哦，差点忘了，关甜雨托我给你带句话，她从一开始就觉得你很虚伪，孩子她已经打了，她才不要一个垃圾的血脉。”

　　赵凯：“……”

　　“不！”他跳起来，疯狂嘶吼嚎叫，很快就被法警按住。

　　“不！”他不相信，怎么可以！江东，江夏也就罢了，关甜雨那么个傻白甜怎么也看得出来？

　　一只金丝雀！一个宠物！居然也敢背叛他！

　　他的孩子！他唯一还牵念的人！

　　“不！”他呕出一口血，从灵魂到心脏，彻底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