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人生阴影后》听雨江南

178、海上生明月

　　顾立成随船回来时，海面已然恢复平静，海水如常拍打着礁石，哗啦啦，哗啦啦，就像过去许多年那样，从无一日不同。

　　他们兵分两路，他负责接船。

　　这里离公海很近，顺利的话，航行一夜就可以抵达公海。

　　尽管他已经习惯了这群毒贩子时不常的“意外之喜”，但对于程乐天此刻展露的实力，他依然感到惊心。

　　这可是被误打误撞的“围剿”之后！

　　程乐天依然能够调动这么多人力物力，可以想见，他到底握着多少资源。

　　不过，一切都快结束了。

　　就像他不知道程乐天还有多少底牌，程乐天也不了解他的背景。

　　这里是云津，是他的家乡，他生于斯长于斯，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里。

　　程乐天派再多的眼睛盯着他也没用，他自有送出消息的办法。

　　这片看似平静的海滩，随着他的归来，已经被重重包围，“深海”终于向毒虫们，露出了獠牙。

　　程乐天见他顺利归来，笑着给他搭了一把手，将他从船拉上岸，问到：“可还顺利？路上有没有钉子？”

　　顾立成摇摇头，揶揄道：“大老板深藏不露，处处有准备，哪儿来的钉子？”

　　程乐天被怼习惯了，不以为忤，哈哈大笑。

　　倒是哭得几乎撅过去的关甜雨晃了神，她好像听到了顾立成的声音！

　　“呜呜呜！”她拼命从发丝间看过去，见真是顾立成，疯狂叫起来。

　　顾立成看到她，内心震动，一别数年，没想到赵凯的未婚妻居然是关甜雨！

　　见她并没有受伤，顾立成心下稍安，他并不怕关甜雨说出什么，他本就是以警察的身份，以自己的本名去卧的底。

　　唯一需要小心的，他得护好她的安全。

　　不过问题不大，在场的王八蛋们，每个人的脑袋上都瞄了三四支枪口，他并不害怕关甜雨被误伤。

　　但关甜雨不清楚，她拼命向顾立成示意着海岸的方向，尽全力发出“江夏”的字音。

　　她想说，江夏在海里，快去救她！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顾立成不明白，他甚至都没多看她。

　　关甜雨要急疯了！

　　此时此刻的指挥部也要急疯了，刚刚从医院传来消息，被劫持的不只有关甜雨，还有江夏！

　　“大爷的！他们劫一个植物人干嘛！”总指挥拍桌子大骂，“狙击手确认，现场是否有除关甜雨外的人质？”

　　“报告，没有。”狙击手淡定的声音传来。

　　“什么？”总指挥大惊。

　　毒贩子把江夏藏哪儿去了？

　　关甜雨被劫是意外，警方这边的视角完全跟随顾立成，此刻，竟无从确认江夏的下落！

　　“他们会不会……杀了江夏？”有人颤着声音提出猜想。

　　此话一出，指挥部所有人面面相觑，总指挥更是踉跄一下，差点跪倒。

　　知道江夏真实身份的人不多，恰巧他算一个。

　　“江夏，”他喃喃着女孩的名字。

　　不可以！她还那么年轻！她为了这一天，付出了这么多代价！他怎么可以看着她死！

　　“总指挥！”有人喊他，“有不明人员企图闯入现场，已被拦截，已查明对方身份，是季淮……”

　　等不及了，总指挥狠狠咬牙，等不及赵凯的势力钻进包围圈了，比起胜利，江夏的生命安全更重要。

　　于是，他斩钉截铁地对着话筒下令：“行动。”

　　随着他一声令下，海面骤然升起一道白光，整个海滩刹那间亮如白昼，枪声在照明弹亮起的一瞬就覆盖了海浪声。

　　还没反应过来的程乐天：“……”

　　“你！”他猝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胸前汩汩流血的大洞。

　　他艰难抬头，想冲顾立成抬枪，却发现，他持枪的手腕已经断了。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喉间涌出，他嗬嗬发声，目眦欲裂，“……你！”

　　“你——！”

　　在被黑暗吞噬前，他看见趴伏在关甜雨身上的顾立成冲他比出根快意无比的中指，一字一句恨声——

　　“去死吧，毒贩子。”

　　海面上一片混乱，数艘冲锋艇呈半圆形突突突靠近，海滩上晃动着无数人影，枪声火光在夜色中交织成一片血色的大网。

　　顾立成身处混乱中心，异常危险，他护着关甜雨，一点一点往外围爬。

　　关甜雨也终于在他的帮助下撕开了唇上的胶带：“江夏在海里！”

　　她满脸沙子，嘶哑着哭道。

　　顾立成没太听清：“什么？”

　　话刚出口，他左肩重重一顿，整个人扑倒在沙子上，一口血呛出来。

　　“顾立成！”关甜雨惊叫，刚出声就被捂住了嘴，强行拖走。

　　照明弹的光芒渐渐消失，混乱中，关甜雨只看清一角制服，她知道自己不能添乱，边踉跄着跟对方跑边哭诉：“快找人救他，他受伤了！……海里，海里还有人！”

　　那个“警察”只嗯嗯地敷衍，并不答话。

　　关甜雨挣扎着回头看一动不动的顾立成，冲着身边人嘶声道：“快叫人呀！”

　　那人不理她，几乎把她夹起来跑，她耳边风声呼啸，一时间，连枪声都远了些。

　　不知跑了多久，关甜雨终于意识到不对：“你怎么……赵凯？”

　　“你冲顾立成开枪？”她蛾眉紧蹙，猛然惊觉，“你放开我！”

　　关甜雨大叫着，拼命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来人啊！”

　　忽然，她的唇被人重重堵上，熟悉的吻不容抗拒地将她淹没。

　　关甜雨：“？？？”

　　她狠狠咬了对方一口，赵凯吃痛才放开她。

　　月色下，男人充满血丝的眼睛盈满泪光，他无助地，依赖地，像受伤的小动物般哀求道：“小雨，跟我走吧。”

　　关甜雨唇舌间漫着血腥的气息，她怔怔地看着他走投无路的颓废面颊，她从未见过赵凯如此狼狈虚弱的一面。

　　他在求她。

　　即将成为她丈夫的人在求她。

　　她孩子的父亲在求她。

　　心机深沉的恶狼露出柔软的肚皮，哭着求她怜惜，求她同在。

　　关甜雨眨了眨漂亮的眼睛，一大滴眼泪落下来，她喉咙微微滚着。

　　赵凯期待地，渴望地，深情地看着她渐渐溢出心疼的眸子，看着她微微翕动的嘴唇。

　　快回答我，说“你愿意。”

　　就像从前许多次那样。

　　你会愿意的，你不可以不愿意。

　　“赵凯在这！来人啊！”

　　尖利的女声划破夜空，差点震破赵凯的耳膜。

　　“贱人！”赵凯大怒，一掌将关甜雨抽倒在地，“我杀了你！”

　　他伸手掐住关甜雨纤长的脖颈，关甜雨恐惧却又无畏地看着他。

　　“自……自首吧。”她被掐得脸色涨红，艰难地用气声道。

　　“为什么不跟我走！为什么不跟我走！”赵凯充耳不闻，癫狂地冲手下的女人发泄着怒火。

　　忽然他肩膀一痛，左手力道骤失，他慌忙转过身，把关甜雨当作盾牌扯到身前：“谁！”

　　总指挥看着对面的困兽，平静道：“自首吧，别挣扎了。”

　　赵凯激动地环视四周，制服，制服，还是制服，无数枪口指着他。

　　他大喘着，绝望嘶吼：“放我走！”

　　“否则我杀了她！”他加重腕上的力气，扼得关甜雨呛咳一声。

　　但没人把他的威胁当回事，海滩上一览无余，他三面都暴露在枪口下，随时都会被击毙。

　　“放了人质，否则后果……”

　　“砰！”

　　赵凯脑袋猛地一偏，挟持关甜雨的手骤松，一头栽倒。

　　拳头大的一块石头落在他脑袋不远处。

　　还没喊完例行公事的警察：“？？？”

　　关甜雨：“？？？”

　　众人视线齐齐看向礁石飞来的方向，浑身湿淋淋的，穿着病号服的“水鬼”骂骂咧咧从礁石后现身，边拧衣服边道：“什么狗东西？挟持女人……”

　　关甜雨：“……”

　　众人：“……”

　　水鬼看着眼前乱哄哄的制服和枪口，疑惑甚深：“出什么事了，这么大阵仗？”

　　“谁能给我讲讲？”她又问。

　　枪火息止，明月高悬，清辉满地。

　　一个焦急的人影遥遥奔来，他跑过狼藉的战场，跑过长长的沙滩，跑过警察组成的围墙，一路跑到她面前。

　　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双臂紧扣，像抱着寻找了几世几年的珍宝。

　　季淮紧紧搂着怀中人，热泪长流，几乎说不出话来：“……江夏，江夏。”

　　江夏：“……”

　　味道很熟悉，怀抱很温暖，但勒得太紧了，于是她挣了挣，蹙眉嫌弃：“喂，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