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末笺

40、醒悟

　　池帆彬整整睡了十天，他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
　　睁眼时他看着天花板愣了很久，他还活着，然后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
　　终于，熬过来了。
　　活着真好。
　　“帆彬，你醒了！”朱觅云激动的握着他的手，喜极而泣。
　　“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这就给爸爸和爷爷打电话。”
　　池帆彬从床上坐起来，对坐在沙发上吃苹果的小男孩招手，孩子跑过来握住他的手，小声喊：“池叔叔。”
　　从小和林安安生活，孩子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父母都有一半华人血统，他的头发是黑色，微卷，瞳孔浅棕色，长得和他妈妈一样精致。
　　池帆彬摸摸他的头，笑着说：“然然，以后跟着叔叔好不好？”
　　男孩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点头：“好。”
　　池帆彬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林家还有一个儿子，因为林安安的事对他们打击很大，名声受损，他们举家办理移民，既然林安安死前把孩子拜托给了池帆彬，他们不会要回去，孩子的户口最后落在了池家，名字是林安安当年给他起的，林然，没有改。
　　林然的亲生父亲进了监狱，被判无期。
　　池帆彬出院后带孩子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孩子很好，没什么问题。
　　血腥的场面林然没有看到，他和亲生父亲之间也没什么感情，刚开始见不到林安安闹了几天，现在他也知道妈妈不会回来了。
　　他们遇到了任越。
　　“任越哥。”池帆彬和他打招呼，然后晃了晃牵着的小手，“然然，叫任叔叔。”
　　林然乖乖的叫了声：“任叔叔。”
　　任越蹲下来，摸摸他的头说：“真可爱，叫然然是吧，普通话说得真好，真棒，告诉叔叔，几岁了啊？”
　　“四岁半。”
　　任越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站起来对池帆彬说：“孩子没什么事吧？”
　　“没事。”
　　“怎么样，孩子爸当得还适应吗？”
　　池帆彬笑着点头：“还不错，孩子很听话，不需要我操什么心。”
　　“那就好。”
　　池帆彬问：“你来这里是？”
　　“我不是来看病的，这医生是我朋友，找他有点事。”
　　“哦，好，那你忙，我们先走了。”
　　任越双手插兜，斜靠在墙上，问他：“你知不知道你当初刚出国那段时间书楠也来看过心理医生？”
　　他震惊道：“你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过去了，但是想想他当时的状态，真的看得我都快精神分裂了，好在治疗及时，这几年他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没有放下，说白了他就是一直在等你，你应该很清楚。”
　　他点头说：“是，我知道。”
　　“你们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是非常清楚，但我从万青那里听说了一些事，书楠以前和我说琢磨不透你的想法，当然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想说的是你如果真的对他有那个心，就去把他找回来，如果没有，就当我白说，不要再去打扰他了。”别人谈个恋爱，他操碎了心。
　　他问：“他会回来吗？”
　　“你说呢？你自己好好算一算，多少年了，十年啊，你还在质疑什么，质疑他对你的心意吗？”
　　是啊，他还在犹豫什么呢。
　　池帆彬眼神清亮，看着任越说：“我知道了，谢谢你，任越哥。”
　　池帆彬的父母都退休了，他们空闲时间比较多，家里有个孩子后氛围轻松很多，一家人都喜欢林然，聪明，可爱，有礼貌，上学朱觅云亲自接送，平时老爷子还会教他书法。
　　池帆彬打算搬出去住，但朱觅云担心他一个人照顾不好林然，这个搬家的计划就暂时搁置了。
　　两家人都已经知道了池帆彬和严书楠的事，一时间无法认同和接受实属正常，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都保持沉默，只字不提。
　　这天池帆彬带林然去严家看奶奶，奶奶也很稀罕林然，抱在怀里不舍得撒手。
　　“然然真乖，吃什么，苹果，香蕉，葡萄，我们多吃一点才能长高哦。”
　　“谢谢太奶奶。”奶声奶气的，更招人疼了。
　　奶奶摸摸他的脸：“哎哟，我们然然真乖。”
　　阿姨带林然去院子里玩，奶奶让池帆彬坐到自己身边来。
　　这件事当初是陈茹告诉她的，她听到差点晕过去，她强烈排斥，认为不可能，太荒唐了，但事实不容置疑。
　　这段时间陈茹给她做了很多思想工作，她也从各种渠道了解到一些这方面的信息，知道这都是正常的，天生的，没法改变的。
　　孩子们没有错，他们这几年过得该有多苦啊，尤其是书楠，什么都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背负那么多，她想起来都心疼。
　　池帆彬知道她要说什么事，道歉：“对不起，奶奶。”
　　“帆彬，过去的事就不提了，经历了这么多，以后好好过日子，书楠……你去把他找回来吧。”
　　“好，我一定把他找回来。”他哭了，因为长辈的理解和包容而动容，也因为奶奶没有责怪他而感到愧疚，“奶奶，谢谢您。”
　　看见他哭，奶奶也红了眼眶，拍拍他的手背，起身上楼了。
　　他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晚上他给林然洗澡，问他：“然然，我是你的谁啊？”
　　“爸爸。”
　　他惊讶道：“谁教你的？”
　　以前在意大利林然也叫过他爸爸，但每次都会被林安安纠正，后来就一直叫池叔叔。
　　“奶奶说的，你是我的爸爸，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有爸爸，只有我没有，他们笑我，奶奶说以后你就是我的爸爸。”
　　池帆彬一阵心疼，用浴巾裹住他，抱起来亲了一口：“没错，我是然然的爸爸。”
　　林然搂着他的脖子，开心的笑了。
　　“然然，我们再去找一个爸爸好不好，以后有两个爸爸，幼儿园的小朋友就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林然天真的问：“真的吗？”
　　“真的。”
　　池帆彬把他放在床上，衣服还没穿他就蹦了起来，高兴拍手道：“太好了！我喜欢有两个爸爸！”
　　“过来，把衣服穿好。”
　　林然扑进他怀里：“爸爸，你真的是我的爸爸吗？”
　　“当然了，我就是然然的爸爸。”
　　“爸爸。”
　　这一声带着哭腔，池帆彬心里又暖又疼。
　　他打算带上林然一起去找严书楠，严书楠的地址只有万青知道，他联系上万青，被刁难了一番才拿到地址。
　　“我警告你，最后一次机会，别再搞什么幺蛾子出来了。”
　　“谢谢。”
　　无论如何他都会把他带回来的。
　　等他和林然下了飞机，坐车前往小村子的路上收到家里来的消息。
　　见他看着手机出神，林然摸着他的脸问：“爸爸，你怎么了？”
　　池帆彬抱着林然，闷声说：“没事。”
　　三个小时才到目的地，刚下过雨，地上很滑，池帆彬在村口的小卖部打听好路线，一手提着包，一手抱着林然，往村子里走。
　　左转右转，从西头走到东头，终于找到了小卖部老板说的最靠边的房子，两层砖瓦房，屋前是水泥铺成的小院子，东边有一堵大约两米高的围墙，墙外是菜地。
　　门上了锁，家里没人。
　　“爸爸你看，那里有人。”
　　池帆彬顺着林然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个人蹲在地里，只一眼他就可以辨认出来，是他。
　　池帆彬抱着林然从小路过去，站在田埂上，看他用小锄头挖地，不知道在种什么。
　　林然从他身上下来，走到地里去，在严书楠身边蹲下，问：“爸爸，你在挖什么？”
　　突然出现一个孩子吓了他一跳不说，这一声“爸爸”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严书楠笑着纠正道：“小朋友，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林然嘟嘴，看着他，明明之前爸爸给他看的照片就是这个人啊，爸爸说了他们这次就是来找这个爸爸的。
　　“爸爸。”
　　严书楠站起来正想说自己不是他的爸爸，发现孩子看着他背后的方向，于是他也看了过去。
　　池帆彬看着他，哭笑不得的样子，和当年大学开学那天看严书楠的表情和眼神如出一辙。
　　“楠哥。”
　　严书楠放下锄头，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问：“你怎么来了？”
　　听见他的声音，池帆彬的眼泪不争气的瞬间掉落，悲伤从心底源源不断的溢出，他说：“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