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每个宿主都会走上不归路》阮同尘

9、命运啊

　　艾斯再次醒来。
　　他躺在自己熟悉的阁楼里，被子在身上盖得严严实实，枕头边摆了清水和稀粥。艾斯左右看了看，没看见什么人。他试着坐起来，发现伤口居然没什么痛感或者麻痒。
　　难道睡了很久了？
　　他端起碗一饮而尽，站起身往楼下走。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达旦熟悉的粗哑嗓音。
　　“伤的也太重了……居然能恢复的这么快，不愧是恶鬼之子啊……”
　　“好像是他那两个朋友带他找了很好的医生吧？”
　　“这些小崽子哪来的钱？……算了，管他呢！”达旦咕嘟咕嘟咽了口烧酒，“活着就行！不然跟卡普就难交代了。”
　　艾斯抱着手听了两句，在他们接着聊天前重重踩了下地面，推门而入。
　　“哦，艾斯。你醒了。”达旦瞥他一眼。
　　“哇艾斯！”卡利古站起来，张开手想拍拍他，“你都睡了两天了！”
　　艾斯侧了下身躲开他的手，转过脸看达旦：“艾露达和萨博呢？是他们送我回来的？”
　　回答他的是卡利古。“是上次那个女孩送你回来的。另外一个人没见到……哎？艾斯！艾斯！你才刚醒啊，现在出去……”
　　他话音未落，艾斯已经连影子都没了。
　　“……伤口不好恢复。”卡利古干巴巴地说完。

　　戈尔波山凉快得出人意料。
　　艾斯向前奔跑，呼吸间清冽湿润的山风穿过四肢百骸。他从没觉得自己跑得这么轻这么快，仿佛脚下踩着云肋下生了风，只消片刻就冲到他们的洞窟前。萨博正拎着礼帽走出来，看见他眼睛一亮，欢呼着冲过来。
　　“艾斯！你醒了！！”
　　“萨博！！”艾斯冲上去跟他拥抱，“你怎么样？”
　　“我没事，头上那个包一天就好了。”萨博咧着嘴笑，“你可睡了三天了！”
　　“哈哈哈哈哈是吗，怪不得我饿的不行。”艾斯也笑，他松开萨博，“艾露达人呢？”
　　萨博的表情僵了一下。
　　艾斯看着他为难的神情，心中一沉。难言的不安惶恐骤然撕裂他刚生出的愉快轻盈，拽着他的脚踝让他终于老老实实站在了大地上。艾斯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口，感受着心脏因焦躁而猛烈撞击胸腔，努力平静道：“她……她没事吧？”
　　昏迷时飘进耳朵的只言片语正无限在他脑海回放。此时此刻，波特卡斯·D·艾斯多么害怕听到一个委婉的噩耗或是美化的不幸。他深知萨博个性之温柔，因此猛地上前一步，不允许他视线有丝毫游移，厉声再次问：“她没事吧？！”
　　萨博被他吓了一跳，还没想好如何修饰的话语脱口而出：“她走了！”
　　“走了？”艾斯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什么走了？去哪儿？”

　　是的，艾露达走了。
　　在以纵火致死四十余人遭全国通缉的第二天，也是背着艾斯回到达旦之家的第三天。她一手握着送报鸟送来的报纸，一手挂着酒馆老板玛琪诺送她的记录指针，乘着艘破破烂烂的小船挥别萨博，奔赴大海，也奔赴她日夜寻求的“命运指引”。那张报纸萨博看了，上面只是四海海盗的寻常新闻，左看右看也找不出一点特殊，更不知道哪一条会为艾露达指出了命运的方向。
　　艾斯一时茫然。
　　艾露达终于找到她要的东西，扬帆起航前去追寻，这是值得庆贺的事。可为什么……
　　片刻前那不肯安静的心脏像是终于跳够了，偃旗息鼓回到原位，胸腔里顿时一片死寂。拜它之前的活跃所赐，那上面似乎密布细细小小的空洞，风吹过时艾斯几乎能听见呜呜的呼啸声。黑发的男孩站着，站着，山风冰凉，他心中却生出炽热的怒火。
　　生日歌？他想。
　　骗子！

　　“哦，对了，你那会儿没醒，艾露达给你留了话。”
　　艾斯还没来得及品尝愤怒，就被萨博的话拉走了全部注意力。被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萨博不知怎么的觉得很有压力。
　　他咳了两声，模仿艾露达的腔调说：“对不起，艾斯，没等到你醒来。不过一月一日也过了嘛，等我回来的时候再给你唱吧。
　　“她还回来？”艾斯敏锐地捕捉到重点。
　　“当然啊。艾露达好像只是要去找个人，等见到了就回来。她说多久来着……啊，最多两年。”萨博掰了掰指头，“她还会按时写信给我们。嗯，还留了两年的训练计划，等她回来要检查我们锻炼的如何。差不多就这样吧。”
　　艾斯：“…………”
　　说来奇怪，萨博零散的几句话完全浇灭了他片刻前还无法遏制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种悠久绵长，难以言喻的伤感。这伤感来得莫名其妙而不讲道理，只是片刻，艾斯几乎已被那酸涩逼的有了泪意。他胡乱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在萨博你莫非在哭的疑问中暴躁跳起，给了他个爆栗。
　　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但那不是悲伤，也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更缓和却更难以释怀的东西。酸楚又苦涩，层层叠叠如河水般漫过身躯。

　　啊……
　　他看着远处粼粼蓝波。
　　好像无法目送她离开，是如此，如此遗憾的一件事。

　　——艾斯肯定会生气吧。
　　不算遥远的海面之上，艾露达正坐在船舷边仰望天空。大海之上云朵总比陆地上的看起来高远许多，吹拂的风也带上了腥咸的味道，天地之间尽是蓝色，一切都跟戈尔波山中的景象截然不同。艾露达伸手挡去太过耀眼的阳光，看着不远处一只海兽咬断另一个的身躯，长长地出了口气。
　　她拿起报纸，对着第一版上大写加粗的标题和其附上的通缉令仔细端详。
　　“惊爆！百兽凯多之女首次曝光，科里亚王国遇袭！”
　　照片中的凯多之女穿着样式奇异的盔甲，手提弓箭，在烈焰浓烟中漫步而过，侧过脸注视着摄影的人。她皮肤白皙，面容温婉，额头上长着两只深红的鬼角，银白长发披在肩头。那双鲜红的眼睛在火光中有种宝石般剔透澄明的质感。
　　通缉令下方明晃晃写着：“赤瞳”巴御前，dead or alive，6000万贝里。
　　这张脸，这个衣服，这个武器……
　　确确实实是fate世界英灵座上的那位“弓骑”巴御前。
　　艾露达陷入沉思。
　　无论这位巴御前是被人召唤，还是出于某种原因独自显现，在海贼王世界中她的出现都是一个彻底的“bug”。也就是说，必定与戈恩·琪琪亚有关。找到她，了解她出现的原因，毫无疑问就能顺着那个理由找到戈恩·琪琪亚的线索。风险当然也存在。如果戈恩·琪琪亚是这背后的直接主导，找到巴御前的同时也会直接跟祂撞上，十有八九会死。更极端一点……
　　她拿起通缉令，跟巴御前鲜红的眼睛对视。
　　这就是披着巴御前皮的，戈恩·琪琪亚本人。
　　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依照7724的描述，戈恩·琪琪亚不可能自降身份到愿意冠上凯多女儿这样的称呼。
　　罢了。艾露达合上报纸。现在想再多也没用，需要更多关于巴御前的情报才能进一步判断。
　　凯多的百兽海贼团大本营位于新世界的和之国，是个闭关锁国多年，不与外界沟通的国家，也是艾露达暂定的目的地。如果要了解凯多女儿的消息，或者更进一步接触巴御前本人，和之国都是必去之地。从东海到伟大航路前半段“乐园”，再经由香波地群岛去往鱼人岛，跨越红土大陆后就到了伟大航路后半段“新世界”。再加上去往和之国的耗费，打探消息的时间，中间各种补充资源的耽误……没有意外的情况下一年足够来回。不过伟大航路最不缺的就是意外，为了保险她跟萨博定下了两年之约。
　　但艾斯和萨博已经九岁了。一年之后，路飞就会被卡普带到达旦之家，同年萨博也将被他的贵族父亲捉回，在天龙人到来时逃跑出海。他会被炮击，而后被革命军带走，从此失忆。

　　艾露达撑着下巴注视海面，银色眼睛中波澜不惊。

　　这次轮回开始之前，她跟萨博没什么交集，浅薄的理解基本全来自海贼王原著和艾斯的讲述。当然，她也数次试图在顶上战争前唤醒萨博的记忆，就差没把他拉到艾斯跟前让他们兄弟相认。但革命军参谋总长那颗聪明的脑瓜仿佛是被名为剧情的命运糊死了，把艾斯的照片贴到他脑门上也只有一句“抱歉，小姐，你可能认错人了”。
　　后来艾露达就明白了，不到剧情规定的时间点，他是无论如何想不起来的。同理，让他们兄弟在那之前见面也是基本不可能的事，她费尽力气，也只让他们遥遥对视过一次，还两个人都没反应。别说兄弟相认了，险些搞成白胡子海贼团对革命军宣战。
　　但现在革命军参谋总长的形象在她心中日渐浅淡，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萨博。他很有礼貌，真诚热情，小小年纪就通情达理，会温柔体贴地照顾朋友们的情绪，也会在危机时冷静分析状况。笑起来会露出牙上小小的豁口，伤心的时候用帽子遮住脸，咬着嘴不说话。
　　这样的萨博，要在一年后被炮火攻击，在冰冷的海水里浸泡，要伤痕累累被人收留，在脸上留下无法去除的大片烧伤，要忘记自己的过去，和他们从此陌路。

　　艾露达垂下眼帘。

　　……命运啊。
　　她在此时看见巴御前的消息不得不出海，十之八九无法插手萨博的悲剧，是不是也只是这该死命运的又一次捉弄？她自以为的正确选择，又是不是新一次愚蠢失败的序幕呢？那熟悉的苦涩的不甘与无力，几乎要把自己活活烧死的怨恨和懊悔，是不是又在阴影下笑看她垂死挣扎，已准备好真正终结她的生命？
　　艾露达站起身，任由海风吹乱发丝。她面容稚气而神色坚定，银色曈膜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来吧————命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