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徘徊人》煌瑛

13、6

　　作为一个怀疑论者，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我应该怀疑江若茵和应华的出现是否一个阴谋。
　　可是我没有。
　　也许在内心深处某个地方，的确有个叫做白莲的人，接受他们的出现。
　　并且白莲指引我的直觉，让我去找一个能解惑的人。

　　红木兰女士瞒着我的事情很多，一般来说我不介意。比如说，她出生时赶上一个狂热时代，外公给她起的名字叫做“红又专”。若干年后这种词不流行了，红女士亟不可待把自己的名字改为红木兰——这秘密我留给她，不说出来伤她的自尊心。
　　可有些事情太重要，她实在不该瞒着我。
　　“妈，你知道白莲是谁吗？”我一边吃冰淇淋，一边问妈妈。她正在大口奋战，那种大桶的八喜，她一次可以吃掉一半。
　　“知道啊！谁跟你提起她？”她竟然一点没有为难的神色，还顺势从我的桶里挖去一大勺。
　　“做梦的人。”
　　这一次她的神情有些呆。“啊呀！”她上下打量我，仿佛第一次看见她亲生女儿。“难道是你吗？”她说话的样子仿佛很诧异。“白婆婆说白莲又挑选了神宅，不是我们以为的小蕙——难道就是你？”
　　“神宅是什么？”
　　“看这俩字还不明白？神在人间的休憩之所。”她好像不把这当一回事。“白莲是这里供奉的一个神女，她保护人们不做噩梦。白莲原本可以依附在任何一个东西之上而存在，这村里曾经供奉过她依凭的莲花、神像、大钟、白婆婆家的宝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白莲无法进入梦境，必须要在红白两家的女孩子当中挑选一个神宅。她平日住在神宅的身体内，当神宅入睡时，白莲就可以借助她的梦走入更多人的梦里。”
　　我仔细研究她的表情，试图分析她是否在编一个故事。“这样玄妙的事情，为什么你能说得若无其事？”
　　“在你之前的神宅，正是我啊。”她满不在乎地说。
　　我看了看这个五十岁、大口吃冰淇淋的女人，她向我瞪大眼睛微笑，还比划一个V字手势。我实在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因为你做人太不靠谱，所以下岗？”
　　“不。”红木兰女士哀怨地叹了口气：“行走江湖，一着不慎——我遇到了夺梦的人。”
　　“夺梦的人？”
　　“他夺走了我的每一个梦。”她说，“我一踏入梦境，梦就结束，从此之后再也无法在梦中斩梦。白莲只好另觅神宅。”
　　“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简直无聊透顶。”
　　她轻轻咳一下：“那人是你的爸爸。”
　　“啊？那个和你离婚的家伙？”
　　红木兰女士不会怪自己的女儿口无遮拦说出实话，但她还是没能瞒住惆怅的一瞬：“他真是……不折不扣，夺走了我所有的梦呀。”她很认真地看着我，说：“所以有时候我觉得，给人留一点梦想，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