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黛 ]蝶恋花》玖兰熙

15、第 15 章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里德尔从没有告诉过黛玉自己叫汤姆，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摈弃厌恶这个普通烂俗的名字。里德尔觉得，黛玉这个名字在中文里煞是好听，黑色的玉，很特别。
　　第二天一早，贾府传出一个流言，说是大观园里闹鬼，打理树林的小厮夜里撞了邪，已经倒在榻上昏迷不醒。里德尔冷笑一声，这里的人不仅迷信还弱不禁风，他已经想到当时要是给黛玉施一忘皆空会发生什么情况。
　　至于那个凶手，里德尔很快便找了出来。
　　贾政接待的西洋公子近日就要启程离开，贾宝玉提过那人曾在大观园迷路遇见黛玉的事，里德尔忍不住向那人施了一个摄魂取念。
　　原来是林如海弹劾对象派来报复的小人，里德尔嘴角浮起一抹血腥邪笑：不过能进来还不一定能平安出去。里德尔对于阻碍自己魔力恢复的蝼蚁毫不留情。
　　待夜深人静，月上树梢，自宾客房间传出一声凄厉惨叫，里德尔游过重重穿廊，轻松地念叨着什么，发出些许细索声响，自然，除了蛇其他人是听不懂的。

　　一条人命，对里德尔不算什么，贾府因此却陷入流言风波，各种鬼怪奇谈之说四起，黛玉本就持言有人将自己推下池塘，然而没有证据，一些平日里嫉恨在心的丫头婆子可了劲说林姑娘被邪气缠身着了道，王夫人又是个听风就是雨的，自然不愿意自家宝玉跟个病恹恹又心高气傲，比自家儿子通晓诗书，还被鬼气污秽纠缠的女子天天凑在一块儿，最重要的是，黛玉是个孤女，没有势力，将来帮不上忙，持不了家。里德尔看在眼里，比明镜还要通透。
　　潇湘馆沉寂了一段时间，黛玉不愿听人言三言四，更不想看人脸色，宝玉被自家母亲绊住，自是想来潇湘馆也难。
　　夜间烛光曳舞，黛玉穿着淡青色罗裳，在书桌边练了会儿字，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得垂下泪来，不知不觉，竟然是哭了几年日子，黛玉思念自己的母亲和父亲，可如今他们双双离去，自己的未来再无人作主，委屈的滚烫沾湿了丝巾，过了平常入睡时间也不觉得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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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月光洒在花纹地毯上落下一地银霜，一个黑黢黢的人影现身闺房吓到了睁眼醒来的黛玉。
　　“你，你……”黛玉抓紧被子缩成一团，眼睛极力分辨着这抹似曾相识的黑，一瞬间她认出来了，他就是救自己的那个男子，尽管如此，夜袭女孩闺房还是令人印象大打折扣。
　　“你要做什么？”黛玉惊恐地望着魂体状态的里德尔，对，他失去太多魔力，又恢复了这种尴尬的形态。黛玉虽然害怕，担心他真的是鬼魂，可是面对救自己一命的恩人，一时不知所措。
　　里德尔见她像躲怪物似的颤抖，眼底覆上一抹淡淡嘲弄的笑意，“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恩人么？”
　　黛玉软软抬头看他，这个西洋鬼公子长得很高大，立在床前遮挡了大片清明月光，阴影下更衬得那双深邃乌瞳炯炯耀眼，他的脸上褪去阴冷薄凉，只是不知为何笼着黯黯忧伤。黛玉脸上浮起淡淡胭脂红，声音怯糯，“谢……谢谢公子那日救我。”
　　“那么，我在府里的事只能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不许告诉别人。”里德尔蛊惑性地舒眉一笑道，眼底传来一股不可抗拒的压迫感。
　　黛玉乖巧地点头答应:“只要你不伤害别人。”
　　“好。”里德尔咧开的嘴角挂上一抹真挚的笑容，随正直的长相提高了在黛玉面前的可信度，黛玉没有把西洋公子的死与他联系起来。

　　贾府好好安置了因受惊而精神失常的小厮，至于西洋公子之死，也怪在了气候转暖，虫蛇出没，没有造成更大的风波，迷信谣言什么的，压一压明面上也就过去了，这里的人命就是这么轻贱。
　　正值蛇冬眠期过，里德尔将寻找宝物的事情交给好基友——蛇，自己飘着一副魂体四处奔波寻找怎么回去的方法。
　　里德尔越发享受离开贾宝玉身体的自由时光，毕竟里德尔不喜欢这个贵族少爷无所事事的散漫生活。
　　彼时贾宝玉和冯紫英、薛蟠吃酒赏乐一番，回到园中宽衣吃饭，贵妃姐姐就派夏太监送了赐物来。里德尔瞧了一眼，端午节的节礼中，只有贾宝玉与薛宝钗得了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两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连里德尔个外人都看了出来这个姐姐对弟弟婚姻安的心思。
　　次日一早，遍寻群书无果的里德尔悻悻地飘回了怡红院，贾宝玉与黛玉刚刚因为节礼闹了一场不欢而散，里德尔瞥见觉得没甚意思，殊不知自己跟睁眼装瞎的薛宝钗一个脸色。
　　宝钗对金玉良缘和贾元春的暗示倒也不置一词。只一转眼，里德尔就目睹了贾宝玉不顾避嫌要看女儿家串子的暧昧场面，辣眼睛得走开了。
　　贾宝玉呆在那里看得发愣，黛玉蹬着门槛咬绢子笑，又听宝钗唤她进门，口中言语手里趁机动作，借机一甩绢子，正正打在宝玉呆雁脸上“唉哟”一声，心里气仍未消。
　　黛玉本因金玉之说耿耿于怀，又见二人暧昧不清，心里冷了半截，恼得回了潇湘馆。
　　阁内紫烟絪缊，一缕幽幽芬芳游曳飘绕。
　　“弱水三千……黛玉，这是什么意思？”清风中蓦然一声男音响起。黛玉自绿纱窗前惊起，唬了一跳，转身看时，自己的书架上一本佛经兀自悬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是何人？再不出来我可要叫人了。”黛玉已经捧起一只细瓷花瓶挡在身前。
　　“紫鹃……”正要唤时，突然被一只温软的大手捂住嘴唇。里德尔环在身后轻道:“是我。”
　　“公子？”手中的花瓶蓦地飞回原处，黛玉回头惊诧地看着解除隐身一袭黑袍的里德尔，近距离下，东方姑娘纤小的身量方显露出来，黛玉头只抵着里德尔心口的位置，呈一副被桎梏住的姿势。
　　“小姐。”紫鹃正要应声而入。黛玉急忙制止住道:“别，别进来，我没事了。”
　　见黛玉支支吾吾一脸惊慌的模样，里德尔轻轻一笑，“反正她也看不到我。”说着松开了手。
　　说起来，里德尔找遍了贾府、大观园各个书房，唯独忘记了黛玉的，林如海留给黛玉最大的一笔财富就是书，她的书比整个贾府的还多。
　　“那你也不该随便就闯进女儿家的闺房。”黛玉责怪他道，心想这个[西洋]鬼公子怎么这么孟浪？
　　“我有一些问题，想着只有你能为我解惑。”里德尔深邃的黑眸漾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停下翻动书卷的颀长手指，已经换了一本，黛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取出来的，然而想到他不同寻常的本领，也就见怪不怪了。
　　“你怎么知道‘Tom’这个名字？”里德尔鹰隼般注视着黛玉脸上的神情，唇瓣轻启，由于迫不及待想要探寻日记本的下落，平静的脸上透着隐隐欲望。
　　黛玉只是单纯地听着他的提问，心底暗暗纳罕：西洋人叫这个名字的可多了，你分明就是要难为我。
　　“想是从书上看来随口说说罢了。”黛玉想着这样他便无话可说。
　　里德尔眸色暗沉。“那公子也还我一个问题。”目光又被那双伶俐聪慧的杏眼牵引过去。
　　黛玉低声试探问道:“公子可曾到过姑苏？”
　　你不是知道吗里德尔觉得奇怪，难道这丫头当时小，过了几年就忘了自己？哼，里德尔笑得冷清：“不，不曾去过。”
　　听到回答的黛玉稍稍有些失意，明明梦里的那个黑影是如此的真实而接近，不，那也不是梦境，思绪顿时变得凌乱不堪。
　　里德尔瞥见书桌上那本被花体英文密密麻麻标记的词典，会心一笑，黛玉尽收眼底连忙将书抢过匆匆阖上，声色紧张：“这个不能给你看。”里德尔见她小心翼翼如同做贼心虚一般，一时忍俊不禁。
　　低眉间，那张望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清丽面容酝开一抹疑云，倏地豁然顿悟般，张嘴惊道:“这注释是你写的……”这里除了他还有谁会英语呢？黛玉一想到有个男子经常来自己房里，还看着自己读书学习，脸上霎时红彤彤一片，“登徒子！”
　　“我……”里德尔懵懂地望着她，那张羞赧的瓷白脸庞染了丹霞色的红晕，纠结良久才怯生生从唇齿间轻轻说道:“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男女终究有别，被别人发现了可不好。”
　　“所以呢？”里德尔压住语气里明显的不满，贾宝玉也是男人，怎么他就能明目张胆天天来潇湘馆，也不避嫌，就凭他是贾宝玉的身份么？里德尔心底对贾宝玉的恼怒蹭蹭攀升。
　　黛玉并没有注意到里德尔情绪里的愠意，柔声道：“公子想要看什么书，白日里我出门时尽管拿了便好，只是也小心别像今天这样吓着了别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里德尔往日里应对各界的能言善道一时不复存在，竟然无法反驳，闷声点点头，默默退出潇湘馆。
　　里德尔觉得自己一定是切片后智商也分裂了。
　　和风微醺的温暖早晨，紫鹃替自家姑娘梳洗一番，正倚靠着红栏做针线活，只听平日里连问安之礼都因病免去的姑娘，突然破天荒提出要到花园走走，怔怔愣了一会儿。
　　里德尔一连几天没有兴头地在大观园里飘来飘去，寻无所获的日子得过且过，唉，那群不靠谱的蛇友忒不中用，硬是没找到有用的魔力补给。
　　里德尔偶然到黛玉房里找书看，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倒也习惯性留一折痕，及至下回来时，捧着夹有注解字条的书籍，里德尔心里五味杂陈，往日方方正正像牢笼一样古板沉闷的文字看起来竟然多了几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