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梅》十七五芒星

2、第二节

　　冰雪压着树枝，那一抹抹的红却依然那么傲、那么艳的开放着，它似乎，在为自己的高坚感到自豪，然，不知为何，那抹红突然间红得极其刺眼，有如鲜血般夺目，再接着，就枯萎了……枯萎了……枯萎了……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屋顶上刻画精致的红梅图案，还闻到——一股股淡淡的梅香。
　　做梦了么？桑免儿突然好笑，可唇却有些裂疼，她难得睡个好觉，但却一直做梦，梦见冰雪，梦见梅花，永无止境地就在这两者之间周旋着，再最后，是枯萎了的梅花。
　　枯萎的梅花代表着什么呢？当下梅花开得正艳，而她却做梦梦见枯萎的梅花，真不是个好梦呢！
　　扭过头，突然见到一捧散发着清香的白梅。
　　“我刚和叔叔上山采药，白梅可作药材，所以我采了些”，远随诛把梅花凑去她眼前，那天真明亮的声音像可以敲醒人脑袋的大锣鼓，桑免儿怔了一怔后，平生第一次笑得灿烂，虽然唇裂了口，很是疼，“你的声音好大。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远随诛娇憨地嘿嘿一笑，“我每个时辰都会来看一次。你都躺了两天，再不醒还得了？”
　　桑免儿骇然，“我躺了两天？”，她明明感觉只是睡了一觉。
　　“当然”，远随诛把梅花放去桌子上，然后轻轻摘下几片花瓣。
　　“你在干嘛？”，桑免儿嘴上这么问，但心却飘去了远方。现在，齐师傅应该正等着她回去报道吧！
　　“你的唇裂了口正在出血，用白梅瓣贴之可止血”，说着已把花瓣送去了她嘴边，“张嘴”
　　桑免儿依他微微张了嘴，一时还有些适应不来别人这么悉心的照料，在杀手楼训练的日子中，就算受了伤，也都是自己照顾自己，若是有大夫这么好生看照，那也许是最得队长们宠爱有利用价值的人，而她，一直都不是这类人。
　　“谢谢你”，桑免儿声音低哑。
　　远随诛敦厚地摇摇头，“医者都是父母心，救人是理所当然之事，不必言谢”
　　桑免儿一笑，静静地望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天真无杂念的眼时，她的心会平和下来，她好羡慕他，自己十三岁时已经开始提剑杀人了，两年之间杀害了多少条人命人自个儿也算不清。她讨厌这种生活，尽管从小就跟着齐师傅见过更血腥惨烈的场面，可依然习惯不来，每当闻到血的腥味，甚至还会有些想呕。
　　“喂！”，远随诛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乌黑的大眼珠子转了转，有些迟疑地道：“虽然叔叔时常叮嘱我不要过问病人的往事，但我还是很好奇”
　　他很镇定很坚毅地望着她，“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你断了一根左肋骨呀！难道不疼？”
　　对于他问的这些问题，桑免儿一点也不紧张或失措，甚至还有些天塌下来就当棉被盖似的无所谓，她本来，就活得没有自己，如今已逃离了齐师傅，自由了，然，她却不想让他知道现实的残酷与人心的冷漠，她不想玷污他的单纯，因此，她撒了谎，“我家是镖局，知道什么是镖局吗？”
　　远随诛点点头。
　　“我没有父母”，她望着他，眼神异常的平静，“这次带领手下在跑镖的途中遇上了江洋大盗，所有人都被俘虏了，我是奋死抵抗，受了重伤才得已逃脱的。”
　　聪明人一眼就可看穿她在说谎，因为她的眼神太平静太淡漠了，但远随诛却相信了，他微微蹙眉安慰道：“别担心，你会救出你的手下的”
　　桑免儿微微一笑，不以然为，“是吗？”
　　“但是……”，远随诛看着她，很是不解，“我叔叔说——你体内中了很深的毒，那毒，也许是你很小的时候就中的了，你每个月，应该都有吃那毒的半解药，是吗？”
　　桑免儿依然在笑，她是中了毒，齐师傅每个月都会给她一颗半解药，也正因为如此，她逃离齐师傅后，不愿选择重新开始，而是选择死去的原因。此毒的解药，只有齐师傅有。
　　“是吗？我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远随诛可怜地叹了口气，随后展颜一笑，“放心吧！我叔叔医术很高明，他会帮你解毒的”
　　“多谢”
　　“呵呵，都说不必言谢的啦！哦，对了”，他突然站起身，“你很久没吃东西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吧”。没等她回答，他人已冲出屋了。

　　吐血蛛乃西域奇毒蛛，江湖上真正饲养的人少之又少，就算真有人饲养了，大多也因为无法驯服毒蛛而丧命其下。但齐师傅却是个例外，他出身西域，时常与毒蛛打交道，不仅驯服了毒蛛，还研制出控制蛛毒的半解药和全解药。
　　半解药是每月服用一颗可暂时制毒发作的药，而能全解毒的全解药，总共只有两颗。
　　算算时间，自己出来也有半月之久了，若现在赶回去报道的话，也许还来得及得到一颗半解药制毒，但是——她不想再过以前那种傀儡生活了，就算死，也要死得自由。
　　慢慢起身，微微一张嘴，那贴在唇瓣上的白梅瓣飘零落下，并不大的房屋内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梅香，那是一种令人陶醉的香味。
　　起身拿起立在墙角的青枚剑，有些飘忽地慢慢走出屋。
　　屋外是庭院，庭院里依然有着开得绚烂的梅花。
　　“这里的梅花真多呢！呵”，桑免儿自言自语，走去庭院，伸手摘下一枝梅，凑在鼻下闻了闻。
　　“好香”，她笑起，苍白的面容竟有另一种美，但随着，那美就像一场梦，与笑容一同消失。
　　再香又能如何？这香能遗留千年么？梅花的美可以通过画表达出来，但它的香呢？谁能借用笔墨纸张把它的香画出来？没有……没有……

　　“桑姑娘——”，远随诛活泼乱跳地端着一碗粥跑来，但动作却随声停下。
　　庭院里——下起了梅花雨。
　　红的、白的、粉的，漫天飞舞，与那浓郁的香一起飞旋在空中，树枝上，再也看不见一朵傲然挺立的梅花，所有的花瓣都不知何故因一点点微风飘舞起来，很美，像天空下起了一场梅花雨一样，但这样摧毁高坚的梅花，却是不可原谅的。
　　“喂——”，远随诛很是生气地冲进屋，“是不是你——做的”。屋内空无一人，立在墙角的剑也没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