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首苍的请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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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大人要收因加做弟子？”因戈吃惊道。
首苍在因城的地位崇高有甚于自己，只是按惯例，祭祀一般是不问政事的。虽然他们也参与重要的事务中，可是并不左右事情的发展，可以说是相当超然的一个存在。当然如果他们想要这么做，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首苍是因城中唯一的神祭，身为神的代言人，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发言权。因戈做事虽然不用他过问，可是只要这位神祭大人一出口，任是谁都无法回驳的。
然而这位一向眼高过顶的神祭大人居然主动找到他，向他请求收二子为徒。
“因加虽然聪明，可是与大人比起来，却是云泥之别。敢问神祭大人，看中了小儿哪一点？”
首苍淡淡看了他一眼：“神的旨意，没有理由。”
因戈立刻噤声。
这位神祭大人的厉害他是知道的。与其他的祭祀不同——包括王城里的，他亲眼见过他祈雨颂风，白日飞虹，空手造山，抚袖断水。每次上战场，只要有这位神祭大人的作法压阵，战士们受伤的几率就大大的下降，武器更加锋利，力量更加大。原本快要死的人到了他的手中，有时三两天就醒过来，甚至于未卜先知，近乎无所不能。唯一的不好就是待人冷清，从骨子里透出的疏离，虽然是没有恶意，却是总让人不由得生出敬畏来，生怕亵渎他一点。不过这样的人，因戈也是放心的很。
可是做为一名祭祀的话，是终生不婚不嗣的.因戈对这个二儿子纵然失望，可是心中还是存着那么一丝丝疼爱.若是答应，心中颇是不舍得.当下十分犹豫.
首苍要收因加为徒的消息很快传开，因为首苍的坚持和因戈的晦昧态度。
大家都开始对这个已经冷寂了一两年的男孩又开始关注起来。尽管谁到不看好因加会成为祭祀，毕竟他是大贵族子弟。可是得到神祭大人青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神祭祀大人未免太过分了，明明知道你的身份，竟还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个时候，因加的禁闭已经解除了，此刻正在城外的一处，他们常去的山顶，看风景.身边说话是麻圯.和他在一起的还有白犁、西王，还有繁兮。
‘不要理，这种无聊的事情了.想一想你几个兄弟.我想他们会非常乐见这件事情的发生.此时此刻正在想尽办法怂恿你父亲答应的.‘
说话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倚在一块嶙峋的大石上望着远方，细致的眉毛微微皱着，修长的拇指与中指搓着一株小草，恬淡的眸子中映着天空的碧色和远处淡紫色山影。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少年的眼神，好象可以洞穿一切的自信和天生贵族式的从容.
白犁跳了起来，叫道:‘他们敢?!看我不揍扁那几个臭小子.‘
西王无奈的看了这个正在挥舞着拳头大声叫嚣的少年，道:‘要是不敢，他们也就不是因家的儿子了.‘
白犁摊开双手，激动的叫道:‘那怎么办?难道看着因加去做祭祀?‘
西王微微一笑:‘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首苍大人为什么会针对因加?这是最重要的.如果首苍大人这样说了，因戈也很难拒绝.‘
西王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男孩，当然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因加他是再了解不过，所以他绝对不能让这个男孩由着他自己的性子来.
‘这件事情你们都不用管.我会处理的.‘西王突然严肃道.
白犁不满的转过来:‘不要我管?你什么意思，难道叫我袖手旁观?‘
西王毫不客气道:‘你一冲动就会出岔子，这里不是较武场，你的力气和战阵都用不着，都交给我.‘看着白犁快要爆发的脸，他总算还有良心的补充一句:‘要人帮忙的时候，我会去找你的.‘
白犁哼哼了一下，仍是犟嘴道:‘那你又有什么好主意?‘
西王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衫，平淡的声音掩盖不住话语中的阴狠:‘放心，我会提醒他们所指望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家伙.如果想死得更快的话，就尽管跳出来.少了一个因加，他们可还有三兄弟呢，谁敢对因加下手，我就先灭了他.‘这话不是威胁，西家的势力，掐死十个八个小贵族，却是绰绰有余.
白犁大叫:‘好!‘突然想起来西王叫自己不要插手，心里又十分郁闷.并非不相信他的能力，只是这样的事情，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着实是让他憋闷的慌.却又不敢驳回，他可是很忌惮西王恶整人的手段，万一是惹他不高兴，他报复的招数可是千变万化，信手拈来.
告别了白犁和西王，麻圯拉着因加去看她做的玉器，麻家本是一个中等贵族，可是因为只唯一制作祭祀玉器的家族，因而在因城的地位要比一般贵族更显赫一些.
也正因为这来之不易的地位，麻家的人都非常重视子弟对祭具制作技术的培养和提高.麻圯虽不是长女，可是在这方面也是颇为出色，是家族重点培养的对象之一.因加拿起一只盘子，上面的花纹繁美精致，线条流畅，切割均匀，手摸上去一股细腻平实的冰凉直透人心，清水一样的颜色，散发着幽幽的寒意.
‘很漂亮.比上次你给我看的还要好一些.‘因加道，看着开心的女孩.
麻圯也不谦虚:‘那当然，哥哥说如果我按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总有一天能够超越他的.‘麻叶对这个小他十岁的妹妹的宠爱尽人皆知，也许是因为两兄妹年幼失去父母相依为命的原因吧.好在麻叶很快要继承麻家家主位子，两人的日子应该会变的好一些了.
‘首苍大人真的很厉害呢.上次要不是他，我们也没有那么轻松战胜巴人.‘麻圯道，她看了看因加，连忙又把话题转开.‘听说，首苍大人自他少年做了祭祀开始，就没有取下脸上的面具.真想看看他长的什么样子.‘
因加望了望一尊挂着金色面具的青色头像，眉毛一挑，含笑道:‘反正不会是这副脸.‘
麻圯见因加嘲笑自己，怒道:‘臭因加，你给我滚!‘
繁兮早在外面等着因加.
走到一半，因加停下脚步，道:‘今天先不回去，我要去神祭大人那里一次.‘
繁兮吃惊的看了因加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心中略略忧心.
来到首苍的百鸟厅外，一个青衣的祭祀正迎了上来:‘因加少爷，神祭大人有请.‘
因加略略吃了一惊，可是想起首苍未卜先知的能力，也就没有再表示什么，面沉如水，道:‘白祭祀，请带路.‘
走到了首苍常在的祈室，白剌和繁兮守在了外面，因加则在白剌的示意下走了进去.
首苍的祈室是父亲命人建造的，耗费良多.里面干净整洁，比起自己家中，却是华丽不足，清爽有余.
因加本有些紧张，虽然是自己想要来的，可是着这样的靠近神祭，却是第一次.眼下，那些紧张却又消失了，四周的摆设和装饰都很普通，透着平和与接纳的气息，让他很喜欢.
‘你终于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道。
因加转过头，一个衣着白色祭祀服的男子走了进来，舒了舒眉毛，似乎有些疲倦。因加仔细打量他，此刻他身上并没有平常那种神圣和高不可侵的气质，让因加不由得想到了，一汪倒影着蓝天白云的沉静湖水，旁边是广袤的参天大树，而自己则是在湖边饮水毫不设防的那只小鹿。
首苍也在打量他，见他神思恍惚的样子，却不知道在想什么，自他成了祭祀后倒没有几个人敢在他面前这样的怠慢。
很快从自己的出神中恢复，因加略有些不好意思，正了正神色道：“神祭大人早就知道我来吗？”
首苍微微一笑：这个孩子对自己并不怎么信服呢。
“那——你有什么事情找我？”首苍换一种比较正常的方式，而不是摆着先知的面孔。
因加心理觉得眼前的男子虽然是一脸的和蔼，可内心也许正在笑他。突然有些害羞，自己真的是孩子气了。于是不再遮掩什么，诚恳道：“我想知道，神祭大人为什么选我？”
首苍望了望窗外，那里正有入惊涛拍岸般滚滚而来的火烧云，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十分美丽。
“神的旨意。”首苍缓缓说。
因加眉头都没抬一下：“那是敷衍我父亲的理由。我要真正的理由。”
首苍回过头，望了他一会，道：“既然它能让你父亲满意，那么它应该能让你满意。”
因加有些生气，不满的盯了首苍一会，转身要走。
首苍不禁莞尔：真是任性。也不再戏弄他，开口道：“我的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这个位置。”
因加身体一震，站住了，全身的气息一下子冷了下来，回过身道：“你是什么意思？”
首苍见他连“大人”都不呼直呼自己“你”，知道这个孩子心中必定惊怒非常，便用很温和的声音安抚：“你的身份，你的处境，你的犹豫不决。如果你成为了一名祭祀，一切矛盾都可以迎刃而解。是不是？”
因加咬着下唇，脸色苍白。这些温和的句子好像一根根冰锥一样刺入心脏：自己好象一个赤裸的婴儿在他面前，徒然的想掩饰什么，还以为谁也不会看见，结果变成一场虚伪的表演，小丑一样令人发笑。真傻，我真傻，因加自嘲。
离开了百鸟厅，因加慢慢一路回到家中，天色已晚。父亲房中灯光明亮，他犹豫了半天，脚却不听使唤的到了门口。
房中突然传来父亲的吼声：“我不答应，我绝不答应！”
然后是因炎的声音：“父亲，我知道你舍不得二弟，可是你想想得罪了神祭大人，我们会有什么好果子吃。首苍大人向来对政务没有什么意见，难得有一件请求，竟然还被我们拒绝，万一生起气来——都说是神的旨意，若是违背了，说不定会降下天罚。就算不为自己，不为我们，不为因家想想，也要为因城百姓想想。”
因戈怒道：“我管他这些个贱民如何？要我的儿子去做祭祀，一辈子清心寡欲，这不能做那不能干。我因戈的儿子怎么能受这样的苦。”
因莲不满意道：“受苦？父亲可不要这么说。二哥一去，就是神祭的弟子。非常可能成为下一代的神祭人选。想想现在的首苍大人，谁敢怠慢他。到那时候，万众拜服，连我们也要向他行伏礼呢。”
父亲仿佛没了理，哼了一声。
因果见父亲有些动摇，趁热打铁道：“父亲你想想，这么多年来虽然首苍大人不大喜欢插手政务，可是保不准他的继承人会一样。要是二哥做了神祭，咱们因家可就是再无阻碍可言了。”
这一点算是点在父亲软肋上了，屋中出现空前的寂静。连三子头上的汗滑下的声音都听得见。
因加屏息，等待着。
良久，父亲长长的叹道：“他到底是我的儿子啊。”
因炎三人大喜，知道父亲终是让步了。
因加全身发冷，望了望那万鬼齐舞一样晃动的灯火，感觉四周的黑暗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首苍的请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