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纵天下》听雨的森林

17、行动

　　十七章
　　茶楼里一阵闹腾以后，莫尚尘再也不肯放任柳茗思住在湘临茶楼。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抱着泣声未断的茗思上了马，迅捷地回了将军府。
　　湘临茶楼交由张和翼打点，柳茗思便放足了心歇在莫府调养，倒是常跑茶楼的司徒东睿借着关心朋友的名义，改而往莫家走动。

　　又是一日阴雨绵绵。凛冽的大风刮过人的面颊，刺骨的寒。
　　莫尚尘立在自家府邸的回廊上，仰着头看苍青色的天空，深锁的眉头泄露了他掩在平静面容下的挣扎。
　　“东西，已经准备妥当了。”司徒东睿站在他身后，压低了音量说话，双眸警惕的环视四周。
　　淅淅沥沥的雨声盖住了东睿的声音，但是，仍不能避免的被莫尚尘听见。他将视线自天际拉回，转了身去面对东睿，道：“确然是万无一失之计么？”
　　司徒东睿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光华，“莫兄只管放心，善后的动作已是准备齐全，无可挂念。”
　　莫尚尘点了点头，慢慢舒展了眉头，沉声道：“尚尘将长皇子当作至交，才敢拼此一搏，还望长皇子万事小心！”
　　司徒东睿伸手自怀里掏出一封牛皮信件，交到莫尚尘眼前，低声道：“莫兄放心！此事证据确凿，定无翻案的可能！”
　　莫尚尘接过他递来的信件，快速塞进了袖管里，沉郁的面色竟然逐渐放松了下来。司徒东睿转过脸看向廊檐外的雨幕，不禁眯起了眼……这场风雨过后，怕是冬日也要来了吧。

　　另一边的院落里，绯色门面的厢房中，柳茗思正卷着被子卧在床上捧着书翻阅。聚在床头的两个小火盆因为烧着碳，而发出轻微的“噼剥”声。
　　屋内温暖而干燥的气息，衬着外面呼啸的风雨声，显得格外珍贵。连坐在一旁煎药的齐予都忍不住满足的喟叹一口气。

　　柳茗思抬眼看了看他，弯唇笑道：“可觉得热？”
　　齐予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打着扇子看顾炉火，自得道：“我早知你房里暖热，特意穿了薄的秋衣来。如此，甚是享受！”
　　柳茗思“呵呵”笑出了声，抬手翻开书页，低了头说：“也只有你们这些家臣才记得。今日，若不是尚尘命人端火盆子来，我还不晓得这天气会引发自个儿的病呢！”
　　齐予抬手摸了摸胡子，晃了晃脑袋，望着喷热气的药罐子，平静的开口：“你不是不晓得，是刻意的不珍惜。”
　　茗思将视线放在书页上，逐字逐句仔细阅览，再也无意回应齐予。

　　齐予倒也不在意她的反应，只仔细看着炉火，温吞着说：“人生不过一世，你又比旁人活得短些，何不遂了心愿，跟着那人好好过日子？非要搀和进这些劳心劳力的是非里做什么？难不成你还嫌当年斗得不过瘾么？”
　　茗思抿了抿唇，垂着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过了大半饷，也不见她翻动手里的书页。
　　齐予转过头望了她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掀开了药罐上的盖子，往罐里看了看，才沉声道：“药好了，现在便喝罢。”
　　茗思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书，忽然想起东翎说过的话……
　　“你总是说药太苦，我便瞒着大夫在里面多放了些甘草……”
　　“熬药的罐子有些烫手，我是用湿了的布巾裹着把手，再提起来倒出药汁的……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的心呵……”
　　“总是想要给你最好的，总是不放心将与你有关的事交与旁人，总是害怕哪天失去了你，我才想起还有什么事没有为你做。”

　　书本自无力的手指间滑下，落到了床边。柳茗思略有些痛苦的伸手捂住了脸，低低呻吟……她，又何尝不是想给他最好的呢……
　　只是，如今的她，已经再也给不起了。

　　厢房的门忽然被人推了开，莫尚尘与齐予打招呼的声音蹿进了茗思耳内。她几乎是立即的收敛了情绪里所有的沮丧和痛苦，端着笑脸抬起头来。
　　“司徒东睿已经把东西送来了。”莫尚尘自齐予手中接过盛药的碗，缓步走到茗思眼前。
　　柳茗思抬手接过碗，望着他淡声道：“约在何时动作？”
　　莫尚尘看着她皱眉将药全数喝下，才从袖管里掏出一封信来递过去，“夜里行动。”
　　柳茗思点了点头，顺手接过信，将碗放在了一边。她仔细端详着信封上的字迹，轻声问道：“茶楼里的人，准备怎么安置？”
　　莫尚尘抬了一下眉，想了想才回应说：“若过得了今日，我明日便着手安排他们回乡。”
　　茗思抬头看了看他，忽而轻叹了一声，随手将捏在指间的信扔进了床下的火盆里。
　　“尚尘。”她闭上眼，缓缓滑进了被褥里，躺下，“我原本，不想牵扯上那些人的。”
　　莫尚尘抬手为她掖好被角，轻声哄劝，“也许，他不会做得那样绝。”
　　茗思在被褥里转了个身，默默地在心间应声道……但愿吧……

　　一整日未曾停歇的雨势，终于在夜幕降临后有了收敛的意思。莫尚尘陪着柳茗思吃过晚饭，才骑上马往青衣卫的营地奔去。
　　张和翼被召回莫府看顾柳茗思，齐予终于偷得了半点闲空去研制药草。
　　柳茗思大概是白日里睡得太多，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翼看着有些不忍，上前去凑近了她耳旁问：“可是因着什么事而不安么？”
　　茗思睁开了眼，转头去看翼，无奈道：“计划了多日，总算是要成事了，心里未免有些忐忑。”
　　翼皱起眉，看着她，总觉得那张脸过分的苍白。心念一转，不由得问：“主子，可是想见那个人了么？”
　　茗思愣住了，沉默许久，才缓缓闭上眼睛低低的笑，“有那么明显吗？”
　　翼叹了口气，伸手将她从被子里拉起来，沉声道：“那个人也差人来过茶楼好多次，寻不着主子，他也不好受。”
　　茗思点了点头，柔声吩咐：“帮我找些厚实的衣服来，我要出门。”

　　夜晚的陵城幽暗而寂静，有无数未知的秘密藏在不见指的阴影里。皇宫内外，因着阴雨的关系，廊檐的宫灯都暗了许多，甚至有些，干脆灭了再也无法亮起。
　　高大巍峨的宫门口，驻守的是青衣卫组成的带刀侍卫队。当莫尚尘领着一队人过来的时候，因为是熟识，侍卫们只点头打了声招呼便打开宫门放行。
　　跟在莫尚尘身后的人浩浩荡荡搬着十余口大箱子，往宫门里走。临去宫中通报的宦官扭过头看了一眼冗长的队伍，不觉在心底啧啧称奇……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怎么搬箱子的卫兵都那么吃力啊……

　　高耸的宫墙内，太和殿上一片祥和，只偶尔有两声咳嗽暴露了卧在殿内的王者不甚健康的讯息。
　　“箱子？”御皇皱了眉，捂着唇咳嗽了一声，道，“莫将军可有说所为何事？”
　　宦官跪趴在地上，老老实实地回答：“莫将军说事关机密，只能说与陛下一人听。”
　　御皇沉思片刻，抬手挥了挥，“让他进来吧，至于那些箱子，先放在外头。”
　　宦官恭敬的应声，行了礼便起身往外奔去。

　　三皇子府，西院。
　　灯火通明的书房内，司徒东翎正批阅着刚送来的帐目，却被门上忽而响起的敲门声惊扰。
　　“子潼！”东翎低着头有些气恼地嚷道，“就不能让我清静半刻么！”
　　敲门的声音消失，东翎不耐的翻过批注好的帐页，心底一阵牢骚……不过是晚饭没吃罢了，至于三催四请来逼着他吃喝吗……这群下属，越养越会反主了……

　　——吱——丫——
　　门轴发出一声极轻的响动，一丝冷风随着逐渐打开的房门蹿了进来。空气里，莫名多了一缕饭香。
　　“我不是说过不吃了吗！”东翎冷冷地斥责，握在掌中的笔仍在不停划动，“出去！”
　　“可是……”一道婉约动听的嗓音传来，竟是拖着几分他熟悉的懒音，“厨房都做好了，不吃总是浪费啊——”
　　司徒东翎猛然抬了头，看向立在门口瑟缩着肩膀的柔美女子，立即惊得跳了起来！
　　“谁带你来的！”他吼了一声随手扯过一旁的披风，一路小跑着奔到门边，将披风盖在女子的肩头，大力的关上了房门。
　　“谁又让你不吃饭的呢？”柔美的女子提着食盒，在东翎眼前晃了晃，娇声道，“不想看见我也行啊！你把这些都吃了，我马上听话的走人。”
　　司徒东翎拎过她手里的食盒，单手将她扯进了怀里抱紧，“这么冷的天，怎么能放你出来走动啊——照顾你的人也太大意了！”
　　“不怪他们啊！”女子眨着明媚的双眸，笑得极为甜美。她踮起了脚，仰着脖子将唇凑到东翎耳边轻声呢喃：“是我想你了——”
　　东翎慢慢垂下头，将脸埋进她温暖的颈间，低低叹息：“思思，听过这一句话，我就算是此刻死在这里，也无憾了！”

作者有话说

　　恩，阴谋和温情同时进行中！话说，还是没有人猜出来思思到底用的什么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