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夕崖

12、第 12 章

　　王芳发泄了一通，索性破罐子破摔，躺在床上彻底颓废了。

　　苏菲喊她吃饭，她不理。

　　“再不起来吃饭，我就把这些拿出去卖了。”苏菲指着她满橱柜的奢侈包包，“你一顿不吃，我就卖一个，要不要试试？”

　　“你是大魔王吗？”王芳猛地坐起来，“你怎么变得这么独裁？你没胃口，不想吃饭！”

　　“吃完饭，去林医生那里，上个星期就约好的，你忘了吗？”苏菲靠在门边，淡淡地说。

　　王芳这才想起，闺女还病着，受不得刺激。

　　她一个抑郁病人，自己是当妈的，和她计较什么？

　　她说服了自己，一言不发地起床。

　　吃完饭，两人又去了一趟林医生的“阳光小屋”。

　　林医生一直关注着苏菲的状况，知道她病情好转，得知她开始练书法、学古琴，笑着鼓励道：“你是我见过的恢复最快的人，书法和古琴都有利于舒缓心情，你可以继续保持下去，多做一些让自己心情愉快平静的事，以后有什么心事，还可以继续跟我交流。”

　　苏菲向他道谢：“多谢你，林医生。”

　　道完谢，她想了想，问道：“你能不能帮我妈看看，我觉得她好像也有病。”

　　林医生并不惊奇：“很多人会出现心理问题，这并不奇怪，一般人可以调节好自己，至于你妈妈，我会和她谈谈，给她提供一些建议，你平时也可以多关心一下她，你们可以一起出去旅行，改善彼此的关系，和谐的家庭氛围，有助于身心健康。”

　　王芳并不想多花钱，只简单和林医生聊了聊，得知女儿病情好转，她就放下了心事。

　　坐着自家的平价别克，苏菲问她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Y城这么大，有钱人那么多，再找就是，没了他刘老总，总有其他赵钱孙。”总体来说，王芳是个乐观自信的女人。

　　“你可以学晓曼阿姨做做生意啊，你那么多包包首饰，开一家二手奢侈品专卖店也可以……”

　　“那都是我的心头肉，你想都别想！”王芳一口否决。

　　“我记得你之前做过投资，现在怎么样？”苏菲记得她妈之前偶尔会在饭桌上念叨几句，当时她没理会，这会儿扒拉出来，希望她妈能继续搞投资，别惦记着找男朋友。

　　“理财就算了，定投收益低，收益高的风险又大，还不如买几个门店。”王芳想到自己这些年，陆陆续续买进的四个门店，心情大好，“你就别操心了，总不会让你缺钱花。”

　　“听我一句劝，男人靠不住，咱还是靠自己吧。”苏菲苦口婆心劝她妈。

　　王芳神情古怪：“你才多大，就懂这些了？”

　　苏菲一愣：“……这么多年，看你丰富的感情经历，看也看懂了啊。”

　　王芳不说话了。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家闺女以后很可能会情路坎坷，这都是自己的错。她心情陡然沉重起来。

　　“其实，有的男人，还是，靠得住的……”王芳试图挽救一下女儿的婚恋观，“你还记得你六年级那会儿，有个律师追求我吗，要不是……他穷了点，跟我的理想不符合，我说不定真和他结婚了。”

　　苏菲在记忆里扒拉出这件陈年旧事，不确定道：“他穷吗？”

　　她妈从不会带男朋友回家，苏菲也没见过那些男的，一般根据她妈跌宕起伏的情绪来判断她是失恋还是重新恋爱，六年级的事，她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只是个打工仔，虽说也是金领阶层，但离富豪还差得远。”王芳至今深感遗憾，“他比我还小三岁，年轻帅气，学识渊博，差点就动心了，可惜……”

　　“为什么非得嫁富豪？”苏菲不懂，“你这样下去，注定孤独一生啊。”

　　“我咽不下那口气！”王芳恨恨地说。

　　“哪口气？”苏菲斜眼看她。

　　“就是你那王八蛋爸爸啊，苏文宇那个混蛋！我一定要比他过得好！”王芳满面寒霜，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

　　“他是富豪？”苏菲随意问道。

　　“他是个……”王芳从后视镜看了苏菲一眼，把脏话憋回去了。

　　“说吧，他在我这儿就是个路人甲。”苏菲无所谓地说。

　　“算了！这是我的事，你就别管了。”王芳恩怨分明地说。

　　苏菲对这些也不执着，回到家后，母女俩继续刚才的话题。

　　“找个事做吧，有正经营生的女人才更有魅力。”苏菲劝她妈。

　　“我不缺钱。”王芳重申。

　　“这不是钱的事，是一个人的精气神，没有工作，就像一株菟丝花，没人看得起的。”苏菲吐槽，“你又不是贤妻良母型的，人家富豪又不傻，娶你回去干什么？”

　　王芳看过来，漂亮的丹凤眼闪烁着亮光，若有所思。

　　“是不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苏菲觉得她听进去了，决定回房练琴，“你再好好想想吧。”

　　接下来的日子，苏菲的生活十分平静。早晨六点半起床，煮上营养粥，去楼下跑两圈，回来吃了饭就开始练习一个小时的古琴。接着温习课本，说起来也是奇怪，初三才结束，她感觉自己的记忆力开始减退，那些知识在脑海中像隔着一层薄膜，总有些似是而非的感觉，她心里不踏实，决定从头复习一遍。

　　中午十一点半，开始煮饭，她如今对下厨是十分感兴趣的，尤其是煲汤，味道醇厚鲜美，王女士也很捧场，每一次喝都赞不绝口。

　　吃过饭，陪她妈看会儿无脑恋爱剧，然后直播半个小时书法，接着午睡。

　　最近做梦都没什么新鲜的内容，小姑娘菲儿一直上着学堂，吃着山珍海味，平时待在房里，也是写写字，看看书，弹弹琴，偶尔和小姐妹出去捉迷藏或者捉蝴蝶，已经完全适应了园子里的生活。

　　有时候，菲儿会独自坐在窗前，看着满园的花朵发呆。苏菲知道，她在想念弟弟和娘亲，她不敢说。

　　对于园子里那位妈妈，小姑娘怀着敬意和畏惧。虽然妈妈看起来很亲切，但菲儿就是怕她。这种感觉传递给了时常附身在小姑娘身上旁观一切的苏菲。

　　苏菲什么也不能做，甚至没法安慰她。她只是一个看客。

　　这段时间下来，苏菲已经完全习惯了梦中所看到的这个世界。她怀疑梦中的小姑娘和自己有着神秘的渊源，比如说，前世今生。

　　要不然，她真的没法解释这种现象。

　　她天然地亲近小姑娘，对她的一切情绪感同身受。

　　有时候，一觉醒来，她会有严重的恍惚感，梦中的一切十分清晰地印在脑海中，仿佛是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偶尔她也会为小姑娘的命运担忧，那个园子到底是什么地方？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小姑娘得到多少，总有一天会还回去的。

　　怀着这种担忧，苏菲迎来了出成绩的日子。

　　一大早，班级群被各种消息刷屏，苏菲忐忑地收拾好自己，盯着镜子里的女孩：“没关系的，就算没考上一中，也不是什么大事，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厕所和洗漱间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门，苏菲给自己打气时，这道门忽然被拉开，马桶抽水声哗哗响起，苏菲被吓了一跳。

　　“你刚刚嘀咕什么呢？”王芳顶着鸡窝头，眯着眼睛一边洗手一边迷迷糊糊问她。

　　“今天出成绩。”苏菲站到一边，把洗脸台让给她妈。

　　“什么！”王芳像被冰冻了一下，眼睛瞬间睁开，“你查了？”

　　“现在太早了，等会儿。”苏菲努力让自己淡定。

　　冰糖银耳汤已经煮好，苏菲把银耳盛出来晾着，换上鞋出门跑步。

　　王芳本来打算睡个回笼觉，这会儿也睡不着了，看到苏菲推开门，她下意识问：“擦防晒霜了吗？”

　　苏菲懒得回应，摆了摆手，啪嗒带上了门。

　　这个时候，一般学校还没放假，苏菲慢慢在小区内跑着，看到不断有学生背着书包骑着自行车去上学，还有骑电动车的。

　　苏菲不喜欢坐公交车，想着，要不攒点钱买辆电动车？出门多方便啊。而且，既能晒太阳还能兜风，真的很实惠。

　　所以，问题又回来了，怎么才能挣到钱呢？

　　要不还是向王女士伸手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立马被她摁回去。之前她妈十分大方地给她转了两个两千，她都没接收，这会儿跑去向她要钱，脸往哪里放？

　　回到家，吃完早餐，被她妈催着打开电脑查分数。

　　家里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就摆在客厅角落的电脑桌上，平时很少用，已经落了一层灰。

　　苏菲拿纸巾擦了擦，黑乎乎的一片，示意王女士看看。

　　“……你妈不是贤妻良母，脑子里没多少打扫卫生的概念，能把地拖一拖就不错了。”王芳是真坦诚，苏菲无话可说。

　　电脑开启的这会儿功夫，她去卫生间找了块抹布，打湿之后拿过来把电脑前前后后擦一遍，还想擦擦桌子，被她妈催促：“待会儿再打扫，你先查查分数。”

　　打开中考成绩查询网站，输入姓名和准考证号，母女两个就盯着上面的小圈圈，一直缓冲缓冲缓冲……

　　“我还是擦一下桌子吧。”苏菲有点慌，起身把抹布拿去洗洗，继续擦桌子，电脑桌擦干净后，又开始擦电视柜。

　　王芳一直刷新页面，翘着二郎腿抖抖抖，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腿酸。

　　“出来了。”王芳忽然说。

　　苏菲僵住，看向她妈：“多少？”

　　“你们总分多少来着？”王芳的声音有点激动。

　　“800分啊。”苏菲感觉嗓子发干。

　　“你考了726！菲菲，你可真行！太厉害了！”王芳激动得脸都红了，眼睛闪着精光。

　　苏菲的心咚的一声落了地，还好，不算太差。

　　她走过去看分数：语数外都正常发挥，120分的卷面分，总共考了343分，思想品德，体育健康，信息技术，实验操作，这些都比较简单，基本是送分，几门加起来得了170分，物理化学一共120分，得了109分，历史50分，考了49分，生物和地理是最后考的两门，果然考得最差，两门加起来100分，她只考了55分，一门考26，一门考29，考出了她的历史最低水平。

　　“菲菲，你会不会是今年的中考状元？”王芳整个人还是亢奋的状态。

　　“醒醒吧，这是不可能的。”苏菲十分清醒，又查了一下一中去年的录取分数线。

　　729.5！

　　她的心一沉。

　　王芳也看到了，不可思议地惊叫：“太变态了吧！一中的门槛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