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泪》俊君

35、莫言

　　夜灯深深，风沙猎猎，多少年了，自己的印象中，似乎这个世界只有万年不变的苍凉。
　　清风明月相伴，战鼓鸣鸣，烈酒在手，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那是自己对父亲最后的记忆，五年了？还是更久。
　　明明以为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画面，此时居然也模糊起来。
　　是淤口关的庆功宴？还是益津关的春节？
　　爹，莫言愿一生留在三关，永保我大宋安宁。
　　呵呵，可笑啊。。。。
　　他抓紧了裹住单衣的外搭，眼角渐渐噙着泪，不知道是是忆起当年话着实可笑，还是牵动了伤口痛不可知。。。
　　“你就这么想死？”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人此时居然一脸冰霜，煞是难得。
　　扶着床柱，冷莫言坐了起来，还按着伤口。
　　“我是奸细啊，死有余辜啊。”回答地心安理得，更让李忧火冒三丈。
　　“冷莫言，你可不可以不要糟践你自己！”李忧吼了出来，这是在他面前，第一次发火。
　　冷莫言缓缓抬了头，本想出言讽刺的嘴角在看到他的眼神，一瞬间垂了下来，抿成了一丝无奈的笑。
　　“不要再管我的事了，放了我，也放算了你自己，我死了，很多事也就完结了，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过去的他，戾气十足，尽管冷酷残暴的性子令人退避三舍，李忧却从不觉得他陌生。
　　但是，现在的他，带着笑，平静而慈悲，李忧却觉得通体发寒，那份骨子里透出的绝望迅速传染着。
　　李忧坐在了桌子边，沉吟了许久。
　　平静，安静，寂静。。。。
　　所有的静混合在一起，像一柄巨大的气盾，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李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下去，希望冰凉的触感能让自己清醒起来。
　　外面又开始下雪，点点滴滴打在了心上，不知是苦是涩。。。。
　　连手中的水，也开始苦了。。。。
　　“我从小长在山上。。。。”
　　李忧对上冷莫言的眼，自顾自得讲了起来。
　　“山上无人无兽，如果不是有些山花野草的，我怕是连四季变更都不知道。开始，我觉得很舒服，天高云淡，天地之间只我一人。后来，我采药的时候，遇到了一些山下的村民，为了和他们讲话，我每天都在瞒着师父，采几棵药草也要一天，所以，我又懂了很多。在那些农人的故事里，我知道了男女之别，大千世界，还有孤独寂寞。。。。我很向往山下的世界，直到遇到铁大哥，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我似乎又学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情。”
　　李忧无声地站了起来，走到冷莫言的身边，坐在他的身边，仿佛对着儿时朋友一般，讲述着那些很平常的故事。
　　冷莫言静静听着，眼中一片空澄。
　　“我下山以后，说来也巧，不知道是不是你倒霉，欺负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了。当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过，我承认，我确实看不惯你那副轻贱人命不可一世的样子。再次相见，我本来想跟你道歉，可是你呢，对着铁大哥堆起的那副笑脸假的讨厌，对别人，又是一身的冰刺，又冷又硬。。。。。。我想欺负你，逼得你大发雷霆，一次一次失态，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受伤的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你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每天都躺在益津关的城墙上，每天都在想，我为什么特别留意你？后来，我想到了。。”
　　李忧横过手臂，揽住冷莫言的肩，后者很温顺。
　　“莫言，我们其实很像，都那么孤独，那么寂寞，满腹的心事，无法与人说。。。。我下了山，便离开了牢笼，我喜欢讲话，但是虽然我交了那么多朋友，我还是没有觉得我的寂寞少了半分。而你呢，把自己的心紧紧包裹了起来，对别人横眉冷对，虽然方式不同，但是，我们却在做着同一件事情。就像看到自己那样，我想接近你，我想看到你的真性情，我想逼着你找到自己，等我发现的时候，我会因为你而担心焦虑，我的情绪开始不受我自己的控制。”
　　握紧他的手，冷莫言瑟缩了一下，随即，那股温暖起来的触感令李忧心中一宽，莫言，他在回握。
　　“我师父对我说，我却少人应有的情感，除去那份掩盖真实的喜乐外表，我不过是中通外直的一棵竹子。但是，莫言，你知道吗，我想，我现在不是竹子了，因为，我觉得我喜欢你，或者说，我关心你的一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
　　冷莫言终于放松了全身，靠在李忧的身边，“对不起。。。。”
　　李忧扶起他的双肩，“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没有对不起，莫言，你讲出来，我会一直在身边，帮你保护你，将来，一直爱你。”
　　冷莫言闭了眼，可惜低垂的睫毛未及阻止眼泪的肆虐。
　　“谢谢你，李忧。。。我别无选择。。。”
　　李忧心急，“莫言，我不在乎你喜欢铁大哥，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所以，你给我个机会，求求你，不要那么残忍，让我救救你，你告诉我，你是在替谁顶罪？”
　　他有些轻微的晃动，冷莫言无力抵抗，声音煞在嗓子里，苦苦涩涩。
　　“莫言。。。”他唤着自己的名字，张开双眼，一片泪光的朦胧，“莫言莫言，莫能言。。。。。”
　　嘴中苦涩难耐，李忧恍惚中摸了脸颊，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眼泪落到了嘴里。
　　他松开了手，缓缓走了出去。。。。
　　冷莫言躺回暗血色的床榻之上。。。。。。。
　　沧海桑田往事如烟，恨相遇，遇亦难。
　　前事不忘相思化风，前事归，归似箭。
　　莫言而不忘，
　　不堪回首明月中。
　　英雄泪，泪飞尽，
　　莫能言！！
　　莫言莫言，
　　万般心事，
　　莫能言。。。。。。。。。

　　夜深了，人不寐。。。
　　冷将军叛国的事，传遍了全营。
　　而那两位主帅和军师，却按兵不动，更令人惴惴不安，纷纷揣测。
　　铁手的帐门被叩响，“元帅，你在吗？”
　　无情在昏暗的灯火下，隐隐约约，支了额头，“来了。。。”
　　铁手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一震，眉头上染上悲哀。
　　“怎么会是他？”
　　无情摇摇头，制止了他接下去的话，铁手叹了一口气，平稳了气息，“进来！”
　　帘子挑开，王猛看到无情的时候，有些意外。。。。
　　“元帅，还没休息，余崖公子也在啊。”
　　成崖余，崖余，余崖，也真难为了那个木头。。。。。。。
　　无情听到铁手给自己取的那个蹩脚的化名，做做施礼的样子。
　　“有事吗？”铁手的表情很复杂。
　　王猛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来，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
　　“元帅，你准备怎么处置冷将军？”
　　铁手的眉头更紧，“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铁手从没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讲过话，王猛拱手，“元帅，末将关心内奸一事。。。。”
　　无情冷笑，放下手中的宗卷，“王将军耳目灵通啊。”
　　王猛开始局促，“身为宋军将领，当然要关心营中事，何况，我们和冷将军共事多年，心中放不下，所以来问问。”
　　“就怕有人借刀杀人，居心不良吧。”无情冷冷盯着他，目光凌厉。
　　王猛涨红了脸，“你说谁居心不良？”
　　“王猛，内奸就是你吧。。。。。。”
　　铁手的声音低沉有力，震得来人魂飞魄散。
　　“元帅，我在边关多年，我。。。”
　　铁手摆摆手，灯光在他的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他看起来更加疲惫。
　　“我们从来对外说过内奸的事，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们两个，还有李忧。剩下能怀疑的人，实在不多了。我能查证的，冰城之时，你在巡营；元帅赴辽，你跟随；淤口关破，第一个冲入城门的人，也是你。冷莫言醒来的时候，在李忧之前，你是第一个探望他的人，章程亲眼看到的。你们元帅，很不想怀疑你。。。”
　　王猛倒退几步，“不能凭这几点就说我是内奸！元帅，你不能听这妖人胡言乱语。”
　　铁手站直身子，深呼吸过后，挣开双目，“冷莫言叛国的话，没有理由再出兵救你们元帅回来，仅这一条便足够让我不再怀疑。但是，在与辽将交过手以后，他的怪异举止确实无法解释，所以，我们是故意在莫言面前找李忧兄弟来，没想到，居然引得他来认罪。无情讲的对，第一个耐不住，来找我询问的人，就是真正的内奸。王猛，你有什么话说吗？”
　　震撼过大，机关算尽，最后居然发现是自己自作聪明。
　　王猛恼羞成怒，连那关键的“无情”二字都未听到。
　　“好！元帅，我认栽。。不过。。。”王猛低下头，忽然，猛地抽出肋下的配剑，向铁手而去。
　　铁手长叹。。。。。。
　　自作孽，不可活。
　　事到如今，为了淤口关千千万万的军民，我如何能饶你？
　　握紧铁拳，今天，他第一次，用这双拳对着昔日的兄弟。
　　无情拿起书卷，接着刚才的页脚继续看。。。
　　大局已定。。。

作者有话说

　　呼呼，我想写个仙剑的短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