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泪》俊君

15、青鸟

　　边关苦寒，多年战乱连年饥荒，在这里一望无际的是万里黄沙，却不见一亩良田。
　　饮的是江水，食的是糙粮，边关男儿兴起，乐的是篝火旁大口食肉，抒发胸臆一坛烈酒足矣。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这里不是山明水秀的汴京，也见不得舞姿撩人的美舞娘。
　　这些汉子们很多都是一代一代在这边城驻守，不死不还。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里，确确实实是即将鲜血淋漓的战场。。。。。。。
　　元帅来了几年了，早在三年前就有府邸。
　　问了几个人，赵逸飞终于找到了三关将领的官宅。
　　呵，难怪人都喜欢当官，这我们二十几个人就得挤营房，你们这一个人就住这么窗明几净的青瓦大房。
　　看到了，哇，美人啊。
　　白白的衣衫，白白的小脸，哦，口水。。。。。。。。
　　念情真的累了，从入了城就没有精神，铁手安置好了一切就不得不去赴宴，虽然他极力要求冷血同去，不过，估计现在在城里溜达的某人向来不买账。
　　坏小冷，非要留我一个在这里。
　　拄着胳膊在桌边小憩，念情的心情很不好。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位高人撞到了枪口。
　　“小人传报营赵逸飞受铁元帅令，前来服侍小公子。”
　　弯下身子，小飞跪在了地上，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念情看。
　　念情抬起了头，看清了眼前人。
　　一身素白，明眸皓齿，美人一个啊！
　　粗布糙甲，贼眉鼠眼，不是好人！
　　这五秒的对视中，两个人的初印象算是完成了。
　　“哦，小公子，小人还跪着呢。”赵逸飞先开了口，看到那个孩子在轮椅上不动，唉，可惜了。
　　我又没有让你跪，念情瞟了一眼他，直接无视。
　　呼，还是个冷美人，“哎呦！小人腿麻了，不好意思啊。”
　　呼嗵，赵逸飞就着站起来的姿势，趴在了念情身上。
　　念情有点恼了，见过吃豆腐的，没见过这么吃豆腐，这么一砸谁受得了啊！
　　还不及将身上人推出去，那个人反而一弹老远，“对不起啊，呵呵，小人见公子之姿，一时激动难以自控。公子好生休息，小人先告退了。”
　　一个团身，整个人扑窗而去。
　　没错，是扑窗，不是破窗。。。。
　　念情抬起了手，微微一笑。
　　“啊！”一声惨叫，宣告赵逸飞此次偷窃失败。
　　倒在屋外，他有点想哭，前方一寸处就是那松松软软的泥土，我为什么要掉到这硬邦邦的台阶上。
　　捡起滚落在地上的珠子，用衣襟仔细擦拭干净挂回脖子，念情按着轮椅，推开了房门。
　　“下次，捡个小的偷。”
　　赵逸飞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我不信，你不可能察觉的，我可是天下第一上天入地玉树临风。。。。。。。的神偷妙空空啊。”
　　念情无语，小冷，你果然还是应该呆在家里，你找的那个人我似乎是找到了= =
　　“喂，我问你话呢，你是怎么发现的？”
　　揉揉被打痛的腿，赵逸飞不依不饶。
　　“因为你笨，矮冬瓜。”
　　有人听到什么声音了吗，赵逸飞的唯一的一根神经，断了。。。。
　　“你给我站住！！死瘸子！老子也是有脾气的！”
　　一个箭步，他多想帅气地按住那个嚣张地不可一世的家伙。
　　“唔！呜呜呜呜呜。。。”事与愿违。
　　房门被关上了，“矮冬瓜小贼。。。。。”最后还被人当头一棒。
　　又是。。。。
　　你知不知道，用石头打人很疼啊，打腿就算了，为什么要打鼻子啊。
　　按着虽然没有出血但是疼的鼻涕眼泪一起流的脸颊，赵逸飞第一次有种挫败的感觉。
　　他，最恨，别人说他。。。。
　　矮！！！
　　虽然十九岁了，可是看上去还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常常令他很自卑很难过，今天看来这是个硬钉子。
　　哼，老子跟你耗上了！
　　不痛不痛，揉揉就不痛了。。。。
　　拖着他可怜的腿，按着他可怜的鼻子，默念着他唯一过人的四字箴言，真是悠悠而来，摇摇而去啊。。。。。

　　当铁手结束应酬的时候，已经二更了。
　　轻轻推开了门，看到念情伏在桌子上，酣然入眠。
　　摇了摇了头，轻轻抱起了他，放到了床上掖好了被角。
　　铁手笑了，最近似乎最常做的事就是叠叠洗洗，铺铺涮涮，这些个活计现在坐起来都顺手得很了，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低下头，才发现那个人也闪着眼看着他呢。
　　“我吵到你了，对不起哦。”揉揉他的头，留恋手上柔软的感觉。
　　“你喝酒了？”念情坐起了身子，和他对视着。
　　轻轻抵住念情的额头，“恩，喝了。”
　　念情微微向前凑了一下，碰了他的唇。。。
　　阵阵酒香弥漫在唇齿间，铁手痴了，辗转轻尝。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吻，却是最舒服的一个。
　　沁人心脾的感觉，足矣令他回味一生。
　　一种不同寻常的热，吓了铁手不得不结束了。
　　念情把眼瞪得很大，有些不解，这不是铁手第一次亲自己啊。
　　与无情想比，念情很纯洁，有些事他还不懂，也很敏感，对周围人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都看在心里。
　　“很晚了，你乖乖睡，明天我出完操带你出去玩。”
　　“那我要去军营。”
　　“恩，去军营。”
　　轻拍着他，能够看着他的安然地入睡，铁游夏，你该知足的。。。。。
　　这是铁手最尴尬的时刻，有些事，念情不懂，但是他懂，他不仅懂，还经历过。
　　每当有这种想法的时候，铁手就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对着如此干净的无情，这样的自己，很龌龊，很肮脏。
　　合上房门，铁手站在中庭，任由晚风安抚下燥热，夜色如水，人却难寐。
　　无情，如果可以，我想看着你长大。
　　但是，如果现在的你是幸福的，那么，我宁愿以父亲兄长的身份伴你一生。

　　“小飞，你鼻子怎么啦？”炊事房的老兵一早就看到有人在厨房忙活。
　　回过头，他咧嘴，“蚊子咬的，没事。”
　　拿起一个馒头，赵逸飞用力咬了两口。
　　老兵端着一桶米饭走了出去，“哦，小飞子，你那只鸟今儿早回来了。”
　　呼！赵逸飞跳了过来，疯疯癫癫，“老爹，你说小青回来了？”
　　“可不是，早晨就在这门口。”
　　一把揪住老兵的胳膊，他的眼睛都亮了，“那现在在哪儿呢？”
　　小青一般回来都是直接来找自己的啊。。。
　　老兵挠挠头，“啊，想起来了，早晨元帅带着神捕司的小公子来了，能不能是他们带着走啦？”
　　老兵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人早就不见了影子。
　　叹了口气，唉，这个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有点毛躁。。。
　　小青呢，哪儿去了？
　　赵逸飞跑遍了整个营房，气喘吁吁。
　　然后，眼前就亮了，晨曦的光芒带着自己飞去了一个梦。
　　白衣的少年沐浴在温和的阳光下，膝头，立着小巧的青鸟。
　　和谐，美丽，温馨。
　　这样的场景，在那一瞬间，赵逸飞很想哭。
　　飞儿，这是哥哥送你的礼物，以后你要是想哥哥了，就让小青来找哥哥。。。。
　　飞儿，见到了小青就是见到了哥哥。。。
　　飞儿，不管你在哪里，让小青带哥哥消息，至少让哥哥知道，你在哪里。。。
　　飞儿。。。。。。。。。
　　很多年之前，有个人，自已伏在他的膝头，听着他一字一句的叮嘱。。。。
　　不知不觉就走了过去，慢慢抚摸了起小鸟那绒绒的羽毛。
　　念情看着他，微微蹙了眉头，“这是你的鸟？”
　　这次的赵逸飞没有反驳，只是安静得蹲下，解下了缠在小鸟腿上的字条。
　　“它受伤了，不过我刚看过，没有什么大碍。”念情把鸟放在了手里，被啄的地方痒得他咯咯笑。
　　赵逸飞看着他和它，也笑了，“谢谢你。。。”
　　其实这个人也没有那么讨厌，念情遮了遮眼，抬起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鬼使神差地，他就那么答了，“小飞，我叫小飞，你呢？”
　　“我叫念情。”
　　少年就是这么神奇，就是一个笑，也足够化解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不愉快。
　　“你要不要吃栗子，我刚在厨房偷的。”坐在旁边的大石上，小飞拿出怀里的小包。
　　“好啊。”念情接过，细细剥好，一颗栗子掰成了两半，一半放进了嘴里，一半喂了小鸟。
　　直接躺在了石头上，小飞眯着眼，“它叫小青。”
　　小鸟振翅高飞，喳喳不停，伴着少年的笑声。。。。。
　　远处晨操归来的兵士们一群一群吆喝起来。。。就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不知怎么，小飞很念起了这首诗。。。
　　“你读过书？”念情很惊讶。
　　“切，我本事多了呢？”接受那个小鬼崇拜的眼神，小飞吐了一口气。
　　看着他立马就神气的样子，念情也懒得理，不过，自己，还真的不识字。。。。。。。
　　对面的小鬼低了头，小飞一个跃身蹦了下来。
　　看着他在地上画着，念情凑了过去。
　　“这个是念，这个是情。。。。。”
　　他，是在教自己识字。。。。
　　念情懂了，俯下身子，捡起一根草棍，一点一点临摹着，“这个是念，这个是情？”
　　哈哈哈。你这个是蚯蚓？小飞笑的前仰后合。
　　红了脸，小声抱怨，我这不是不会吗？
　　是这么写的，你看好，念，情。。。。。。。
　　恩，这回呢。。。。
　　有点样子了。。。。。。。

　　念情是幸福的，不同于无情，他的世界单纯而美好。
　　遇到了这个少年，他也就有了无论是身为无情还是念情，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这样的感觉，不同于铁手，单单就是舒服，对着小飞，念情觉得，很舒服很畅快。。。。。。。
　　在今后的日子里，当念情化为一个再也找不回的过去，当念情的记忆渐渐随风而逝，对于无情来说，不是那份快乐的童稚，也没有那些幸福的懵懂，真真能想起的，却是那道永远不可抚摸的伤。
　　那个少年的笑与痴，豁达与乐观，全然化为了一些血泪
　　变成了一幅字画。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那个清晨，伴着鸟儿，他们笑着，说着，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