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的光，紫色的影》瑟克西德

3、Chapter 3

　　于山南最近有些躲着秦山北。他总是自己待在卧室里，房门紧闭。秦山北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些隐隐的担忧。是的，他又怕了。他怕于山南像那个孩子一样忽然消失，他怕自己重新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中。
　　但是，他不知道怎么留住于山南。三年前，他用身体恳求那个孩子留下。但是，于山南不过是他的租客罢了。秦山北很清楚——于山南真的要离开的话，他是留不住的。
　　秦山北开始主动地跟于山南搭话，可喜的是于山南的确颇为兴奋地回话，看样子恨不得冲过来将秦山北抱着举起来转圈圈。但他又会很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再一次将秦山北隔在门外。

　　是个早晨，秦山北吃着于山南炸的荷包蛋，看着对面那个人的脸，在他的右脸有一点紫色的颜料。
　　秦山北点了点自己右边的脸颊:“你的脸上有颜料。”于山南眼眸明显一缩:“啊，是嘛！别管这个，快吃吧，你一会儿不是要去工作嘛？”是的，秦山北终于找到工作了。
　　秦山北定定地看了于山南一会儿，半晌，垂下眸道了一句:“嗯。”
　　[山南为什么要这样紧张？]
　　秦山北想。
　　[他也许真的要走了吧？是他在整理行李的时候沾上的颜料吗？]
　　[他迟早要走的。]
　　[我留不住他的。]

　　于山南在秦山北外出后，收拾了碗筷，进了自己的房间。他走到床边坐下，手拿起了床头柜上那倒扣着的相框——相片上是秦山北和一个年轻的孩子。
　　大概是几年前的相片，秦山北看上去比现在小了个一两岁，他的眼睛弯着，笑得温和——秦
　　山北这样的笑，是他所没见过的。那个孩子大抵十七八岁的年纪，看向秦山北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偏执。
　　最显眼的，是照片右下角的两行字:
　　『祝秦遇阳小朋友17岁生日快乐！』这是秦山北的字迹，于山南是认得出来的。
　　『秦山北，对不起，我不能选你。』这一行字，应该是这个“秦遇阳”所留下的吧……

　　那个午后，秦山北以为秦遇阳走得彻底，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却不曾想过遇阳将自己最珍视的一张相片藏在了床头柜的最深处，也许也是曾经的他内心的最深处吧。

　　于山南用拇指指肚摩挲着相片上秦山北的脸，嘴里呢喃着:“秦哥……”他摸的动作很轻柔，仿佛手下真的是秦山北这个人，半晌，他又将相片扣回原来的地方。又呢喃了一句:“秦哥，是我的。”
　　他缓缓起身，走向窗前摆放着的画架。白色的画布上是用紫色的颜料勾勒出的线条，依稀可以辨别出这是个人物的草稿。于山南坐下矮板凳上，拿起了笔刷，继续创作。笔刷的笔触是柔软的，正如于山南此刻的心。

　　秦山北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他所面对的客户，居然是秦遇阳。才20岁的秦遇阳，代表一家大公司，坐在秦山北面前。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他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秦山北眸色暗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公式化的笑容——公事公办，不可失态。
　　工作谈得十分顺利。秦山北站起身:“那么沈先生，预祝我们双方公司合作愉快。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先走一步。”
　　实际上秦山北不能先走的，他的身份和职位决定了他应该规规矩矩地请秦遇阳先走。但他待不下去，一看见秦遇阳，他便想起来那个夜晚，便想起来隔日的空落落。
　　“我没有改姓。”秦遇阳没有起身，他淡淡地、执拗地强调着。秦山北自然是清楚秦遇阳的姓氏的——公司上层告诉他了——但他从始至终，喊的都是“沈先生”。
　　在他心里，已经没有秦遇阳了。
　　见秦山北没有改口的想法，秦遇阳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垂眸说道:“先别走。”
　　秦山北觉得有些可笑——先别走？凭什么？但他还是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秉着绝不得罪合作伙伴的原则:“沈先生还有什么事？”
　　秦遇阳不断地用手中的铁勺搅拌着自己的咖啡，勺子碰到白瓷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踌躇片刻，问道:“秦叔，你最近……还好吗？”
　　这一个简单的问题，秦山北认认真真思考了——他的脑海里全是于山南灿烂的笑容，是于山南没完的絮叨，什么时候起，于山南占据了他生活中的每一个镜头？

　　[我过得很好。]
　　秦山北心想:
　　[真的很好。]

　　“如果不是公事的话，抱歉，我就不奉陪了。”秦山北再一次打算离开。
　　秦遇阳猛得起身拽住了秦山北的手臂:“秦叔，别走！我是为你回来的啊！”
　　秦山北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怔愣在原地。两只眼睛微微放大，锁定在秦遇阳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上。
　　秦遇阳匆匆地说道:“秦叔，我……我为了你从国外回来的。可是、你的手机号改了……
　　我、我找不到你……我找不到你了。秦叔，别走，好不好？”他死死地拽着秦山北的胳膊，眼眶甚至有些泛红。
　　秦山北并没有觉得一丝一毫的触动，只觉得分外可笑——“我的住址并没有换。”
　　[如果你真的很想找到我，又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秦遇阳跌坐在沙发上，伸出那只被挥开的手，看了片刻，又用它盖住自己的双眼——住址……他怎么就想不到呢……为什么……没有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