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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再见 ...

  •   26.
      蓝染敲开四番队值班室的门时,是花好月圆的春夜。
      虎彻勇音将他引到队长室后便离开,头沾枕睡去,剩下四五番队队长对坐着隔桌遥望。

      卯之花亲自端来茶具,取茶叶,满水,焖盖,提耳,斟茶。夜深人静,只余茶水声平稳地响。
      灯盏在头顶,正对着照下来,所有情绪都无处躲藏。
      他看着那双提着茶壶按着盖子的手被光晕照成半透明,长年温和的眉宇平了平。
      “这么晚了喝茶,不怕睡不着么。”
      她微笑着端起了茶杯,釉白瓷质感上乘,握在手里有滑腻的冰凉。“已经习惯了。”
      他也端起杯子。饮茶的时候看见清浅颜色茶水里杯底墨蓝色彩勾勒出的龙胆,笔锋在最后一瓣花尖处浓转淡,续下去的就是纯净白瓷了。有什么比玉还美,也终究敌不过落幕的凄绝。他笑一笑。

      一路静默。

      良久,她放下已经空掉的茶杯,杯底碰到木桌发出不轻不重的闷响。“那么,蓝染队长这么晚登门,是有什么事呢?”眼睑敛了敛又抬起来,眸里温柔绵长,漂亮的宝蓝色被光晕照成清澈的半透明。
      他便放下空杯。“啊,是这样的卯之花队长。”

      “我们,来赌最后一局吧。”

      27.
      次日虎彻勇音清晨时分醒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目送蓝染惣右介的背影离开。卯之花在值班室微笑着收拾茶具,对于昨夜蓝染的突然造访只字不提。

      三日后,地狱蝶传报蓝染惣右介遇害的消息。

      卯之花在春阳下抬头,气息平稳面容沉静仰望着被斩魄刀固定在东大圣壁上的尸体。锁结被拉出来,垂钓着。血色在圣壁上延伸,长长长。
      尸体被抬进四番队。
      她触摸着,轻而小心翼翼地,眉宇间绵长的温柔不曾绝。即使探知不合常规的波长,眉梢眼角依旧没有变化。

      在脑中理顺着纠结在一起的丝丝缕缕,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宣读死亡证明,然后在七番队与九番队队长面前起身,提刀离开。步履平稳之间她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一幕一幕跳过去。有什么逐渐清晰。
      端坐在四番队长室内,卯之花心里钝钝地痛。
      灯盏在头顶照下来,所有情绪无从躲藏。她看见平贴在桌面自己的双手被光晕照成半透明,皮肤底下的脉络和血丝浮现,纠结出错综复杂的命运。

      终于要落幕了。她侧过脸,看着窗外沉入黑暗,闭眼,起身。
      月华劈裂眉间的纠结,眼眸里绵长温柔爬上眉梢,隐隐忧愁挂上来。路上她侧过脸,看见湖中央倒影的银白凝成圆盘,然后石落水,涟漪起,华贵的光晕开了早就已经清晰的结束。

      清林静居。
      卯之花交迭着双手,静静看着蓝染。哀愁挂上眉梢渲染开去。
      他说她判断得很好,但还是错了。

      错了,也输了。

      蓝染说粉碎吧镜花水月的时候,分明看到站在对面素来宠辱不惊的娴静女子眉梢上提勾出了惊讶的痕迹。他便微笑起来,心里想着这次胜利也算得上彻底了吧,就开始解释诈死一事了。

      镜花水月反射了门外的光,镜片反射了刀锋上的光,卯之花忽然就记起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她其实从来没看清楚过他的眼睛。什么颜色什么光芒,无论如何至此相隔千里。

      蓝染说再见。
      他说我想,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她看见白色带子挥舞着,自己的副官抽出刀砍过去,却来不及抓住青晕色的光,只落得满手虚无的浮华。

      28.
      天空张开嘴巴。

      蓝染踩着地上破碎的石头,缓缓升上天。
      他摘下眼镜,将额前刘海往脑后梳。

      捏碎眼镜之前,曾有一秒犹豫。
      他想起那年临夏,在跟随京乐队长下现世实习的任务结束后,她亲自将这副方方正正的眼镜送到他班上。他送她回去的时候,春阳从刻着花纹的玻璃窗透进来,落了一地美丽的斑驳。她的侧脸浸在光晕里,被涂成朦胧的金黄,少女美好的肌肤半透明,脉络和血丝纠结得一清二楚,眉梢眼角的温柔绵长一如真央长廊。
      他曾过有一瞬间的冲动,却最终还是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双手。

      在天空合上之前,蓝染最后一遍环顾下面仰望自己的死神。

      没有谁。那又如何。

      他将手背在身后,仰头。

      细碎镜片顺着反膜往下坠落,不规则地反射了金黄的光,一路渲染开去。
      眼镜碎裂那一刻干脆的声响,却一直回荡。

      29.
      坐骑飘在半空。
      卯之花遥望着那一束金黄的光。谁的身影在那里面朦胧着。

      远远地。
      她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空合上,再也寻不着曾经的一丝裂缝。

      30.
      记忆中那年真央的夏,如昙花一般绚烂。

      31.
      在回行宫之前,蓝染要了一杯红茶。
      红茶色厚味浓入口甘苦,味道流连在舌尖长久不散,像极谁眉目间的绵长温柔。
      他望一眼窗外。
      月亮缺了一大角,虚夜宫除了一大块冰冷的石头,就是另一块冰冷的石头。
      没有夏阳和绿树。

      他忽然想起某某年某某日,他抬着满身是血的自家副官走进四番队医疗室,娴静的女子在桌旁立起身抽出刀。肉雫唼将五番副官吞进肚子里,扇着尾巴在半空飘起来。他在一旁忍俊不禁,说着卯之花队长,肉雫唼跟您实在相去甚远,娴静的女子便转眸看过来,不愠不火回了一句若说人刀必定相符,镜花水月就该尽快筹集资金成立教育局,浇灌尸魂界万千花朵。

      回忆止,他靠着椅背笑起来。

      32.
      直到医治好旅祸外加十一番上上下下,卯之花才终于有了空闲坐下来喝杯清茶瞭望窗外景色。
      花儿开鸟儿叫春天拂袖就要走。她眉目无波望着窗楣一笔红棕漆料,蜿蜒线条纠结出花纹和枝叶的形状,四面八方延展开去,她叹着实在漂亮啊春季果然是一年中景致最美的时分,脑子里却想着跨年夜她站在那场突如其来的雪中接了一飘雪花,可当初冻在指尖的冰凉如今已不复觉。然后转过柔美双眸望住对面皱着眉头的虎彻勇音,有什么要说就请说吧,外赠温柔微笑一朵。勇音问起蓝染诈死前三天与她的谈话,卯之花眼神闪了闪,始终微笑着不做响应。

      除了她以外谁都看不通透的。直到后来她将过往所有一点点串起来,才终于真正察觉到谁的赌局一个个循序渐进排布得有条不紊。
      而滴水不漏中她信步踱过瀞灵庭却成为他的一颗棋子,其实不外是他察觉她有非同一般的神经后顺水推舟的结果。整盘棋中她也并非什么重要角色,关键点处也上台面一两回为这大费周章的布局锦上添花,多数时候则陪着对手在“看谁先忍不住”这类无伤大雅的游戏里暗中较劲,到头来游戏完了赌局终了身外物是一样没丢,可惜内里却输得惨烈。
      若非要论起来,合着这过程与结局会成为他茶余饭后偶尔念起来的一桩笑话,仅供娱乐罢了。

      二人之间若有所谓交错,也就仅此而已。

      33.
      春夏交替的时序时晴时雨。
      那日天如预报的大晴,卯之花四处找不着最爱的一只青花瓷茶杯,翻箱倒柜的时候不经意瞄到被搁置在抽屉角落的药酒一瓶,顺手摸出来在耳朵边晃一晃,发觉药尽瓶空。拿在手里细细观察起来才发现瓶身绘着青花,图上晴空万里,天边却埋着一朵厚云,长发女子交迭着双手抬起脸望天际,嘴角是了然的微笑。
      是好瓷好画功好意境。
      犹豫了一秒后,她还是扬手将瓶子丢入垃圾桶。碎裂的时候声响干脆,她于是平着眉静着眼继续找茶杯,心里想着这也算是报了仇吧。
      便抛诸脑后了。

      34.
      接到上头要她去虚圈的命令的时候,卯之花曾犹豫了几秒。
      她不清楚,她还要不要和那个谁再见。
      但最后,她还是整装。

      将斩魄刀抽出来擦拭的时候,窗外阳光落进屋内一丈长,刀面光芒凝聚出亮点,她就想起那年她随同五番全员下现世完成任务,苍火坠与赤火炮在半空高速撞上的一刹那,锋芒火光险些闪盲了她的眼。
      什么阴谋在电光火石间拉开了序幕。
      后来她抬起了脸,看见刀染血的他袖着手微笑。

      35.
      去虚圈之前的一天,卯之花回了一趟真央。
      坐在第一天去真央报到的那棵树上,初夏的光晕漏过羽状树叶落了一地斑驳,她低头,看见坐在底下的蓝染捧着书本抬起脸,夏阳照下来,铺了他满身金黄的光。

      ——END——

      虎彻勇音清晨时分醒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目送蓝染惣右介的背影离开。卯之花在值班室微笑着收拾茶具,对于昨夜蓝染的突然造访只字不提。
      后来蓝染去了虚圈,虎彻勇音曾有一次在闲谈中不经意问起卯之花关于那一夜长谈的内容,卯之花却端着一杯清茶微笑望向她,眼眸里绵长的温柔流泻,一个字也没说。
      于是该次彻夜长谈的内容,永久成谜。

      “啊,是这样的卯之花队长。我们,来赌最后一局吧。”
      “赌注呢?”
      “如果我输了,我们永不会再相见。”
      “如果,是我输了呢?”

      “如有幸再见面,就是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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