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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Sta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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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谢旷到的时候原野他们已经喝过一轮了。
六水和詹姆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混的很熟,他俩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倒显得原野像个多余的电灯泡。
好在原野心里揣着不少事,也没分出心思来不自在,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一瓶威士忌已经被他喝了大半。
谢旷一进来,就看到六水和詹姆斯已经快笑成一团,而原野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一边,望着台上唱歌的歌手出神。
You are like the night, with its stillness and constellations.
Your silence is that of a star, as remote and candid.
在驻唱歌手低沉又温柔的歌声里,谢旷脑子浮现出这两句诗。
你像黑夜,拥寂静与繁星。
而你的沉默如星星,遥远又明亮。
酒吧昏暗的灯光里,原野仿佛被一种名为沉郁的烟幕与所有人隔离,他人在酒吧里,神思却仿佛飘到某个满是雾气的荒野,不知所踪。
指尖的香烟燃尽,熄灭前烫了他一下。
原野回过神,一抬眼就看到走过来的谢旷。
“来得真早。”他一开口就是嘲讽。
谢旷从冰桶里给自己加了冰,又倒上酒,浅浅抿了一口。
“我的领导在泡吧,而我在加班。”
原野看着他故作不悦的一张脸帅脸,突然笑了,举着杯子跟他碰了一下:“Eric辛苦了。”
谢旷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他的示好。
彼时那俩人仿佛才注意到他来了,开始叽叽喳喳跟他聊天。
而原野中途搭了几句话,又开始恢复沉默。
他做商务出声,最是长袖善舞。
可是在熟人朋友的场合上,他却像个社恐。
四人出来的时候,詹姆斯双颊通红看着六水两眼泛着光彩,六水还是神色清明,妆容精致,忽略她身上的酒气仿佛刚从高级宴会离场。
而谢旷酒量一向不行,明明没喝多少,这会儿已经开始东倒西歪。
原野只好一边等代驾,一边扶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
六水的代驾先到,她说把詹姆斯捎回去,原野草草跟她挥手作别。
谢旷整个人扒在他肩膀上,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侧,让人黏腻又难受。
原野觉得胃里有点烧,这会儿才想起来他不久前才去查过胃,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别喝酒。
暑气渐浓,原野热得受不了,想把他推开一点。
但是醉鬼不管他舒不舒服,他这会儿完全失去了平衡,全靠原野支撑,更是死死扒住不撒手。
俩人折腾半天,好不容易等来代驾帮忙把人弄上了车。
等车上空调效果起来,原野才终于觉得舒服了点。
但谢旷仿佛被施加了什么黏人buff,后座那么宽敞,他就非得往原野身边挤。
倒是不说胡话,只是像小动物一样挤挤蹭蹭,非要贴着什么东西才安心一样。
原野推了几次也没用,最后放弃了。
本来想先送谢旷回家,一看时间已经两点过,送了他再回来一来一回折腾一顿天都亮了。想着家里还有空房间,给大少爷对付一宿应该没什么问题,索性直接让代驾把车开回了自己家。
到楼下的时候谢旷似乎酒醒了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问了句:“这是哪儿?”
“寒舍!”原野打开车门没好气地叫他:“今晚大少爷就在我这儿委屈一下呗,还是你想要小哥载你回你的豪宅?”
代价小哥正在后备箱拿自己的折叠单车,一听这话啊了一声。
谢旷扶着车门下来,没站稳,趔趄了一下,差点栽倒。
原野下意识扶了一把,“算了,下次再喊你喝酒我自杀。”
“你怎么阴阳怪气的。”谢旷站稳后嘟囔了一句。
“哟,还知道我阴阳怪气呢。”
谢旷一边走着S型,一边说:“你别以为我喝多了,我现在清醒的很,明天……我,全都记得!”
原野又无语又好笑,怕他真摔了还是锁了车跟上去扶住他。
“行,你都记得,明天您好好跟我算账行了吧。”
“你必须给我赔罪!给我做饭!”
“好好好,你说了算……”
两人搀扶着进了楼道。
楼栋外的小路上,朱女士的身影慢慢从高大的梧桐树后走到昏黄的路灯下。
她像一座雕像,安静地看着儿子和另一个男人搂搂抱抱亲亲密密地进去了。
很快,属于儿子房里的那盏灯也亮了起来。
曾经那个折磨她无数日夜的噩梦此时此刻又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她一直记得那是一个初夏的傍晚,天气也像现在这样,暑意正在堆积,空气里热气和水汽仿佛交织成了一张网,将人牢牢慑住。她下班回到家里,看到放在玄关的两双男生球鞋以为是儿子带了朋友回来准备上楼打招呼,结果一推开门看到的是她的儿子和另一个男生搂在一起接吻的画面。
至今,她还能回忆起每一个细节。
而每一个细节都让她恶心。
今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肯定又会上演同样的一幕。
但是她已经无力阻止。
可她又必须阻止。
她的儿子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才终于恢复成一个正常人的样子,怎么能又让另一个男人毁了呢?
僵硬的雕像仿佛被注入了什么奇异的魔力,朱女士冲进楼道按下电梯楼层。
但是当她手掌快要拍到门上那一刻,又突然卸力了。
她的眼泪那样多,苍老又刻薄的脸上那么多的无助与彷徨。
她是爱儿子的,可是她的儿子总是不能够理解她。
而一门之隔,原野好不容易哄着大少爷洗完澡进客房睡了,自己正准备睡觉,就接到了岳祺的电话。
原野在阳台点了支烟。
电话两头都没人说话。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地灯,阳台也被淹没在夜色里,唯一的光源只有烟头的那一点点猩红。
“哥哥……”岳祺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妈走了。”
“……节哀顺变。”
“现在,我真的就剩下一个人了。”
原野望着楼下的路灯没说话。
“我曾经……有点恨她……”岳祺说完这句,又过了好半天才继续道:“恨她拆散了我们……如果不是她,是不是……哥哥你就不会……”
“她已经走了,你应该向前看岳祺。”
岳祺似乎是笑了声,“是啊。她临死前跟我说她想通了,让我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可是……可是……我的幸福早就没有了。”
“在我十八岁那年,我亲手放弃掉了……”
“我每一次想起来心都很痛很痛,但是我还是放弃了你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祺,你冷静一点。”原野掐灭了烟,终于察觉到岳祺的情绪似乎有问题,“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不好?”
那边岳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摇头,“不用,你别来。”
他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变成一个成熟帅气的成年人再回到你身边,为了自己的年少无知跟你道歉这次我来追求你,然后我们就可以就像很多电影桥段那样,破镜重圆……”
“但是,那天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了。”
岳祺绝望道:“原来你真的会不再爱我了,哥哥。”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当时为什么那么软弱啊!”
原野:“……”
“十多年了小祺,你该走出来了。”
“我好恨我自己。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哥哥。”
岳祺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原野怕他情绪上来做什么傻事,急忙回拨过去,电话又被岳祺掐断了。
紧接着,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原野已经忘了这是什么时候加上的好友,似乎加上后就再没联络过,聊天界面也是空空如也。
而此时的消息,才终于让原野知道这个号的主人是谁。
“哥哥,你别担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对不起,大前年的时候我在曾经的同学那里偶然拿到了你的联系方式,就假装是你的大学学弟加了你。但是之后一直不敢跟你说话,只是偷偷看你的朋友圈。”
“其实,我早就想通了,知道我们不再有可能。我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放弃的人,当年是我先放弃了,现在又是我自己放弃了。其实,或许,如果我脸皮厚一点,对你死缠烂打,你是不是也会心软呢?”
“我知道,你会的。”
“但是我不想这样,我想在你面前保留一份体面,不想让你觉得我狼狈。”
“尽管现实是我在你面前一直糗态百出。”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接下来希望我们都能有新的开始。”
“哥哥值得更爱你的人。”
“你在干什么?”
原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手机没握紧,应声而落,掉在瓷砖地板上,屏幕摔了个稀碎。
正好打开灯的谢旷和惊魂甫定的原野面面相觑:“……”
好半晌,原野才扶着额头捡起地上气绝身亡的手机,有气无力道:“抱歉,我还不是很习惯家里有另一个人。”
谢旷对着他无语道:“大哥,我半夜起来上个厕所,阳台上突然冒出个鬼影也被吓个半死好吗?”
“……你这是对上司说话的态度吗?”
“怎么?理亏开始职权骚扰了是吧?”
原野指了指碎屏手机,又指了指他:“我劝你善良一点。”
谢旷心虚,“不就是个手机……”
原野看着他不说话。
“我先去上个厕所……”
大少爷尿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