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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流浪者乐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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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原野回到包厢时，两对父母已经聊得非常熟稔热情了。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李佩，她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原野想，这样最好，至少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不会伤害到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朱女士见他终于回来，压下脸上的不悦，说：“我们刚才在说，看你们什么时候咱们定个日子把这事儿定下来吧。”
原野拉开椅子的动作停下来，问：“定什么？”
朱女士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环视一圈桌上的人，笑着说：“还有半个月就是端午了，要不就定端午吧，我让人看了日子，那几天都不错，正好。”
张媛也是拍手称好。
而从始至终，两位父亲都像隐形人，不置一词。
也许他们也觉得这样草草决定不好，但是也不敢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只得像两尊提线木偶随自己的妻子摆弄。
原野这时也坐下来，他淡定地笑笑，给自己倒了杯茶：“到底是什么事儿呀？我怎么一个字都没听懂呢。”
张媛抢话道：“就是小原你和我们家佩佩的婚事啊，我看你们端午先订婚，然后处一处年底结婚，明年我和你妈妈就能抱上大孙子了。”
坐原野对面的李佩没能忍住自己的冷笑，面带讥讽地看了过来。
原野喝着茶，听张媛说完脸色都没变。
朱女士以为他这是终于向自己妥协了，心里正暗自高兴。原莘却感觉大事不妙，感觉他哥在憋个大的，开始如坐针毡。
“是这样的，订婚结婚呢我都没有意见，”原野看着对方父母，脸上摆着他工作多年锻炼出来的完美笑脸，“但是吧我这有个个人情况需要跟三位交代清楚，免得到时候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哎，你说，我们听着哪。”
原野斟了杯茶给李家父母，边说：“可能我妈没跟你们说，我呢是个天生的同性恋，这辈子只会喜欢男人。”
朱女士脸色立马变了，她厉声呵斥道：“原野你在胡说什么！”
原野仿佛没有听到，也无视其他几人猪肝般的脸色，“结婚之后嘛我会赚钱给家用，但是跟过夫妻生活是不可能的，毕竟我对着女人硬不起来，希望诸位能理解。当然了，如果你们想要孩子，我不介意去做试管，但是据说同性恋有一定概率会遗传，你们不在乎的话我也无所谓的。”
“这……这……”
原野笑笑，“袁姨您也别激动，现在很多夫妻本来也就是做个表面样子是吧，将来要是李佩觉得寂寞了我当然也不会管她出去找人，自己注意卫生就可以了。当然了，我嘛肯定也有生理需求，不可能……”
原野的话被朱女士一巴掌打断了。
包厢里死一般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原野顶着被扇红的半张脸，表情都没变，“看来我妈没有告诉诸位这些啊，这可怎么好，李叔和媛姨不会怪我们吧？”
朱女士一脸愠怒，仿佛整个人都要着火，“原野！你还是人吗？啊你！你就这么对我！我一心为了你……”
说到后面竟是带着悲愤的哭腔，她情绪一激动不管不顾，抓着桌上的茶壶朝原野砸了过去。
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原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来人抓着往后退了一大步，堪堪避开装着热茶的壶。
原野回过神，看向闯进来的谢旷。
他刚才强装的淡定漠然一瞬间就土崩瓦解了。
自己极力隐藏的丑陋不堪的那一面被人看了个遍，那些他想要藏在阴影里见不得光的东西这一刻都被放在了太阳底下，无所遁形。
朱女士原本只是发泄情绪，这会儿看见突然闯进来的谢旷蒙了两秒，又反应过来，问原野：“他是谁？！是不是你的……你的……”
原野挣开谢旷扶着他的手，活动了下发紧的喉咙才说出话来：“不是，跟他无关。”
朱女士狐疑地打量着两人，一时也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发火，只是眼泪一个劲儿地流。
原野此刻只想逃跑，他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谢旷连忙跟上去，不紧不慢地缀着，看到他上了车，却坐在车里半天没发动。
他走上去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原野没理他。
谢旷锲而不舍，原野还是无动于衷。
最后谢旷忍不了直接拉门把手，没想到原野压根没记得锁车门，一把就拉开了。
两人尴尬地面面相觑。
无言地对视半天，谢旷把他拉下来塞进副驾，自己坐上驾驶室发动车子：“想去哪儿？”
原野靠着坐骑，手横在脸上挡住眼睛，不想回答。
谢旷侧过脸观察了一下，看着应该是没有哭，才说：“我不是故意进去的，是正好出来接电话看到服务员围在你们包厢门口，以为出什么事了……”
包厢的门都不是全封闭式的，为了方便服务，门上都留了一道雕花玻璃的小窗，谢旷往里面头瞟了一样正好看到朱女士甩原野那一巴掌。
原野终于出声，自嘲道：“好了，谢谢你，现在我知道我完全社死了，以后这家店就在我黑名单里了。”
“……”谢旷无言以对。
“不过还是谢谢你，不然我妈那一壶茶水浇下来我就破相了。”
谢旷刚想回不用，就听原野继续说：“要知道现在基佬圈内卷得也很厉害，真毁容了我可能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谢旷觉得刚才还担心他的自己是个傻逼，一脚油门踩了出去，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的原野受惯性影响重重往后栽了一下。
谢旷漫无目的地开了几圈，途中两人的手机都在响不停。
原野眼不见心不烦关了机，谢旷不行，他是撇下自己四个发小跑出来的，给他们在微信群里说了句临时有事敷衍地交代说接下来的花销自己买单，然后也关机大吉。
“去哪儿？”原野问。
“不知道啊。”谢旷继续兜圈儿。
原野看向窗外，是本地一个商圈的大广场，广场中央有个音乐喷泉，这会儿还没开，但是周边围了不少人，看起来是在搞什么活动。
“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日料去吗？”原野指着商场外墙上的大广告。
是之前他带原莘去的那家，那天还偶遇了谢旷和崔安哲他们。
谢旷无可无不可地应了，放慢车速去找停车位。
原野打了个电话订座，那边说可能要等半个小时，谢旷表示无所谓，两人就准备先下车随便逛逛。
广场上传来隐约的音乐声，两人没有说话，并肩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过去。
是个钢琴三重奏乐团在露天表演，正在演奏的是柴可夫斯基的《A小调钢琴三重奏》。
两人都停下来，融入人群安静地听着。
谢旷突然说：“柴可夫斯基曾经非常拒绝创作三重奏，但后来尼古拉的病逝让他写出了这首室内乐的巅峰之作。”
原野侧过脸看着他，两人身高相差不多，这样的距离让他把谢旷脸上的神情看得非常清楚，连广场灯光偷下的睫毛阴影也分毫毕现。
“你想说什么？”
“人的想法总是会改变的，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但随着时间的变化，人也……”
原野笑着打断他，“别人可能吧，但是我的家人我了解。”
谢旷于是不再说下去。
“不过还是谢谢你，我心情好多了。”
谢旷轻哼了一声，“不客气。”
原野失笑。
正好这时演奏也到了尾声，谢旷走上前去跟钢琴前的姑娘说了句什么，边说边朝这边看过来，原野仿佛预感到什么，心砰砰直跳。
那边弹琴的女孩让开了位置，谢旷坐了上去，人群传来阵阵掌声。
谢旷熟练地弹了一组音阶试了下音，然后看着原野说：“希望每一个‘流浪者’都能克服困难迎接光辉的未来。”
他给原野弹了舒伯特的《C大调流浪者幻想曲》第三第四乐章，是流浪者克服了种种困难斗志昂扬充满希望的样子。
也是谢旷给他的鼓励和安慰。
原野定定看着那边弹琴的年轻人，周围的观众有人被他的优越的外貌吸引，有人被他优美积极的音乐吸引，而自己也被他不经意间展露的温柔包容治愈。
一曲毕，周围掌声雷动。
有人围着谢旷要联系方式被他一一拒绝。
他拨开人群走向原野，凑近问他：“心情好点了吗？有被安慰到吗？”
原野回答：“大受鼓舞。”
谢旷就笑了。
夜间的星星和城市的霓虹都落在他眼睛里，美丽绚烂，盛大如一场烟火，绽放在原野的心里。
餐厅的电话在这时响起，暂时遏制住原野如幼鹿狂奔的心，他清了清嗓子道：“上去吧，餐厅有位置了。”
谢旷点点头，正要往商场里走。
原野却突然拉住他，笑了笑：“算是回礼吧。”
然后谢旷就看着他走到刚才的钢琴前，开始弹奏。
谢旷有点惊讶有点意外，在旋律出来之后脸色又变得古怪。
原野边弹边促狭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久违的真心实意的笑意。
欢快的旋律流淌在广场的夜色里，心动的又岂止一人。
两人离开广场走进电梯，原野问他：“还满意吗？接受回礼吗？”
谢旷瞪他一眼，默了一下说：“可惜是只不太开心的小狗。”
原野低下头笑，“嗯，致傲娇的小狗。”
《小狗圆舞曲》——肖邦，写一只追逐自己尾巴的欢快小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