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簪缨》野蔼

36、第 36 章

　　如海呈上一道秘折，将两淮私盐泛滥、盐税减少之事上达天子，天子震怒，命两江总督孙道符前往两淮剿匪，为了便宜行事，必要时可自行调用周围郡县兵马，夹击匪徒。

　　孙道符命官兵改装易服，悄悄潜入扬州城内，切勿打草惊蛇，以致私盐贩子闻风而逃。

　　如海将所知之事上报给孙道符，翌日，二人便装打扮，带了两个小厮，往城西码头来。

　　这些私盐贩子原本是穷苦百姓，没了活路，只得走上犯盐这条路。因他们实力不如盐商雄厚，且往往会遭受盐商打击，为了壮大自身实力，盐贩们便集聚起来，形成团伙，抢占码头，买入军火。如今，扬州城城西码头已被一私盐团伙占去，为首的便是盐枭赵林。

　　放眼望去，码头周围百米无行人，最外层是四五米高的栅栏，里头有塔楼，上面不时有人巡逻，这些人腰上别着火铳，手中拿着望远镜，不时观察四周状况。

　　孙、林二人在离码头最近的茶楼坐下，开窗便可将码头工事一览无遗。孙道符皱眉道：“没想到这伙贼寇实力如此强劲，若贸然行事，恐怕会有不少损伤，得不偿失，还得从长计议。”

　　如海道：“我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孙道符道：“快快说来。”

　　如海道：“这伙贼寇实力与一般盗匪不同，若硬碰硬，咱们得不了好。何不逐一击破，先从内部将其瓦解。咱们可以改剿为抚，将这些人拉拢过来，编入队伍，让他们戴罪立功，捉拿盐贩，然后提拔一些招安的盐贩，让他们相互猜忌，从内部瓦解他们的力量。”

　　孙道符沉吟片刻，道：“这虽不失为一个法子，可最大程度减少伤亡，只是皇上那边命令我等捉拿盐贩，严加处置，怕是无法说动他改剿为抚啊！”

　　如海笑说：“孙大人不必忧心，咱们将此事上奏给圣上，圣上若同意了，咱们照办便是，若不同意，即便有伤亡，也得将这些盐贩一网打尽。”

　　二人议定，当夜联名上书，写成一道秘折，八百里加急送往京都。皇帝见他二人所陈皆肺腑之言，便同意了改剿为抚的办法，同时强调，这些盐贩中，若有心怀不轨的，就地正法，绝不姑息。

　　孙道符、如海接到旨意后，当夜就制作好了招降书，准备第二日于城门处张挂。

　　翌日早晨，都转盐运使司衙门口，一中年男子向这边赶来，只见他穿着蓝祥云藕色箭袖，手执纸扇，慈眉善目。衙役将其拦下，“那汉子，这是盐运使司门口，你来此地作甚？”

　　这汉子作揖笑道：“大人，我是赵林，特来招降，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如海、孙道符急匆匆换好官服出来时，赵林已跪在大堂中央。如海二人交换了眼神，真是奇怪，招降书还没发布，他就闻讯来招降了，莫非这衙门中有他的耳目？

　　如海道：“下跪何人？”

　　“扬州赵林。”

　　“所为何事？”

　　“受皇上隆恩，前来受降。”

　　孙道符问道：“招降书未曾发布，你是如何知道的？”

　　赵林笑道：“大人，我每年花费在官府的银两有几十万两之多，自然其中有人愿意为我传递消息。”

　　如海道：“既是受降，那城西码头应当将防御工事一并去除，军火、私盐一并上交国库。”

　　赵林不紧不慢地回道：“大人，我这次前来，就是替几百位兄弟打探消息的。若您诚心想要招安，答应让我们重新成为良民，那么码头、军火、私盐定当悉数奉上。”

　　孙道符道：“既然你已得知了消息，那我们也不瞒你了，等会差役便会去城门张贴招降书，若诚心受降，自然会给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要帮助官府捉拿其他盐贩、缴获私盐。”

　　赵林大喜过望，“如若朝廷真给我等戴罪立功的机会，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随即，孙道符带领上千名官兵前往城西码头，此地门户打开，已无人巡视，军火、私盐早已放入箱中整理在一旁，另一旁则乌压压地跪着一群私盐贩子，一眼看去约莫有两三百人。

　　孙道符抽调一部分官兵整理物资，另一部分则押解这些盐贩去了盐运使司衙门。如海命户房官吏逐个询问这些盐贩的名字、籍贯、家中人口等信息，登记造册后呈与孙道符，总共两百位盐贩，孙道符将其分成十组，每组二十人，编入缉私队伍，预备缉私，同时命令轻信仔细观察这些盐贩，若有心怀不轨之人，直接就地正法。而赵林，则成为此次缉私行动主要负责人之一，负责给出私盐贩子藏身之处，参与缉拿。

　　短短数十日，两淮地区约莫有三百余人被捕，缴获私盐八万余斤。圣上龙颜大悦，命孙道符、如海二人继续依次行事，切勿疏忽大意。

　　且说两淮缉私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形式大好，却有人并不乐意见到这等情形。这类人分为两种，一种是余下的私盐贩子，每日战战兢兢，生怕接下来灾祸就轮到自己；另一类却是盐商与某些官员，此种人与盐贩交往过甚，盐商囤积盐后与盐贩勾结一起，进行私盐买卖，而官员每年收到不少来自盐贩的‘供奉’，若盐贩一一剿除后，他们会少一大笔进项，故而这两种人联合在一起，密谋破坏这次行动。

　　赵林在帮助官府捉拿上百名盐贩后，便被孙道符软禁起来，不准其出入。这日，赵林打开差役送来的饭菜，用银针试过毒后，发现银针变黑，再细致检查了一遍饭盒，果然在夹缝处找到了一个小纸条。赵林打开一看，心中便有了成算。

　　夜晚，赵林借口方便来到茅房，早有人在此接应，赵林攀上绳索，不一会便消失了。等差役发现不对时，赵林早已不见，孙道临知道此事后，大发雷霆，命官兵们挨家挨户去捉拿赵林。

　　那赵林跟着前来救援的人来到城外一处茅屋，里面已有不少人聚集，一部分是当日同行，一部分是盐商，坐在最上头的乃都转运盐使司副使钟庸。赵林握拳行礼，“大人，若不是你前来救助，我差点也被他们给骗了，傻乎乎地跟着他们去缉私，没想到他们竟想着卸磨杀驴，真是欺人太甚！”

　　钟庸摆摆手，道：“这不怪你，他们老奸巨猾，你自然不是对手。此次虽将你救了出来，你日后处境会更加危险，可有什么打算？”

　　赵林道：“幸好我在离此地几里远的一处山洞藏了一批军火，兄弟们若不嫌弃，可同我一同前往，日后东山再起，我只拿小头，其余大头由诸位弟兄平分，可行否？”

　　钟庸道：“你为何还有一批军火？”

　　赵林笑道：“也是我命不该绝，当初买入多买了一成，不好携带，便放置在极为隐秘的地方，等日后短缺，再来运输。没成想，这倒成了我的一条后路。”

　　钟庸道：“既如此，明日我便派人跟你一起去运输，今日天色已晚，为了不打草惊蛇，我要早点回去，余下的事你们自行商议。只是有件事要记住，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有人通风报信，我在此保证，他绝活不过第二天。”

　　待钟庸走后，余下众人同赵林约好时间后，也走了，只留下赵林一人，在茅草屋内胡乱睡了一觉。第二日清早，一行人偷偷摸摸来到屋前，不一会赵林出来后，带着他们一起进了山。

　　“赵兄，为何这山里没有鸟儿鸣叫，如此安静？”

　　赵林道：“恐怕是咱们人数众多，那些个小畜生见了，早就跑了。”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众人气喘吁吁，赵林指着前面一处同学，笑道：“就在那里了！”众人听了，连忙争先恐后往里头跑去，却不知，早有孙道符带着一群官兵在此守株待兔。

　　原来，这不过是孙道符、如海、赵林三人用的计谋，如海‘无意’透露朝廷不会放过赵林，赵林去做诱饵，将余下私盐贩子、盐商、官员引出来，再由孙道符一网打尽。等官兵们前去抓捕钟庸时，发现他已悬梁自尽。

　　如海对赵林说道：“此次捉拿盐贩，你应立首功，我会禀明朝廷，论功行赏。”

　　赵林跪拜道：“多谢大人。”

　　晚上，孙道符、如海宴请赵林，逐云慌慌张张地跑来，道：“大人，不好了，赵林自缢身亡了。”

　　如海二人大惊失色，连忙跑到赵林屋内，人已经没气了，桌上留了一封信函，打开后只见上面写道：

　　“大人，我知道，朝廷不会真正放心我们这批曾干过私盐买卖的人。我这次拼命立功、出卖同行，就是想为兄弟们谋个活路。擒贼先擒王，若我死了，盐贩群龙无首，再闹也不会成气候。只希望二人大人看在我已自裁的份上，能在皇帝面前替我兄弟美言几句，让他们重新做人。其实，我们都曾是良民，若不是真活不下去了，谁会做这种勾当。大人，我知道你们是好官，希望你们能为百姓多做好事，让他们别再走上我们这条路子。“

　　孙道临叹道：“此人败法乱纪，倒也不失为一条汉子，来人，将其好生安葬。“

　　如海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