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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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寂静之中，青年道人悠悠开口道：“黄老大人脾气不小啊，黄大人方才所言的饿殍遍野，都是天灾所致，既然都是天灾，为何贫道看黄老大人似乎对陛下有一些怨气啊，陛下日日修道，为大梁日日祈福，黄老大人说陛下修道花费甚巨，以致天下民不聊生，那天下如此之大全靠陛下一个人治理吗，那要尔等重臣又有何用，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而不是使君烦忧，看看这满殿之中，很多大人虽然没有明着反对，但暗地里心怀不满的怕是也有不少，是不是欺陛下年纪大了？怎么？众正盈朝，只有陛下才是昏君吗？尔等是何居心？”
林灵素说完，默默的看着朝中衮衮诸公，而此时皇帝已经勃然大怒，带着一丝喉音和掩饰不住的苍老，大声说道：“朕乃天子，代天牧民，普天之下皆为王土，朕只是花了那么一些银子去修道，也为了大梁而祈福，怎么你们就那么大意见吗？”
此时殿上，那个仗义执言的老臣悲声诉说：“陛下，刚才国师所言，大旱大灾，连年兵祸，皆是由京中龙脉震荡而起，陛下岂不闻天人感应之说，难道这一系列的天灾人祸，不是历代先皇为陛下示警吗，不是由于陛下宠信妖道，不理政事吗？”
此时，群臣大惊，难道朝堂之上又要有大变故了吗，一向稳重的黄太傅，今日怎么如此激进以至于有些。。。愚蠢？
此言一出，黄大人似乎再也毫无顾忌，在御座之前大声咆哮：“修建移星宫？承接天之清气？承接的怕是林灵素的妖气吧！怕是移星宫还未建成，大梁就要被妖道的妖气弄的鸡犬不宁！”
黄大人深吸一口气，继续厉声大喝：“马上也要气数将尽了吧！”
“住口！黄立极，你岂敢妄言圣上，动摇国本！”殿前太监大声厉喝。
“陛下，杂家斗胆提议，黄立极此等乱臣贼子，当剥皮填草，挂在城门悬尸三日，以正我大梁朝纲。”
御座之上，皇帝蜡黄中带着苍白的脸色涨的通红，勃然大怒，大声喝道：“黄立极，你乃三朝老臣，太子太傅，世代深受皇恩，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今日，朕念你年迈，准许你告老还乡，望你好自为之！”
“告老还乡？你以为老臣愿意在这朝堂之上与妖道和阉狗勾心斗角吗？”黄立极手指颤抖地指着依旧面带笑意的紫衣青年和旁边一群脸色难看的御前太监。
“为了黎明百姓，今日老臣，就要细数你这昏君的罪过!老夫已经七十余岁，长子为先帝南征北战，还未娶妻就战死沙场，二子从文，由于反对阉竖举措，被迫害致死，三子意外早夭，而今老夫已孑然一身，还舍不得这条老命不成？”
说罢，黄大人又向前踏出两步，含怒说道：“妖道，今日老夫就算撞死在这殿上，也要把想说的都说出来，自从陛下开始修道，政事不理，夷狄犯边不理，延兴五年初，陛下以太子星命与国不合为缘由，无端废太子，随后太子暴毙，延兴八年，以谋反为由召吴王回京，吴王亦无端暴毙，吴王就藩之时年方十岁，怕是都还未懂事，如何谋反？这都是陛下的亲子，如今殿上仅剩的太子，年不过八岁，是我们大梁唯一的皇子了，陛下何不赶尽杀绝，让这大梁血脉断绝，而我这历经三任的太子太傅，也正好随之而去？”
“昏君，从你修道那天起，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帝冕不戴，而戴道冠，玉玺不执，而执拂尘，政事全交由妖道以及阉竖，朝中奸臣当道，庸臣当道，稍稍仗义执言，不是被杖毙，就是被贬官，只为了陛下您能长生不死！陛下若是真能长生不死，怕也是要留在世上遗臭万年，不敢去见先帝吧！”
此刻大殿之上，落针可闻，黄老大人却恍若未觉：“而这世间哪来的长生不死，历朝历代，追求长生不死之君主，皆为昏君，从始皇帝起，历朝历代无人可长生，陛下之功果，可比始皇帝乎？始皇尚且不可得长生，陛下比之始皇何如？而林灵素比之秦朝举国方士，又何如？今日老夫所言，上无愧于黄天，下无愧于后土，若老夫有一分一毫夸大之处，求天降雷霆，把老夫劈成齑粉，也让老夫在九泉之下，看你这昏君下场！”
一片寂静之中，紫衣青年林灵素带着笑意开口说到：“黄老大人此言甚妙，以天为镜映照清白，先不论是否清白，此处乃皇朝大殿，天子龙气庇佑于此，老大人这样说，是笃定天降雷霆不会伤及老大人一分一毫，但贫道敢说，只要老大人踏出大殿一步，大殿之外立刻会白日生雷，如老大人所言把你化为齑粉，老大人可敢踏出大殿之外？”
正在此时，一位身着蟒袍华服，头戴乌纱，似乎是地位极高的官员，从殿门之外缓缓走入。所过之处，除了寥寥几位挺直腰杆，诸位大臣纷纷低头让路，殿前太监们也微微低头表示尊敬之意。此人长相如同俊俏公子一般，只是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让这份俊俏之中带着一丝丝的邪气，却让他更加引人注目。他大步走到殿前，对天子躬身长揖，随后起身拜见：“钦天监督主向雨田参见陛下，愿陛下修为精进，早日荣登仙道。”
钦天监为太祖所立，由宫内最受信任的太监任职，有监察天下百官之权，近年来更是与国师府一同为皇帝修道搜集全国资源，监察各地祥瑞，其触角遍布朝野，亦可风闻奏事，甚至有先斩后奏之权，钦天监督主更是地位尊崇至极的人物，堪称一人。。。不，二人之下，万人之上。
“启禀陛下，方才奴才听说黄老大人与国师之言，奴才也想让文武百官见识一下，陛下乃真命天子，天命所归，天威定当相助陛下，陛下也定当长生不老。”
黄老大人怒发冲冠，大声斥责：“此时此刻，你这阉竖还在此妖言惑众，若上天真是劈下雷电，定当先劈死妖道，再劈死你这阉竖！我黄立极今日倒要看看，这苍天，到底长没长眼！”
说罢，黄老大人转身，大步走出大殿。
向雨田对皇帝躬身拱手：“陛下乃天子，代天牧民，若勤于修道，必将长生不老，天佑之，天护之，凡是乱臣贼子，苍天定将帮助陛下清理殆尽。诸位若是不信，且看黄立极奸贼之下场。”
话音刚落，黄老大人刚好迈出大殿一步，此时已是清晨，太阳即将升起，大殿之外的天色清亮，一片光明，但当黄老大人踏出殿外的一刻，殿外天色忽然一暗，一层层的乌云凭空出现，乌云层层叠叠，渐渐地从青灰变成一种深沉的紫色，紫色乌云缓缓扩张翻滚，如龙蛇在天空中扭曲咆哮，青白的雷电也在紫云中时隐时现，大风吹起，却没有清凉之感，只带来一阵阵透骨的冰寒之意，耳边也响起隆隆雷声，见到此情此景，殿内众人议论纷纷，惊恐之色溢于言表，唯有少数一些老臣和黄老的门生故旧，眼中浮现哀痛之色，却也无能为力。
黄立极在殿门外缓缓站定，望着翻滚的紫云，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迎着冰冷的寒风，向阴暗的天空大喊：“来啊，苍天啊，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长眼！”霎时间天空中紫云翻滚，一道青白雷霆瞬息劈下，正中黄老大人天灵之上。
一阵灼人双目的闪光过后，只见黄立极维持着举手向天的姿势，瞪大着已经被雷电高温融化的空洞双目，浑身焦黑，站立于殿外，散发一阵阵烧焦的糊味，大殿内外，有人两股战战无法站立，有人瞠目结舌，也有人流露出哀痛之色，甚至失声痛哭。接着爆发出一阵阵的议论之声，殿上御座之旁，太子终于忍不住大声哭喊，但只说了一句：“老师！”随后便咬着嘴唇，硬生生止住了声音。
几位黄立极的门生故旧大骂出声，苍天无眼，妖道迷惑天子，阉竖祸乱朝纲，现在天降雷霆劈死忠臣，这老天当真是不长眼吗。只有寥寥几人注意到，林灵素的双目在天空雷电落下的一瞬，幽幽地泛出深紫光芒，哪怕灼目的电芒，都无法掩盖。
向雨田咳嗽一声，大步走入大殿中央，望着那几位大骂出声的年轻官员，狭长的双目泛出一丝冷意，大声说道：“今日此时，黄立极奸贼伏诛于陛下当面，此乃天意，表明黄立极罪大恶极，获罪于天子，更是获罪于天，其门生故旧，为其哀悼痛骂者，定当为其同党，同为乱臣贼子，黄立极奸贼已于天威之下化为焦炭，尔等乃是同罪，皆应处剥皮填草，五马分尸之刑，以告慰上天，也昭示陛下乃仁德圣君。”
说罢，向雨田转头望向太子，只见太子咬着嘴唇，拳头握的发白，一声也不吭，向雨田对着太子笑了笑，接着转向皇帝，拱手说道：“陛下，太子年幼，易受奸贼蛊惑，所以刚才黄立极奸贼伏诛，太子痛哭失声，现在怕是也心怀愤懑，这也难怪，奸贼曾担任太子太傅，现在奸贼已死，太子年幼不可无人教导，不如让太子前往国师府，由国师代为培养，还能让太子为陛下为大梁祈福，必能让太子摆脱奸贼之影响。”
此时，沉默不语的大臣们都想到，上一任太子也是因为在国师府为大梁祈福，于是莫名暴病，举止疯癫，之后国师以星命不合为由，令陛下废除太子并软禁，三月后太子突然暴毙。后来强令吴王回京，也被软禁其于国师府受国师教导，三月之后，同样无端暴毙。若是小太子去了国师府，或许将是本朝暴毙的又一名太子。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满朝文武看着御座下首，太子此时已经双膝跪下，伏地不起，小脸伏埋在宽袍大袖之中，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他似乎也不想辩解，亦无从辩解，正如同此时此刻他的生死一般，早就不是在自己的手中了。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朱红官袍，头戴进贤冠的苍老大臣默默上前，躬身道：“陛下，老臣亦有事禀报。”
不等皇帝回答，苍老大臣继续说道：“国师日理万机，为陛下修仙之事奔忙，未必有时间教导太子，何况太子与奸贼勾结，早已失德，方才更是殿前失仪，已不配太子之位，若是太子仍然留在京中，国师府诸事繁杂，太子年幼，难免给奸人可乘之机，倘若又出变故，虽然陛下有苍天庇佑，但人间杂事也令陛下无法专研天仙大道。况且上天有好生之德，万一太子横死，也是不祥之兆，于陛下修为不利呀。”
苍老大臣深吸一口气，顿了顿说道：“老臣提议陛下，太子当废，应将其贬为庶民，并逐出皇宫，驱赶出京城，永世不得回返，让其自生自灭去吧。”
向雨田此时上前一步说道：“怎么，右相大人，您想让这天下又多出一处兵乱，又多出一个反王吗？还是交给国师府培养较为稳妥，太子年幼尚可教导，万一太子能够成材呢？”
苍老大臣摇头道：“督主此言差矣，太子留在京中，永远都是陛下的皇子，哪怕陛下不认，也会卷入旋涡，给有心人可乘之机，不如逐出京中，那样此子便没了名分，区区幼子，怎能威胁陛下的江山？”
右相望向皇帝拱手道：“陛下倘若还不放心，老臣听闻岭南姑苏城外有一座寒山寺，岭南地处偏远，遍地障气，盗匪流民猖獗，太子手无缚鸡之力，就让太子在寒山寺内青灯古佛伴此一生，也为皇朝和陛下祈福。”随后右相看着皇帝说道：“太子年幼犯错，不足以继大统，就让太子安稳的度过一生吧。”说罢双膝跪地，长揖不起，文武百官见状，除了一些亲近国师府的官员，也都纷纷双膝跪地，默默不语。
向雨田看着跪下的官员们，眼中冷意更重，却笑着说：“哎呦，怎么，还显得本督主咄咄逼人了不成，钦天监只有监察提议之权，一切当然要由陛下决定。”说罢也跪地拱手。
这时殿上皇帝早已经满脸不耐之色，早就觉得乏了，看着太子双膝跪地，躬身不起的样子，心生厌烦，也不想他在京城之中碍眼，于是说道：“就依爱卿所言，放他到岭南的姑苏寒山寺吧。”
皇帝顿了顿：“从今往后，开革出宗籍，不再是我大梁皇子，朕也乏了，退朝吧。”随后不等殿前太监宣布退朝，就从御座走下，捏着拂尘，转身离去。
林灵素望了一眼太子双膝跪地，默默紧咬牙关的样子，随后也起身离去，太子耳边仿佛响起了只有他能听见的一阵轻笑。大臣们纷纷退朝，几位大臣望着太子，欲言又止，最后只好叹息一声默默离开大殿，整个大殿也渐渐空了起来，只有年幼的太子跪坐于地，紧握双拳，直到此时，才敢轻轻地哭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