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思》云露未浓

40、第四十章

　　平京街上如往日一般热闹，这里是昊天族王城中最繁华的地方，这里坐落着酒香浓郁的食楼，花红柳绿的鸳鸯巷，引人入胜的说书楼，万紫千红的布庄，琳琅满目的金饰铺，刀剑相对的铁器店......
　　不是人间却更似凡间。
　　一间装饰奢侈华贵的房间里，几位端庄淑雅的妇人一相见便开始互相攀比了一圈，说得口干舌燥之后才不情不愿的喝口茶，润润嗓，暂时休息休息。
　　一位身着藕色罗裙的清雅妇人坐在主位上，优雅地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放在唇边，浅酌一口，又施施然地放下来，高高在上地扫视了一圈围坐在圆桌旁的其他几位妇人。
　　清雅妇人看上去十分年轻，更是清秀，她清了清嗓，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昨夜我家郎君才从宫里出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幸好我早早将白首根煨在火上，否则就是神仙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坐在清雅妇人左侧的美艳妇人惊讶的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左右看了看几人甚是讨好的说道：“白首根？听说那可是早些年族长寿辰时，北灵仙山的司羽上神所赠圣品，可十分珍贵呢。”
　　另一位妇人似是与她比赛争夺一般，更为讨好的说道：“大公本就是族长身侧的红人，有这等赏赐真是羡煞旁人，不过，要我说阿玉姐姐才是贤良淑德的贤内助，与大公如此恩爱真是叫人好不羡慕呢。”
　　其他几位妇人冷眼看着两人的一唱一和，心里随时又气又愤，但也不得不扮出笑脸，连连赞同。
　　被几位妇人的恭维话哄得飘飘然清雅妇人心中好不舒坦，更是自觉与她们相比自己与众不同，于是心中的那点同情心开始泛滥起来。
　　被唤作玉姐姐的清雅妇人沾沾自喜的伸手无意地碰了碰好端端别在发髻上的玉簪，道：“那是族长爱惜臣子，再者夫妻之间本就应该相互扶持才是。”
　　几位妇人颇为默契的似是十分羡慕一般笑了笑。
　　不过随即清雅妇人却话音一转，问道众人：“你们可知近些日子为何王城里的守卫增多了？”
　　几位妇人同时将目光投在美艳妇人的身上，她家郎君便是巡城营的营长，可美艳妇人却在她们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摆手说道：“我家那位也说不上来是为何，只知道啊是上头下的令，玉姐姐你可知道是为何？”
　　听她这么一说几人探究的目光又回到清雅妇人的身上，她却是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慢慢的品尝起来，似是没见到几人投来的目光。
　　这时，酒楼丫鬟轻轻瞧了瞧房门，托着几个精致的点心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几人见是一个小丫头心思也没放在她身上，心中自知那女的是存心要拿一把，也不急，也不催。
　　满足了虚荣心的清雅妇人如施舍一般，开口说道：“这也是幸的我家郎君受族长重用，这才知晓了一些内情，听说九重天上那位苍衡帝君此时就在宫里。”
　　“苍衡帝君？”美艳妇人激动的大喊道，猛然站了起来。
　　清雅妇人皱了皱眉头，伸手使劲掐了掐她才将她唤回来，有些不满的说道：“小声点，这么大声是想让整个平京街的人都听到吗？”
　　美艳妇人被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方才自己的举动有些冒失，耐住蠢蠢欲动的心坐了下来。
　　虽然其他几位没有如她那般失态，但是心中依然是如岩浆一般沸腾起来，似乎青春的懵懂又回来了。
　　几位妇人心中虽然兴欣但是却有些怀疑，这高高在上的帝君为何会来到一个没落了数万年的小族中。
　　“苍衡帝君，可是那位写在古历书上的苍衡帝君？”坐在清雅妇人对面的娃娃脸妇人问道，脸上还带着一丝少女的青涩，眉目含羞，目光中又带着点点火光。
　　清雅妇人噙着笑微微点了点头。
　　几位围坐在一起的妇人瞬时间如落入油锅中的凉水，炸开了锅，再也记不起方才清雅妇人的呵斥，你一句我一句的讲着自己这些年听闻道的关于这位帝君的密事，就连一旁布置点心的小丫鬟不小心踩了下脚也没发现。
　　倒是小丫鬟听到这个消息，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小心脏，在自己快要控制不住激动喜悦的身体时，匆匆忙忙地退了出去，慌乱之间还踩了一个妇人一脚。
　　“听说那位帝君久居华清镜中，甚少出来，但只要见过他大的人都被他所迷。”一位妇人红着脸，心生向往的说道，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被迷住的人。
　　“早前听说他曾与西方极乐镜的佛祖论道三天三夜。”
　　“我啊听说他不仅长的十分好看，而且直到现在也还没娶帝后。”
　　“哎，我倒是听说苍衡帝君以前娶过一位帝后，不过那女神仙福薄没过多久就仙逝了。”
　　“我也曾听说过早些年他曾有过一位属意的仙子，还为她与天帝在大殿上理论过，会不会就是他那位早逝的帝后啊？”
　　“我觉得不像，以前听我娘提起长乐仙宫的一位仙子曾与帝君交好，我觉得应该是她吧。”
　　“呸呸呸，你们怎么越说越离谱，你们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假消息，苍衡帝君如此有风度的一位神君，怎可会为了一位女仙便与天帝争吵。”
　　房间里的几位妇人平日里就爱互相攀比，口头上更是不愿退让半分，此时更是讨论的热火朝天。
　　而酒楼后巷里也不冷清，布置点心的小丫鬟刚退出去便趁着其他人不注意跑到后院，拉上平日里交好的几个好姐妹往后巷跑去，与她们分享这则大事。
　　几个姐妹耐住狂跳的心听完之后也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苍衡帝君传闻中的事迹。几个小姐妹分享完之后马不停蹄地又带着这则消息又拉过几个各自的好姐妹再次讨论起来。
　　一传十，十传百，当夜时，整个王城便如沸腾的热水一般，都在谈论着同一个人——苍衡帝君。

　　......

　　夕阳的余晖洒在雕刻着龙跃长空的屏风上，苍衡盘坐在床上，轻纱遮掩下的他微微张开清亮的双眸，白皙的脸上沁出细细的汗珠。
　　他微微动了动心思，算到今日已是他来到昊天族的第八日了，前几日，昊天族长邀他去吃酒宴，说是要孝敬他，感谢他早些年的照顾之恩。
　　原来早些年时，昊天族族长曾在六界闯荡，当时与邪灵一族的一场战事便是苍衡亲自上阵，那时恰逢沈沈仙逝，他便自动请缨去镇压邪灵一族。而那最后一战打的十分血腥，整个神族的天兵在他的带领下都杀红了眼，最后只有几百个天兵受了伤，便收服了邪灵一族。
　　因此昊天族长这些年一直想感谢苍衡帝君，但是昊天族与九重天相隔甚远，像他们这些没落的神族想要见神族地位高位的帝君，更是难上加难，幸的此次苍衡来了让他有了机会。
　　这一孝敬，昊天族族长便使唤了整个王宫的人还有臣子们为酒宴出谋划策。不过，昊天族族长是个一根筋的人，史官从典籍中查阅到接待苍衡帝君这般神仙的礼节甚是复杂，苍衡本是不愿去这些个什么乱七八糟的酒宴，但一想到或许还要靠他，自己才能去女娲族，便只得为难的应下，只告诉他一切从简便可，谁知这一切从简便准备了八天。
　　苍衡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将自己收拾了一番，踩在酒宴开始的最后一刻时到了王宫的正殿中。
　　他一袭白长衫宛如画中的少年郎一般，头挽一支平坦无奇的玉簪子，单手负在身后超尘脱俗的走来。
　　两旁的大臣原本还在交谈的话题戛然而止，双眼都瞧直了，幸的昊天族长还是见识过一些场面，率先醒悟过来从位置上起身，双手作揖，喊道：“恭迎帝君。”
　　被迷住的大臣们被他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有些尴尬地不敢左右顾视同僚的双眼，又在心中暗自庆幸，还好酒宴没有叫上家里的妇人，否则岂不是见了苍衡帝君之后，便要跟他和离了。
　　大臣们齐声道：“恭迎帝君。”
　　苍衡帝君在众人的恭候中走到高殿之上，昊天族长自觉地让出本属于自己的宝座。
　　道：“帝君请上座。”
　　苍衡瞧了一眼赤金做的宝座甚是华贵，径直向下手方的空位走去，端起桌上的酒杯为自己斟满，道：“你是主，本君是客，岂有客占主位之礼？”
　　虽是一番平淡之词，但加上了苍衡帝君这个光环之后，昊天族长听的是心旷神怡，连连说道：“帝君所言甚是，甚是。”
　　苍衡仰头饮下浆液，丝丝清凉之感从口中升起带着些许果香，一下肚便是温温的热意，他仔细的端倪着手中的酒杯，看来这昊天族长倒是真的下了一番心思来准备这场酒宴。
　　苍衡饮下一杯酒，昊天族长还傻愣愣的站在一旁，双目放光地看着他。
　　站在一旁的少卿低声喊道：“父君？父君？”
　　苍衡不经意地用余光扫了扫他，目光变的有些深沉。
　　昊天族长回过神，瞥了瞥他，又看了看殿上还站着的大臣们，才下令开始酒宴。
　　原本寂静的大殿慢慢开始热络起来，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大臣们趁着同僚不注意时，实实的往嘴里塞了几块肉，满意的点点头。
　　有了几块肉垫着，大臣们才满意地开始欣赏着殿前扭动腰肢的舞姬。
　　昊天族的少族长少卿一坐下来，便忿忿不平地猛灌酒。他的不痛快倒也不是对苍衡心生不满，而是前几日听说女娲族的未过门的妻子逃婚了，更是以死相逼，听说人是从寒水潭中救上来的，当时只有一丝气了。
　　少卿可是越想越生气，本来自己就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是自己好不容易能接受了，对方居然逃婚了。
　　其实两族从很久之前便有渊源，更是离得近，正是如此所以两族通婚更是很普遍，可为何偏偏自己却遇上了这等事。
　　好歹也是昊天族的少族长，如今王城里许多人都在谈论此事，自己的面子都丢光了，让自己以后继承了族长之后怎么面多那些人。
　　少卿心中积着一股火气，本是计划自己去女娲族为自己讨个说法，还没跨出房门第二步，昊天族长便赶来了，将他拦住，关在房里好生反省，冷静冷静。
　　直至今日，昊天族长为苍衡设宴，才勉强同意将他放出来，少卿满腔怨气又不能对旁人发泄，只得自己一杯接着一杯的酒往下灌。
　　他的这番举动，苍衡不懂声色的看在眼里，昊天族长瞧着自己儿子这么个喝法是又气又心疼。
　　昊天族长转过头看向苍衡又换上了一副笑脸，眼中带着敬畏，他端起酒杯向苍衡说道：“帝君，这杯酒小仙敬您，您能来昊天族是我们一族的荣幸。”
　　说罢，昊天族长仰头干净利落地干了杯中的酒，苍衡却心无旁骛地取出一块玉石细细雕琢起来。
　　这块玉石通体呈青白色，簪子的形状倒是在他手下隐约可见了。
　　昊天族长也知大人物们有大人物们的傲气，心中也不馁，他放下酒杯大刀阔斧地向少卿走去，也不管怨天怨地怨自己的儿子怎么想，将他揪到苍衡面前，道：“帝君，这是犬子少卿，少卿还愣着做甚，还不快见过帝君。”
　　原本被忽然揪起心生火气的少卿被昊天族长扔在苍衡面前，滔天的火气一下子便没了。甚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