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军团禁止恋爱[星际]》九尧倬

71、第七十一章

　　什么意思？
　　为什么六八的人要叫他长官？

　　“老头...”
　　我张开嘴想说话，但意识依旧游离，话语拼凑不齐。

　　脑子昏沉得像个不断伸张变化的水母。

　　“不罢，我没想到是你。”
　　非洲老头把手放在肩上。
　　“终于，找到了...”

　　说完这句，其他人把我架起来往外拖。
　　这他娘的是要干什么？

　　脱离椅子的那一刹那我用力挣扎起来，伸长脚用劲儿踢季家书的椅子，但他依旧昏睡。
　　闹出这么大动静，其他几个人也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为了防止我乱动，防护员干脆把我抬起来往外运。
　　耗完力气后的我就是条死鱼。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我的脑子突然响起非洲老头之前跟我说起的那句话。
　　“不是没有改变，你们在二二二驻扎的时候压根还没遇见我，但现在我却跟你们在一起，这就是变数。”

　　原来他口中的变数是这样。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的四肢都被套上锁链，左肩疼到好像被钉子凿穿一般。
　　睁开眼睛的第一眼我就看见了季家书，他和我其余的战友坐在一排，双眼紧闭、被困在透明的玻璃里，不断有数据光点在玻璃罩上流动。

　　“你醒了。”
　　非洲老头走到我跟前。

　　他已经换上六八的军袍，一看就知道军阶不低。

　　“他娘的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想到...”
　　我抬起头。
　　“从你能修复季家书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你会修机甲，还会造机甲，你压根就不可能来自二二二的底层...”

　　“我不会伤害你。”
　　非洲老头用手敲打我的肩。
　　“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他娘的别碰我！”
　　我避开他的手。
　　“六八的走狗！”

　　动作一大，锁链跟着我一起晃。

　　“其实六八和二二二都一样，都是地球，只不过我们属于不同的大宇宙。”
　　非洲老头坐在我面前的台阶上，用力地叹了口气。
　　“你不要误会，我虽然是‘老六八’的元帅，却不是好战的那一派，我厌倦战争了...”

　　“六八以前也不是这样，但是那些激进的人却不断地想要引发战争，我的儿子上战场死了，我的妻子也死在了炮火之下...而这一切，却是为了这该死的荣誉。”
　　他垂头，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苍老。
　　“我的儿子死的时候连尸体都没有留下，他才十六岁，知道这个消息后我的头发一夜就白了，我就想再看看他，我就想...”

　　非洲老头哽咽了一声。
　　“我就想再听听他们的声音。”

　　这番话让厅堂沉默下来，其余候着的六八军士也垂下头。

　　“谁不想？”
　　我的声音嘶哑到喉咙里像是有血。
　　“那你抓我们来又有什么用，你接近我们又是什么目的。”

　　“不罢，你是突破点！”
　　非洲老头的声音突然大起来。
　　“我寻找平行的秘诀好多年了，从没有哪一次成功过，但是这一次我跟着你们却成功了——”

　　“我眼见着我们从二二二被折叠到这个时空的六八！”
　　非洲老头用手指向身后的玻璃舱。
　　“是你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你他娘的再说什么？我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兵...你用脚趾想也知道是那块冰晶的奥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那块冰晶，你以为我之后没有再去派人试过？压根不是冰晶的问题...当初我们从冰晶出来后，我就让我的士兵试过了，压根没有任何反应。”
　　非洲老头转身。
　　“当时在场的只有我们八个人，如果不是场所的特殊造就平行，就是我们当中有人引发了这一切，这个人就是你。”

　　非洲老头用手指向我。
　　“林不罢。”

　　“放屁！”
　　我脱口而出。

　　“我给你们注射了大量的麻醉剂，只有你一个人醒着，你天生就跟其他人不一样。”

　　“我连字都不认识，我就是个文盲！你在给我安什么大英雄剧本？你当科幻片？”

　　“你改变了过去，你把在二二二里的事都带来了六八，时空因为你折叠了。”

　　“时间和地点不一样就能改变轨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正因为是你才能改变，也只能是你。”
　　非洲老头摇手。
　　“你带来的是可以预测的未来。”

　　“放他娘的狗屁...”
　　我骂得累了。
　　“你想家人想疯了，战争让你得了臆想症，别发疯了。”

　　“你把他们绑起来干什么，放了他们...”
　　我站起来企图像个土狼一样冲过去揍非洲老头，但是锁链把我牢牢锁住。
　　“你要发疯朝我来，放了他们。”

　　“我亲身经历跟你一起从未来的二二二来到现在的六八，必须是你才行。”
　　非洲老头只顾念叨自己的话，像个入癫的老迷信。
　　“如果不是你那又能是谁。”

　　“是我，是我！”
　　我打断他的话。
　　“你要干什么都冲我来，别拉其他人下场！”

　　“你承认了？”
　　非洲老头立马抬起头朝我看，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他这一笑，牙白得惊奇。
　　“那你赶紧带我回去。”

　　“回去？”
　　我一愣。
　　“回哪儿？”

　　“回没有战争的时候！回我们周围人都还活着的时候！我厌恶战争，你肯定也厌恶战争！你不是想救你的家人，不是想要救你二二二的兄弟吗？那就带我们回去，回到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我要是能回去还能和你在这儿耗着吗？还要等着你跟我说吗？你他娘的能不能清醒清醒！”

　　“那你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非洲老头的声音越来越小，肩膀慢慢沉下去。
　　“没办法了。”

　　他垂手从军袍里掏出枪，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玻璃舱被打开，露出里面昏睡的六个人。

　　“你干什么？”
　　我立马警觉起来。

　　非洲老头抬起手，对准六个人最边上的老陈和老赵。
　　“现在你想起来怎么回去了吗？”

　　“你要开枪朝我来...”

　　“砰！”

　　枪子儿打断我的话，砰然之间我完全没反映过来。
　　老陈和老赵就如同泄气的皮球般垂下身体摊在椅子上，子弹贯穿他们的额头，露出一个空洞。

　　“王八蛋！”
　　我红着眼吼出声。

　　“还没有想起来？没事,你慢慢想...”
　　非洲老头抬起手。
　　“我们再来两个。”

　　“砰！”

　　“砰！”

　　两声枪响，老陈身旁的两个青年应声而倒。
　　他们俩是四八军团里唯一一对双胞胎，也是年龄最小的两个兵。

　　枪子穿过他们的心脏，血喷出来，溅到玻璃上慢慢垂落。

　　“他们俩也才十六吧...”
　　非洲老头慢慢擦掉自己脸上的血。
　　“跟我的儿子一样大，我儿子也是这样...在朝阳一样的年纪走了，这一走，就没有再回来...”

　　我拼命地想要挣脱锁链，手腕和脚腕溢出血。
　　“混蛋，杀千刀的...那你就杀了他们？他们也才十六...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他们...”

　　我第一次痛恨自己只是个小兵，一个蝼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我眼前。

　　“所以你要救他们啊...快想起来，激发起来...无论用什么办法，你都要带我们回去。”
　　非洲老头把枪顶在只要钱的头上。
　　“你要相信你自己，是你把我们带来了这里，也是你发现了时间和地点这两个关键要素。”

　　“不是我...不是我...”
　　我拼命摇头，大声嘶吼。
　　“醒过来！只要钱你他娘的醒过来！”

　　泪水大片地从眼睛里流出来，我嘶吼到快要背过气。
　　眼睛疼得像是要烧起来，有血从眼角砸落。

　　“醒过来！只要钱！”

　　“砰！”

　　我张大的嘴僵在了半空，心脏猛烈地抽搐。
　　只要钱的脑袋如同血袋一样在我眼前炸开，血肉模糊。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那一刻我的力气大到极点。

　　我要撕碎他。
　　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脚链被我挣脱开，左手也被挣脱开，但右手还是牢牢地卡在锁链里。
　　“你敢动他！你别动他！”

　　“那你就来救他。”
　　非洲老头把枪顶在季家书苍白的下颌上。
　　“这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不会连他都不救吧？过来救他...这可不是普通的枪...”

　　他的手慢慢扣下扳机。

　　心脏猛烈的蜷缩起来，右手一阵剧痛，眼前的世界全然变红，我的身体如通过野兽一样冲了出去。
　　我几乎是飞奔过去的。

　　“砰！”

　　子弹落下的时候，我依旧挂在锁链上的右手也掉落下来。
　　子弹从后背穿过我的身体，我扑落在季家书身上。

　　疼。

　　撕碎般疼痛。
　　血从我的嘴里、身体里、断肢处往外喷。

　　“你...”
　　非洲老头看着我的右手睁大眼睛。
　　“你竟然为了他折断你自己的手...”

　　疼。
　　他娘的疼死了。

　　我趴在季家书身上，泪水混着血水往下流淌。
　　他紧闭双眼，什么都不知道。

　　“季家书，别醒过来。”
　　我头一次想让他别睁开眼。

　　别睁开眼看见我这幅狼狈的样子。
　　一直睡着的话，就不会感觉到疼痛。

　　也不会疼得像我这样撕心裂肺。

　　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他脸上，我连撑起身体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也就在这时，他慢慢地睁开眼睛。

　　“不...罢。”
　　季家书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我如同一个血人一样趴在他身上。

　　“你还醒过来干什么...”
　　我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这回我怕是真的要死了。

　　疼痛逐渐变得麻木，我开始接受自己即将要死去的事实。
　　也好，死在一起也好。

　　就当没有活过。

　　意识逐渐模糊，我听着季家书的声音逐渐慌张起来。
　　他一遍又一遍念着我的名字，声音逐渐从慌张变成歇斯底里。

　　钢铁如同枝干一样从他的身体里冲发出来，周围一片血色。
　　我似乎听见了非洲老头惨叫的声音，还有那群六八的军官。

　　死有余辜。

　　我虽然没有闭上眼睛，但我已经看不见眼前到底在发生什么。
　　疼。

　　无边无际的疼痛感。
　　以前的日子如同走马灯一样在我意识里划过，季家书在我的耳边不断地喊我。

　　他似乎哭了。
　　又或者只是我的错觉。

　　他把我抱在怀里，试图用机甲恢复我的身体。
　　但这和以前的伤不同，和那次立马就能被复原的弹孔不同，我的身体已经残坏到无法修复。

　　就算是神也救不回来。

　　“季家书...”
　　我拼着最后的意识攥紧他的衣服。
　　“你低点头，我没力气了。”

　　“你不准死。”
　　他低下头，重复着。
　　“不准死。”

　　“对不起...”
　　我凑近他的耳朵。
　　“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如果...如果真的能穿越时空，我一定会找到你...找到所有的人...”

　　“我...想...”
　　身体逐渐无力，意识里燃起无数漂浮的火光。

　　“带你们回家。”

　　意识里的火光被吹灭。
　　我垂下手，一切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