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兰之月》颜伶

13、傻子

　　“你很喜欢他。”半晌，秦大夫说。

　　喜欢……
　　有吗？
　　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他死去吧……

　　我缓缓地摇头。
　　“不是？”秦大夫的眼睛眯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说着，自己也不能确定吧。
　　“那你为什么？”
　　“我只是想,他活着，比我活着好一点。”我望着远方。

　　啊，不。
　　这里没有远方。
　　我的前面就是砌得很整齐的冰块。
　　冰块上映出我的面具，银白色的面具，上面发着淡淡的蓝光。

　　“好一点？”秦大夫问。
　　“是啊，很多人会高兴。”包括我自己。
　　“你今天说了很多话。”他忽然说。
　　“恩。”我回答。
　　再不说，就没有说的时间了。

　　“有一件事情我想你知道。”秦大夫忽然提高了声音。
　　“恩？”我仍然没有转头。
　　“我和沈大少不同，我的命是齐家给的，为了救他，我什么都做的出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坚决，说给我听的吗？
　　“哦。”我点头。

　　“你的手在抖。”我看着他的手。
　　他的手上有一柄很薄的刀，刀刃发着淡蓝色的光。
　　我总会注意到淡蓝色的东西,感觉看起来很漂亮。
　　“你一直动，老夫看不准。”他摇着头。
　　“……”
　　“我想应该先把你固定起来，我去找绳子。”他说着就要往出走。
　　“我这里有。”我已经拿出了红英刚才的绳子，上面有个很漂亮的结。

　　有时候看着别人把自己绑起来是一件很怪的事情。
　　他好像很认真，很认真地把我的胳膊和墙上的一个铁架子固定到一起。
　　医生的执着？
　　我没有动，任他摆弄着，好像，那身体……不是我的……

　　我，很累了。
　　为什么累？
　　摇摇头，感到累需要原因吗？
　　忽然想到什么，他说，他爹娘死的时候，他哭得象一个小孩。
　　会吗？
　　他好像总是笑笑地，他好象总是很胸有成竹，自做主张地安排一些事情。
　　留我在他身边，送我面具……
　　很难想像他会哭得象个孩子。
　　象那个客栈老板的孩子吗？
　　不，他的眼里，没有那种恨意。
　　好像和谁一样。
　　象？
　　我。

　　一瞬间有那么一点地怔仲。
　　好象愣了一下。
　　我们是一样的，他曾经这样说着。
　　一样的，就是很象的意思。
　　……

　　“好了。”秦大夫的脸上已经冒出汗了。
　　在冰库里。
　　“哦。”
　　“那么，开始吧。”说完，他又从怀里取出他那把柳叶尖刀。
　　“恩。”听说我已经被固定住了，所以我没有动。
　　他点了我的几个穴道，端详着我的身前，测量着怎么出刀，仍然比划着。

　　“你在做什么？”一声大喝传来。
　　秦大夫愣在那里，手上仍拿着刀子不知道往哪里放。

　　齐云。
　　我睁开眼睛，他好像很生气，满脸的怒火。
　　“你怎么来了？”秦大夫缓过神来，疑问着。
　　“沈如风告诉我的，他说，怕有人要做傻事。”齐云走近，盯着我们。

　　“沈？如风？”我淡淡地重复。
　　“沈大少的名字叫沈如风。”秦大夫解释着。
　　“哦。”
　　齐云还在看着我。
　　我也在看着他。
　　“你不要你的心了？”他的话很轻，但却有着责备。
　　“恩。”
　　“那，我也不要了。”
　　一样的……
　　当这个词再次闪过我的脑中时，我浑身一震。
　　他想做什么？

　　在秦大夫的惊愕中，齐云已经夺过他那把尖刀往自己身上刺去。
　　不。
　　不要。
　　我的身子一缩，已经从绳子的束缚下挣脱出来。右手急急挥出一道劈空掌力，想打飞他的刀。

　　没有来得及。
　　他的动作很快，没有一点的犹豫。
　　我的掌风扫偏了刀的轨迹，但是不够快，刀子已经插进了他的身体。
　　我冲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扶住他要望后倒的身体。

　　感觉好像有什么卡在喉咙上，我不知道要做什么。
　　鼻子有点酸，这种感觉……好陌生。
　　望着他咬紧的牙关，我想我应该做些什么，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是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快救人。刀子刺偏了。”耳边是秦大夫的声音。
　　确实，匕首插进去的地方并不是正心口。
　　原来，我刚才的那一掌，还是有用的。
　　呵呵……

　　“你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交给我。”秦大夫大喊。
　　“哦。”我回过神来，啪啪地点了他止血的穴道，然后按住两侧，劲力一推，匕首激射而出。在血要流出来以前，我已经拿了随身带的止血布捂了上去，然后敷上一些辅助的药膏。
　　做完这些，我把他交给秦大夫。
　　“你已经止了血了，还交给我做什么。”秦大夫的脸色无可奈何。
　　“哦。”我应着。
　　“你的手法很熟练。”秦大夫望着我。
　　“我也是大夫。”一个叫沈如月的大夫。
　　从小吃药，被药水泡大的大夫。
　　“你会缩骨术？”秦大夫看了看墙上的绳子。
　　“恩。”我仍然在看着他的伤口。
　　应该没有事了，我准备站起来。
　　他抓住了我。

　　原来他一直是醒着的。
　　那么刚才……
　　我在治伤的时候，没有上麻药……

　　我看向他。
　　他紧咬着牙关，应该是忍着疼痛吧。这种样子的伤，应该很疼。
　　“傻子。”我低低地轻喃。
　　“你才是傻子。”他反驳，带动了伤口。估计很疼，因为他皱了一下眉。
　　“你应该睡一会。”我说，有点不忍。
　　“不要弄晕我。”他好像又生气起来，眼睛盯着我的。
　　“为什么？”秦大夫疑问。
　　“我怕我睡着以后，有人又要做傻事。”他说着，眼睛仍然盯着我的，不肯移开。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准确地说，是就那样看着，说不出话来。
　　过了很久吗？
　　什么声音？那边传来的。
　　好……吵……
　　太吵了会死人的啊……
　　不。
　　不要……
　　不要死……
　　不要死……

　　我慌乱地抱起他。
　　不要。
　　不要吵了！

　　忽然，我想起来，这种声音很熟悉的，好像，在哪里听过……
　　“岳掌门？”我问。
　　“是我。”门口站着的正是风云山庄的岳掌门。
　　“你们擅闯练功密室，给我拿下。”说完，已经有人围了上来。

　　“岳掌门，你连我也要拿下吗？”齐云提高了声音说。
　　我皱着眉看了看他。
　　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高声说话。

　　“你私闯禁地，当然要拿下。”岳掌门说得理所当然。
　　“那你们沈家庄以后还想在齐家拿到钱？”齐云疑问。
　　“那个自然。齐公子已经被林夫人的女儿报仇，用匕首刺死。沈家庄杀了林姑娘为齐公子报仇雪恨，理应得到齐家的感恩啊。”他洋洋自得。
　　“你……”齐云想说什么，触动了伤口，咬着牙说不出来。

　　我心里一阵抽痛。
　　呃……
　　心痛……
　　忽然想到这个词，我好像愣在那里，这个词，真的可以用在我身上吗？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岳掌门仍沉醉在自己的高明中。
　　“月儿，你走吧，以你刚才的轻功，能冲得出去的。”齐云的声音很平稳，他，好了么？
　　我摇头。
　　“你们不用妄想了。”岳掌门笑着，一挥手，一群人向前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