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时序》ieaber

33、第 33 章

　　四月的深圳已经热起来，何一珩一身短打，坐在碧波馆里，点了一杯冰滴葡萄茶。

　　林白染比他周正，一般不怎么穿短外裤；两人年龄差不了几岁，心态和姿态却差得远。恋爱之后被何一珩感染，也开始穿得年轻，潮鞋潮牌说不上，好歹也可以体恤牛仔裤了。

　　这家碧波馆是加盟店，何一珩卖掉这个品牌之后，新股东用来招了加盟商，品控跟不上，现在深圳的新茶饮品牌里，碧波馆已经排不上号。两人考察完龙华这个店址，跟业主方聊了聊，又把周边都踩了一遍，何一珩看到这家店，提议进来坐坐。

　　菜单大体上还是何一珩开发的那套，新加了一些鲜榨果汁，让“碧波馆”这个以茶叶好、新品研发好著称的品牌又进一步面目模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一珩趁着周围没人注意，把林白染面前这杯羽衣甘蓝苹果汁拿过来，就着他的吸管喝了一口，沉重叹气。唉。

　　“竟然变成了鲜榨果汁店……”何一珩还在无语当中。

　　“卖都卖了，别想了。”林白染看着他，觉得好笑，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

　　“你说，那些大连锁开店，也要像我们这样一个店一个店的踩点吗？”何一珩望着商场的店铺指示牌，问。

　　“踩点是肯定的，但他们有选址团队做，而且自动化得多。”自打踏入这个行业，林白染功课做得不少，把几家上市公司的财报都仔细读过。“海底捞一年开300家新店，百盛中国还多过这个数，前者全自营，后者自营为主。他们有一套很完备的数字化系统，知道每个店排队或者客流的情况，能自动分析出周围怎么加密。剩下的让运营团队去谈就行。”

　　“我爸妈怎么没有留一套这样的系统给我，害我还得亲力亲为……”何一珩一口把杯里的茶喝完，这款是当年他做的开发，用静冈煎茶加上巨峰葡萄调味，然后冰滴萃取，0糖，却拥有浓郁的葡萄香气，上市时在小圈子里颇受好评。

　　“心意的密度不够，数据量支撑不了分析。”林白染认真回答。

　　“留一套广东省里可以用的就行，不求全国。”何一珩还在做梦中。

　　林白染笑笑没接话。何一珩做事脚踏实地，远说不上好逸恶劳，但时常流露出对小捷径的向往，小聪明使然。林白染曾经夸过他创业接地气，被何一珩笑着怼回来，“我已经靠走位躲开了99%我看一眼就知道自己成功不了的路径，剩下这些看起来好像能成功的，再笨重也得努力去做。”

　　两个人最终决定接下这个店址。这其实是个略有些冒险的决定，店大，商圈却不算人气旺；除了租金条件确实优厚之外，何一珩看中了这里的人口密度，和相对宽松的竞争环境。商场的招租经常是玄学，很多一条马路之隔的商场，人气却天壤之别；旺铺的势能，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困难。

　　“600平米，后厨的模型需要重新设置，你可以在这里试验大菜的供应链改造。”林白染开口已经有了点餐饮人味道，全然听不出这一路南辕北辙，学的、做的、投的，根本就是毫无交界的东西。

　　“嗯，就是资金占用太大了，一砸就是450万。”何一珩还在想钱的问题，小餐厅品牌是借不到银行贷款的，几乎撬不动杠杆，需要前三个店跑起来，现金流全部转正，才能支持新店。何一珩拍脑袋异想天开，“不行就动用‘心意’的银行授信吧。心意和广州本地城商行关系好，而且也是老店了，经营很稳定，是有授信的。”

　　“不行。”林白染断然否定。

　　“有什么不行，心意早晚也是我的。”

　　“你不是想单独上市吗？财务要从一开始就规范。这不是家族企业了。”林白染一本正经，“别说信贷关系，我建议你有空和央厨都补签个合同。整套供应链系统都是心意搭建的，确实是你家企业没错，但你想单独上市，就要每一份财务都经得起审计。”

　　“……”何一珩泄了气，“改天再说吧。什么上市不上市的，都是发宏愿，这才开出来三家店呢。”

　　好在第二、第三家店前三天都顾客盈门，没有冷场，让何一珩放下心。现场抽调，发现这两家店的种子客群也是一店带过去的，都是一店老客或者被公众号种草裂变来的新客。何一珩一高兴，掏自己口袋给姜鑫发了10个888的红包，又给班怡然发信息，“谢谢谢谢，谢谢留了宝贝给我。”

　　班怡然回复了一个爱心表情。

　　向巡和王璐的正式婚礼选在岛上；两人恋爱之后，王璐搬家到了深圳，实现了从北京到上海，最后一路南下的线路。两人在老家已经应付过父母，这个婚礼是给同辈朋友办的，说是婚礼，毋宁说是聚会。林白染一贯不喜欢出席婚礼，但这是王璐的婚礼，自己还是媒人，跟何一珩一起选起了着装。

　　“信我，你会喜欢这个婚礼的。”何一珩的抽屉拉出来，袖扣有一溜，下层柜子是领带，再下一层是领花领结，往下是手帕。他平时随意得不靠谱，但东西齐备得令林白染咋舌；摆放得这么整齐，应该是前秘书的手笔。“向巡说不是那种很繁缛的仪式，他选在私岛就是为了大家一起玩玩，还让带游泳装备——你可以用我的。”

　　照顾大多数人的时间，婚礼选在周六，深圳珠海之间没有桥，驱车需要三小时，沿着海绕弯。岛上只有一座酒店，总共十几间房，都被向巡包下来。三十来人的小婚礼，王璐提前统计了大家的同住偏好，自然而然地把林白染和何一珩分在了一间屋。向巡为自己和王璐订了岛上最大的一间套房，把次大的房间留给了林白染和何一珩。预订时着实费了功夫——岛上没有这么多单人床，没法重新布置成标间。

　　向巡发愁，“这咋办，俩大男人的？”

　　王璐看了一眼房间，从客厅进入卧室，穿过双人衣帽间，有个巨大的圆形浴缸；卧室的落地窗玻璃外是露台和小型无边泳池；王璐摇摇头，“不用管，没事。”

　　向巡看了看那个king size的大床，有点无奈，想了想，一甩头，“也对，空间这么大，何一珩可以打地铺。我们正宗南方人不用睡床，硬板就很舒服。”

　　王璐不接话。向巡乐滋滋扶着王璐的手，“璐璐说了算，随他俩了，不管了。喜欢我订的房间不？”

　　推门见到房间布置，林白染还是微微囧了一下。床上那个毛巾折好的天鹅交颈，是不是也有点太打眼了？

　　何一珩熟练的把行李卸下，打开，把西装取出来，交给管家处理一下，快速换好衣服。林白染纠结于思考“王璐是不是知道”，坐在浴缸边的脚凳上发了会儿呆。

　　中午在户外草坪上有个简单仪式，因为王璐的极简，没有任何煽情的环节出现；加上向巡有些喜感，非但没有泪水，还笑声不断。说誓言换戒指那段，向巡哽咽了一下，被王璐用手指轻轻擦了眼角，王璐说，“别哭，都开开心心的，等着下午出去玩呢”，向巡又破涕为笑。花圃里向巡的亲友团交换一下眼神，觉得靠谱——最初搞不明白向巡怎么从平模美女里混迹完了，找了个一板一眼、长得颇为严肃的女工程师，现在也明白一物降一物是自然法则。

　　何一珩坐在男方亲友那边，看着女方亲友阵营里的林白染，缓缓鼓掌。王璐可以，居然把惯经风月的向巡搞得心悦诚服。

　　之后就各自放飞了，酒店可以安排徒步、攀岩、海钓、烧烤和各类水上活动；林白染原本怕人侧目，也担心两人关系曝光，后来发现根本无人在意。和一群年轻人玩了会儿滑翔艇，何一珩借了套设备去浮潜，林白染接了个电话，回房间处理工作。

　　晚上在沙滩上BBQ，还偷摸烤了一些下午海钓的战利品。啤酒海鲜天然属于年轻人，中年以后出于痛风考虑就不再这么吃了；high到太阳落山，两人趁着大家都有些醉意，在星空下散了会儿步。何一珩沙滩裤干得差不多了，海风有些凉，套上背心，瘪着嘴嗷了一声，“唉，好像晒伤了”。

　　林白染没了眼福，笑笑，“回去给你抹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