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时序》ieaber

31、第 31 章

　　大年夜那次龃龉之后，何一珩和父母闭口不谈恋爱的事情；母亲开始旁敲侧击地给他安排相亲。何一珩何等机敏，形式再巧妙，内核也一望便知。想要生硬拒绝，却拗不过母亲饱含期待又略有点伤感的眼神，赶鸭子上架，和女方见了一面，没想到对方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想和你好，你放心。

　　既然如此就能好好聊天了。何一珩松一口气，好脾气地笑，“喝什么，我去点？”

　　女孩叫孟燕彬，家里早年是做地产的，后来一二线城市批地太难，把小地产商挤出了，加上父母经历了一些不便知会他人的风波，觉得钱也够花了，安度晚安更重要，就不再混商界。她家留有两处持有性商业地产，何家开店，租赁她家的商场，一来二去，父母辈关系尚可。两家孩子差不多大小，做生意的总想亲上加亲，撺掇着见一面。

　　这个咖啡厅是某个互联网大佬兴致之余的创业项目，价高客寥环境好，咖啡确实不错。女孩端着那杯短笛，喝了一嘴奶泡，抬起头来，耸耸肩，“我有男朋友的，我爸妈看他不顺眼，跟韩阿姨说我单身——我不单身啊，没打算分，我有言在先。”

　　“嗯。”何一珩乐，等的就是这句，一时喜滋滋的，忘了该说什么，话赶话，“我也是。”

　　两个年轻人在一起交头接耳，共同抱怨父母插手恋爱关系。孟燕彬给何一珩看她男朋友的照片，一个瘦瘦高高、单眼皮，看起来酷酷的男生，然后她问何一珩，你女朋友呢？给我看看。

　　“……”何一珩想了一秒钟，从善如流，“手机刚换的，没把照片导过来，这边没有。”

　　“社交媒体呢？或者让她发一个。”孟燕彬兴致挺高。她读书不太行，毕业后被父母安排到一家本地城商行，工作朝九晚五没多大意思，闲暇时间逛街趴体追追星，打扮入时，妆容精巧，是无忧无虑富家女的过法。

　　“别了别了，她害羞，回头该收拾我了。”何一珩赶紧打哈哈过去。

　　两人没多大可聊的，倒是在父母问题上同病相怜。临走时加了个微信，孟燕彬又照了一张两人合影，说是应付父母；何一珩有些排斥和女孩头肩相接，架不住她靠过来，对着镜头甜甜一笑，比了个剪刀手，背景是咖啡厅后墙上的猫咪漫画。

　　也好。何一珩想，反正孟燕彬会发给她父母，然后她父母自然也会分享给自己亲娘。

　　亲娘诶。何一珩从咖啡厅走出来，总算结束了，也算尽了义务。

　　何一珩这么好说话，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没有底气——节后廖姨如约打了钱，数额之大，超过了何一珩的预期。

　　前天何义让手下给何一珩打了一千万。何一珩瞠目结舌，这是毕业回国后第二次给到这个数，第一次是创业起步金，何一珩折腾掉小一半，剩下的买了房，房子涨了不少，投资回报率整体打平。之后零零散散给过些，但都不算多，何一珩以为就是给第一家店补充一下流动资金，没想到会有这个数。

　　“有点太多了，受宠若惊。”何一珩和母亲冷战没做到台面上来，在父亲面前一直装傻充愣。何义年初三之后就巡店去了，忙着照顾生意，没一直待在家里；收到廖姨的短信通知，何一珩衔着一半冰棍，有点懵。

　　“爸……”何一珩认真数了一下零，“有点多了吧？”

　　“哦？”何义戴着老花镜翻着账本，他不会用excel，手下会给他重排打印一次。

　　“我一个店开出来就200万的资本投入，第一个店用的是卖掉‘碧波馆’之后拿到的钱。开店之后现金流就转正了，我用不了这么多钱。”

　　“开新店啊。”何义眼睛向上，透过镜片看自己儿子。

　　“一个店就200万啊，真花不了。”

　　“谁让你就开一个了？”何义放下账本，表情严肃。“抓紧人气旺，去多开店啊。”

　　“爸？”何一珩有点不敢置信，自己父母都是白手起家的生意人，餐饮原本是小买卖，谨慎惯了；现在虽然有些身价了，但完全竞争市场里做生意，开张一天吃饭一天，知道挣钱不易。这样大干快上，不是他家的风格。

　　“我去过了。”何义看着儿子，交叠着手，“前两天去深圳巡店，我去过你的店了，鱼乐。我吃不惯，太酸太辣，但店不错，有东西，下功夫，看起来没犯大错误。”

　　何义展颜，露出笑容，语气有点骄傲，“我能想到所有的商场里给年轻人准备的餐厅应该有的东西，都不外乎这样了。这是我做不了的新东西，你放手去做。”

　　何一珩被这些表扬搞得有点措手不及，隔了半天，才从何义嘴里读出了一点交班的意思，感觉出了父亲的骄傲，于是也笑，有点赧颜，“这么好吗？一下把我搞得有点膨胀啊……”

　　“节后让黎叔和张楠去深圳帮你，你搞不定的部分，让他们去弄。一珩，你想问题想得深，做事情谨慎，这是好事。但都小打小闹创业几次了，遇到好项目不容易，赶紧放手做。”何义又拿起账本，架上老花镜，漫不经心地从鼻子里哼出声音，“反正你在深圳嘛，美食的荒漠，随便折腾。”

　　年后有个交运国企违约——准确的说是有钱还债，但想违约，想转股；林白染临时被叫到营口救火，人到齐了又一直拖，各家债主意见没法统一。开完持有人大会，给何一珩打电话，满口苦涩，“无语了。”

　　确实无语了。没上市的股权要来做什么，政策性银行做个姿态完成KPI也就算了，民间债权人拿来干嘛，可以吃吗？林白染气得肺疼，有现金不想还债的企业，还能指望换了股权能分红？债市乱象多，最见人性，这么多年，林白染觉得自己没长什么本事，倒是洞察人性更上一层楼。

　　到了深圳已是年后。林白染成长得显而易见，过去发生这种事情，他焦虑得寝食难安，但现在就能该吃吃该喝喝，还能忍住不过多给恋人吐槽，反正何一珩也不太听得明白。

　　两人见面那顿饭在鱼乐吃的，正月里鱼乐给顾客送酸汤豆腐，用盒子封装好，让食客带回去。主意是姜鑫的，现在何一珩把半个店长的权限都放给她；小姑娘过年没回家，帮着看店，弄了一系列公众号宣传，现在后台居然有了几千个粉丝——对于只有一家店的餐厅，有这么活跃的互动实数难得。何一珩看着后台数据，砸吧嘴，“不得了不得了，我赶紧多开几家店，让你有用武之地，不然委屈你了。”

　　话是这么说，他委婉地跟林白染说到了增资入股的事情。林白染有鱼乐10%股权，何一珩要把这新拿的1000万放到这个公司里，相当于新一轮融资，林白染有优先认购权。但问题来了，林白染没有钱；要是营口这个债务真爆了，林白染可能未来一年都白干，没现金流。

　　何一珩不想稀释他股权，也不在意这钱是你的还是我的，于是表示，要不然就这样，用我的钱补充流动资本和开新店，但咱不扩股，不稀释？

　　林白染不同意。这是何一珩认真做的企业，他奔着上市去，资本操作要从一开始就规范。

　　——何况作为恋人，尤其是经济上弱势一方，他越发不想占这个便宜。

　　店是要开的，黎叔来了深圳之后，三下五除二就帮何一珩考察选了好几个店址；有张楠在，采购和财务也在变得规范。姜鑫把公众号和私域群做得红红火火，小小一个门店，竟然有了粉丝群，每晚有10个号在群里提前预约，不用现场排队。何一珩甚至给门店外面开了一个奶茶外卖窗口，闲时卖店里三块现调饮品，忙时保堂食，不接单。

　　一切蒸蒸日上，钱也到位了，怎么能卡在林白染这点股权上。

　　林白染斟酌再三，决定了，赎了一期私募产品，把自己仅有的流动资产押进了“鱼乐”。在何一珩略带感激的目光里，林白染摆摆手，泛起一个弧度轻微的笑容，“我all in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