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秘密[聊斋画皮]》人迹板桥霜

9、还伞

　　慌忙把于博推出去，高榕在房里臊红了脸。她一件一件捡起散落的衣服，一股脑塞进脏衣篓里。

　　这下好了。

　　高榕看着换了个模样的客厅，油然而生出一种满足感。作为一个懒惰的妖怪，她也追求整洁的生活。再也不能发生那种事了，太尴尬了。

　　她看到鞋柜上的伞。

　　于博没拿伞？

　　是太尴尬了吧。

　　高榕打开门，头刚探出去，就看到背靠在墙上直愣愣站立着的于博。看到高榕，于博奇怪，问她：“要出去吗？”

　　“雨伞，喏，给你。”

　　高榕递给他一柄粉蓝色的晴雨两用伞。她的东西都花里胡哨，这算是最素净的。

　　于博摸摸脑门，笑着接过来。

　　“我要背台词了，你明天把伞给我还回来吧。”高榕说完，又砰地一下扣上门。

　　于博笑了，这姑娘还挺害羞。看她演的那些角色女郎，可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面目。

　　明天？行。

　　于博驱车去了天海集团，刘同已经在楼下等他。因为张平事务繁忙，他们是提前预约好了的。

　　刘霞那边的笔录很简单，她一直和高榕在一起，待了一个多小时，高榕困了，她就陪高榕一块离开了。后来她回了公司，没有见过柳蕊，也不认识她。

　　在会客厅喝了两杯香茶，女秘书过来，请他们进去。

　　这里是次顶层，全玻璃外墙，站在张平的位置，可以俯瞰整个湘湖山区，视野开阔。另一侧鳞次栉比的高楼，也尽入眼底，难免有一种俯瞰众生的掌控感。

　　张平安静地坐在皮质工学椅上，专注地翻阅合同。他准备进入一个全新的行业，如果成功了，对天海集团来说，是一个质的飞跃。

　　“张总，人来了。”秘书说。

　　张平和于博目光交汇，于博感受到一种来自于外界的压迫——男人们总是习惯暗中较量。

　　“张平，我们是刑侦支队的，关于柳蕊的案子，有几件事情要跟你核实。你的秘书，应该跟你汇报了？”于博打开警官证，让他确认身份。

　　张平放下笔：“请坐。”

　　他不习惯说客套话。秘书放下两杯茶，转身关门出去了。

　　靠东墙放着沙发和茶几，他和刘同坐下，刘同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您和柳蕊是怎么认识的？”于博开门见山。

　　柳蕊的事情，张平也是接到警局的电话才知道的。没有想到，那个姑娘就这么死了。

　　他第一时间叫人查监控和物业，柳蕊昨晚住在月亮湾，清晨被发现死在河里，她是怎么死的？总得有个原因。

　　不是他阴谋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感受到挑衅。

　　“在昨天的宴会上，我和她认识，后来就发生了关系。这些事情，我的秘书张衡都知道。后来公司里出了事，半夜我就和张衡一起回公司了。”张平平静地说。

　　“刚认识？她是你女朋友？”于博问。

　　张平摇摇头：“你情我愿的，我们都成年了。”

　　于博没有反驳。

　　“我们查到，她最后的通话记录是您。”于博问。

　　“是，我在公司开会，她给我打过电话，是我秘书接的。”张平想到那一通电话，柳蕊半夜醒来，发现他不在，找到管家，管家把张平留下的度夜资给她，于是，她给张平打了电话。

　　他不想去维持稳定的关系，但对于每一段过去，他都乐于做个绅士。可惜了，这个姑娘被人当枪使了。

　　而他，因为那通电话，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

　　“她什么时候离开别墅的？别墅离市区很远，没有交通工具，她没办法走着回去。”于博继续问。

　　“我问过管家，他说柳蕊自己了车，她离开的时候，哭得很伤心。”张平叹口气。

　　于博冷眼看他，他继续问：“别墅里都住着些什么人？”

　　“只有一个管家，其他人都是酒店请过去的，晚会结束就回酒店了。我出门的时候，家里只有我们四个人。”他不喜欢太喧闹的场合，月亮湾别墅在灯火辉煌的时候是人间的极乐胜境，但当尘嚣散尽，那里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修行地。

　　有人在他的私产上动手脚，他很不高兴。

　　管家那边早就去问过了，秘书张衡也是个锯嘴葫芦，说的和张平没有出入。对于他们来说，柳蕊仿佛是扑火的飞蛾，消散得无足轻重。

　　和张平的对话，加重了于博的这种感觉。他毫无愧疚之心。

　　围绕着案子，又问了几个问题。于博感觉迷雾重重，难道，这又是一起自杀案件？

　　不，柳蕊是打车离开的，她怎么又会出现在离别墅不远的河里？

　　“多谢你的配合，如果想起任何与案件相关的情况，可以随时联系我们。”于博收好笔录站起来，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蚂蚁一样在广场匆匆往来的行人和车辆。

　　张平给秘书打电话，让她把两个人送出去。

　　送走警察，他靠在椅背上，精神有一瞬间的迷失。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有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仿佛被什么人盯上了。

　　解穆洋的死如此，柳蕊的死也是如此。

　　幕后黑手到底想干什么？

　　他是一个讲求效率的人，没有时间和心思和别人做猫鼠游戏。

　　他的对手，目前而言，只有一个。

　　张平阴沉沉地盯着手里的签字笔，他下定了决心。

　　翌日。

　　早上拉开窗帘，竟然是个大晴天。高榕迫不及待地推开窗户，呼吸清爽的晨露。

　　今天她有一场爆破戏。

　　周六晚上九点五十，海河港口。

　　警方在简怀坚的帮助下，早就提前布控。

　　简怀坚的线报说，陈村提供的□□，将从海河出港，他们早就买通了负责人，只要钱和武器一到位，马上就可以装船。

　　出了海河，就进入公海领域。警方早就联系海关和海军联合行动。货物一旦出海，行动就会受到很多限制。他们最好速战速决。

　　海风很咸，潮潮地糊了一脸。江珊穿着简单的短袖和运动裤，短袖下面，是厚重的防弹衣。她蹲在集装箱后面，攥紧手里的枪，内心平静，等待着行动结束的时候。

　　队友们传来信号，目标进港了。很快，货轮靠岸。陈村的负责人是陈义荣的族弟陈广彪，他十五岁因为犯罪进入牢房，关了八年，再出来就已经变了个人。

　　人总是容易被环境改变。有的人越来越好，有的人却越来越堕落。不幸的是，陈广彪是第二种。

　　虽然犯罪记录封存，但他的脑子里，已经习惯了不劳而获和暴力血腥，他拒绝像普通人一样读书工作，他在外面浪荡，很快就发现了一本万利商机。后来，他找到陈义荣，陈村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宽阔的港口码头，陈广彪坐在车头摩挲着一杆□□，他的技术是跟他关在一起的兄弟们传授的。没想到，如今成了保命符。

　　船上下来人了。他收起手枪，从车盖上跳下来。

　　来人他很熟悉，做过好多次生意，老国的张长山。他有广大的关系网，可以把东西带出国门，送到国外那些需要他们又能出得起价格的人手上。

　　不论如何，他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两个老伙计如往常一样握手，没有寒暄，都是把命悬在枪的人，恨不得赶紧完成交易，各自安好。

　　熟练地检查货物，陈广彪懒得打开装钱的皮箱，他热烈的目光，停留在一箱又一箱打开的武器上。有了这些东西，他才有安全感。

　　“没问题，装车吧。”陈广彪给马仔下命令。

　　张长山也叫人搬货。

　　江珊已经确定了身边的掩体和障碍物，她的目标是张长山，那个国际上知名的毒枭。她希望能把他留在海河港口。

　　平静的海面波澜突生，黑暗中驶出满载着警力的舰艇，把货轮包围起来。

　　这是一个信号。

　　有人打响了第一枪，张长山被马仔掩护起来，躲在集装箱后面。江珊从地上翻滚出去，她看到了张长山藏身的地方。

　　砰！

　　耳边擦过的枪弹，江珊不为所动，她坚定地扣下扳机，子弹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击中目标。江珊的位置也暴露了。

　　她必须跟紧张长山，这是任务。

　　集装箱附近，不仅有她们的人，还有陈村和张长山的马仔。都是长年搏命的狠角色。

　　江珊的身体里充满力量，对手越强大，她的信仰越强烈。她跳上右手边的货车，伏趴下，像一只猎豹，死死盯着张长山。他受伤了，但很遗憾，并不是致命伤。他还能移动和逃跑，以及反击。

　　江珊冷静地观察着，她必须慎重地使用手里的枪弹。张长山伤到了腿，他缓慢地挪动，给江珊带来机会。

　　就是现在。

　　江珊瞄准了张长山的心脏，砰。

　　张长山敏锐地察觉到危险，他抓过身边的马仔，毫不犹豫地把他当在跟前。砰！血花四溅。张长山又一次绝境逢生。他根本无暇思考，警察是如何发现这次行动的。天罗地网他必须要逃出去，他犯了重罪。

　　但形势并不总是利于他的。他被击中的右腿，让他步履维艰。他握紧了手里的枪，看着火光四起的港口。

　　陈广彪，陈广彪躺在离他五十米远的地上，他看见陈广彪的脑门，有一个血窟窿。

　　陈广彪死了。

　　马仔们哪里是训练有素的警察的对手，很快，警察们陆续控制住现场。

　　不，我不能被抓住。

　　他身后牵扯了太多的人，一旦被抓，他会死。他努力用左腿支撑着，往海里爬……

　　砰～～

　　交易的武器里的手雷，突然炸裂。剧烈的冲击波冲击着张长山的大脑，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江珊一枪致命。

　　于博来的时候，高榕正倚靠在集装箱的角落，专注地盯着交易的张长山。那个眼神，让于博回忆起经历过的那些枪战。她是真的想杀死张长山。但她目光清正，于博熟悉那种眼光，他的队友在出警的时候，和她一模一样。

　　高榕穿着短袖，毫无遮挡的手臂在地面摩擦。于博眼尖地观察到擦痕渗血，但高榕只是盯着目标，以专业的姿势跳上货车，专业地趴下，固定好枪口。

　　“爆破组准备。”导演喊。

　　于博还没有准备好，就听到无比真实的爆炸声，炸弹的碎片四处飞溅，高榕却像一个英雄，在炮火纷飞中，一枪击中目标，完成最后的使命。

　　“很好，高榕，你这枪法没谁了。小童，快扶你高姐去休息会，我看看成片。”赵导欣喜若狂，爆破的成本很高，若不是公安部出钱，他都准备走绿幕。好在高榕争气，没有浪费。

　　高榕比了个OK的手势，自己单手支撑，从小货车顶上跳下来。她的动作利落又帅气，于博都不由得心生佩服。

　　“嘿！高榕。”于博伸手招呼她。

　　于博？高榕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让我今天来还你伞吗？”于博扬了扬手里的蓝色伞。

　　我有这样要求过吗？高榕迷茫极了：“辛苦你跑一趟了，其实你可以留下用，我有好多伞。”

　　于博没有说话。高榕有专属的休息室，他就跟在后面，像个尾巴一样。

　　“咚咚咚”

　　高榕的手机响起：“喂？”

　　“高姐，老板病危了。”电话那头，传来张衡难得慌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