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不才一只猫

55、第十五章

　　“宋易！”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小女孩走到她跟前，牵起她的手，“跟我来，我带你去教室。”
　　这是…小孩时期的贺知书？！
　　不对，她从没见过贺知书小时候的样子，虽然面前的小女孩顶着一张酷似贺知书的脸，但宋易就是知道，这一切，是假的！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所见的一切皆是虚幻，可还是没忍住心里的那一丝贪恋，迟疑了半晌。
　　宋易挣脱那双抓着自己柔软的手，捏出一个印，开始念起咒语，一时之间，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虚无缥缈，最终都慢慢消散在黑暗里。
　　眼前是一片空白，有雾气从脚边慢慢升起，宋易试着往前走了走，没有边际。
　　这是，镜中的世界？
　　突然，宋易发现，离她不远处，有个黑影背对着她站着，一动不动。
　　宋易顿时警惕起来，她朝着黑影慢慢踱去，一分钟，两分钟，……不足百米的距离，宋易愣是走了许久，那身影依旧在不远处，似乎没动，又似乎随着宋易的靠近，在慢慢变远。
　　任凭宋易如何怎么追赶，她始终无法靠近那身影分毫。
　　不知贺知书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宋易有些心急。
　　她念了许多驱魔辟邪的咒语，在这漆黑如墨的寂静之地，一个个咒语犹如石沉大海，激不起一点浪花。
　　“怎么会这样？”
　　宋易望着不远处的身影，喃喃自语。
　　一时竟产生了从来没有过的挫败感。
　　“宋易！”
　　正当宋易不知所措时，黑暗中传来了贺知书的声音。
　　宋易闻声四处张望，除了那个诡异的身影，她看不到任何贺知书的影子。
　　“宋易！”
　　贺知书的声音还在响着。
　　宋易自诩是个战无不胜的人，处理过大大小小的灵异事件，收过许许多多的妖魔鬼怪，怎么就会在这里着了道？！
　　想到那庄非，那些镜子，宋易想着，那些被困在镜中或无辜，或自作自受的亡灵，因为心中的欲望，而让自己永世不得离开这个虚无之地。
　　难道，自己也成为了那些孤魂野鬼中的一员？宋易顿时感到一阵头痛，那不远处的背影，在她眼前，由一个，变成了两个，三个，无数个，将她包裹住，她逃不开，窒息感袭来。
　　头疼的似乎要炸裂开来，无尽的黑暗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痛苦的哀嚎着。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我要的…到底…是什么？！”
　　宋易有些绝望了，她看着那越来越多的黑影，慢慢向她靠近，包裹着她，而她却无能为力，她知道，她这次可能要栽在这里了。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贺知书，看到了宋青玉，看到了…小时候的那个玩伴。
　　那个黑影，那个困住她，又让她追不上的黑影，是…她自己。
　　是了，选择光明还是黑暗，这是宋易一直深埋在内心深处的问题。
　　带着光，在黑暗中行走。
　　可见，这也许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和小时候的玩伴一样，做个普通的人，上学，工作，成家，本分的走完人的一生。
　　这些年，在宋青玉的教导下，宋易确实成为了灵师界的翘楚，她不懂人情世故，是因为她走的是鬼路，打交道的也只有那些恶鬼，她安慰自己，这是在除魔卫道，守护世间安宁。
　　那个玩伴死了，想作为普通人的宋易，也一并死在了那个时候。
　　可是，此刻的宋易，内心是极其委屈与不甘的！
　　凭什么，作为灵师，就必须待在黑暗里，就必须远离普通人的生活，就必须…得作为一个异人，藏在暗处，看着那些光明，与自己无关。
　　她不要做这样的人，光明和黑暗，她宋易都要定了！
　　想到这里，宋易睁开眼睛。
　　黑暗中，一双眸子带着坚定的光，她缓缓站起来，周围的黑影消失了，她闭眼，迈步走向不远处的身影，与其融为一体。
　　再次睁眼时，宋易终是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看着躺在一旁的贺知书，宋易皱了皱眉，用灵力探查了一下，知道贺知书只是昏睡了过去，便放下了心。
　　宋易看了看四周，依旧是庄非的小店，只是，她能感觉到，这里被布下了结界，外面和里面是两个世界。
　　不知道贺知书看到了什么，睡的是一片祥和。
　　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找出庄非，破除他的妖法。
　　“败类，我知道你在这里！”
　　从幻境中出来的宋易，感觉到自己的境界似乎又上升了一个层面。
　　她打了一个响指，一面镜子应声而碎。
　　“不就是破了你的幻境么，没什么好丢脸的！”
　　宋易不停的挑衅着，店内的镜子已经被她打碎了一大半，终于，在宋易准备对一面镜子继续痛下杀手的时候，庄非现身了。
　　“够了！”
　　不知是经历了什么，庄非脸色发青，毫无血色的嘴唇有些颤抖。
　　“终于，肯出来了啊！”宋易冷眼看着他。
　　“是你自己解除幻境，还是要让我来帮你？！”宋易指了指一旁的贺知书，霸气的说道。
　　她知道，此时，眼前的这只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
　　“她没事。”庄非苦笑着说：“我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无欲无求的人，她的世界一片空白，唯一的执念，可能就是你了吧。”
　　“……”
　　“可你呢，竟能直视自己心中的私念，强迫我的幻境！”庄非说着，有些愤恨，有些不解，第一次碰上无欲无求之人，也是第一次碰上，知道自己得不到，却想要，却不纠结得与不得之人。
　　末了，庄非垂眸问道：“宋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你到底想成为什么呢？”
　　“干你屁事！”宋易毫不客气的反击他。
　　“……！”对于如此粗俗的答复，庄非有些惊愕。
　　“你说你一个妖，想变人就好好修炼，成天没事干的打听别人想要什么，想干什么，想成为什么，累不累呀！”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乞丐也好，富翁也罢，人也好，狗也罢，这世间的事就是这样，酸甜苦辣，这便是人生百味。知道世事的辛酸，便会格外珍惜当下的幸福与甜蜜。”
　　宋易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道光，刺进了庄非的心里。
　　“你以为，制造一个幻境，来实现那些人的梦想，就是在普渡众生吗？愚蠢，在你剥夺他们生命的那一刻，他们的梦想就早已破灭，化为虚无，真就是真，假就是假，这世间的黑白，企容你胡乱颠倒的！”
　　“难道，我错了吗？与其活在残酷的现实中，还不如在虚假的幻境中沉沦，这不对吗？”庄非本来平静的脸上，开始出现了裂痕，他无法理解，自己做的一切被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只言片语给推翻。
　　“执迷不悟！”
　　见庄非仍不知悔悟，宋易当下便不再说什么，
　　她念起咒语，一道道金光从身体里飞出，将庄非团团围住。
　　宋易本不想直接杀死他的，但，庄非似乎是不想活了。
　　他全身心的抵抗着这些金光，可邪总是不胜正的，庄非碎了，如一面镜子，不，可能他本来就是一面镜子。
　　随着而来的，是所有的镜子，都碎了，整个店中的世界，如同下着一场镜子雨。
　　宋易布下一道结界，将自己和贺知书隔离在里面。
　　破碎的镜面上，是一幕幕亡灵沉沦的幻境，那些被困在里面的孤魂，在镜子碎掉的同时，破镜而出，发出声声哀嚎，向着黑暗涌去。
　　看着这个情形，宋易知道，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些。
　　一念之间，成魔怎样，成佛又怎样，未来的路还长着，做什么，做多久，全凭自己决定，只要不负初心就好。

　　两天后。
　　“宋易，那天发生了什么？你就跟我讲讲嘛！
　　贺知书使劲摇晃着同桌的胳膊，都没能把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宋易从睡梦中解救出来。
　　“啧，真是个睡神！”
　　贺知书放弃了，她十分纳闷，自己那天怎么就睡着了，醒来后，一切就都解决了，她问宋易，宋易什么都不肯说，这让她十分郁闷，她最见不得的就是，事情知道一半，却没有结局，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万只蚂蚁在身上爬，痒得不行，却又捉不到。
　　另一头，宋易趴在桌子上，嘴角勾起，哼，总算是让你有所求了吧。
　　无欲无求的人多没意思！

　　不久后，如家人所愿，贺知书考上了大学，宋易是在镜子的事情解决一周后离开的，本来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叫到她了，但是，让贺知书万万没想到的是，开学第一天，她就在宿舍见到了这个人。
　　“你…你是…宋易？”
　　看着眼前这个顶着熟悉的黑眼圈，一头短发的女生，只见宋易熟练的铺好床，回头说道：“一段时间不见，怎么就结巴了！”
　　真的是她，贺知书惊喜万分！
　　“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上大学了？”
　　“……”贺知书抽了抽嘴角，一脸的不相信。
　　“好吧好吧，”宋易也不想隐瞒，说出了必行的目的，“听说这学校女生宿舍闹鬼，晚上总有莫名其妙的脚步声和敲门声，我受校长之托，就来了！顺便…上上学！”
　　“真的？那我可以加入吗？”一听说要捉鬼，贺知书顿时来了精神。
　　“这个嘛…”宋易挠了挠头，有些犹豫。
　　“饭票我包了！”贺知书一把扯过宋易，勾着她的肩，有些谄媚的笑道。
　　“成交！”
　　没有一丝丝犹豫，宋易毫不客气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