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凯旋而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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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有何妙招？”江燕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期待，忍不住笑意盈盈地问道。
楚思晴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江燕，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她突然细眉一挑，悠悠地说：“呆子长得如此清秀高雅，扮女的一定是国色天香。”
江燕闻言，心中一惊，仿佛天旋地转，砰砰心脏直跳，差点跳出喉咙。她急忙掩饰自己的慌乱，故作气愤地说：“不行！我乃堂堂七尺男儿，怎可以扮女装混出城！这绝对不行！”
楚思晴误以为她是心高气傲，不愿被人说长得像女子，于是温柔地解释道：“呆子，要你扮女装的确委屈你了。但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也没有其他出城的法子了。你就委屈一下吧。”她的声音清甜柔媚，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愧疚。
江燕心中虽然惊骇，但见楚思晴一脸单纯的样子，逐渐平静下来。她想，如果自己“男”扮女装，或许瞒不过心思缜密的楚思晴。但同时转念一想，自己在楚都早已有了男身女相的名声，即便身着女装，楚思晴应该也不会怀疑自己本就是女子。
于是，她决定冒险一试。
两人商量之后，来到了永迦城东南面的绸缎庄。她们挑选了几匹华丽的丝绸，让裁缝量体裁衣，当场赶制。
“师傅，按照我和她的尺寸各做一件女装。”楚思晴毫不犹豫地塞给裁缝一锭金子，无视他惊愕的表情。
有钱能使鬼推磨，老裁缝收了重金，立刻精神焕发。不过一个时辰，就做出了一套绛红色的女衣和一套白色衣裳。
“呆子，你会穿女子衣服吗？”楚思晴脸色微红，带着一丝迟疑问道。
江燕心想绝不能让楚思晴帮她换衣，连忙说道：“我在家里一直有帮姐姐换衣服，知道怎么穿。”
楚思晴听了这话，脸颊更加红润，“呆子，你换好后，就来唤我一声，我帮你梳个流云髻。”
江燕应了一声，转身走进绸缎庄的内室。不一会儿，内室传来一声，“我好了，你进来吧”。
楚思晴有些忐忑地走进房间，只见一个秀美清丽、肤若如雪的女子坐在镜子前。只是这女装的主人还是梳着男子发型，看起来颇为怪异。楚思晴忍不住笑出声来，眼神中充满了戏谑的意味。
“再笑，我就换回男装了！我堂堂男子汉，竟然要穿这女子服饰，真是……真是……”江燕气急败坏，脸涨得通红，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羞恼。
楚思晴见状，连忙收敛了笑意，拿出先前在对面店铺买的发髻和梳子，一本正经地说：“好了，呆子，我帮你梳个发髻，这样就不奇怪了。果然，我们的状元郎换上女装，就是绝色美人。”
江燕闻言，只得坐下，任由楚思晴摆弄。楚思晴凝视着他，眼波温柔欢喜，轻轻解开他高束的带子。只见江燕的秀发如瀑布般洒落下来，白衣和黑发微微飘拂，那张亦男亦女的脸庞充满了妖异的魅力。楚思晴看得呆了，心中砰砰狂跳，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很模糊、很朦胧。
直到听见江燕重重的咳嗽声，楚思晴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她熟练地帮江燕梳好了流云髻，镜中浮现一张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绝美容颜。江燕脸上挂满了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对自己的新形象颇为满意。
楚思晴看着玻璃镜中两个璧玉似的身影，心中砰然剧跳，那奇怪的感觉又忽地涌上心头。她甚至一度错把眼前男子误认为是绝代佳人。随即，楚思晴摇了摇头，暗自嘲笑自己的失态。怎么可能，呆子怎么会是女子呢？她这样想着，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
江燕望着楚思晴脸上多变的神情，大概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她故意做出很无奈、很委屈的表情，还盯着自己平坦的胸部，忽然眼睛一闪灵光。
“公主，既然做戏要做全套，有什么方法可以使我的身躯变得更迷人点？”她口气无奈，眼神暗示着自己的胸前。
楚思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突然发现眼前的假“女子”缺少了女子胸前的柔软丰盈。她顿时面红耳赤，轻声细语地说：“你可以垫些锦布，这样就不会被别人看出来了。”说完，她转身出了房门，心中却是波涛汹涌，难以平静。
江燕一阵苦笑，看来自己要装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一盏茶后，江燕掀开珠帘款款走出，一身白衣出尘，使得那店中老板眼睛惊艳不已。老板这才“恍然大悟”，刚才的白衣公子原来是个白衣佳人。楚思晴和江燕相视而笑，也不多解释，多赏了老板几锭银子，就走出了丝绸店。
两人衣着翩翩，牵着两匹骏马，特别引人注目。街上所有人都因两人绝世的容颜而震惊，男子露出神魂颠倒的样子，而女子则无一不露出既羡慕又嫉妒的神情，甚至有人暗自咬牙切齿。
二人对众人视若不见，只是牵着马的缰绳往东门走去。
“公主，你准备怎么出去？不是所有人都不得出城吗？”江燕有些局促地问。
“江大美人，今日换班的城卫队长是出了名的大色狼。要出去，只能靠《孙子兵法》里的第三十一计咯。”楚思晴笑靥如花，清丽夺目。
江燕忍俊不禁，点头道：“那微臣就看看公主的美人计。”顿了顿，微笑道，“公主前几日功课做得很深。”
楚思晴嫣然一笑，眼如秋水横波，眉柳舒黛，魅惑动人，江燕心中又是一阵悸动。
两人很快走到东门门口，一队齐国士兵拦住了她们，带头的是一个身着军服的胖子。
那胖子脸色苍白浮肿，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看见江、楚二人，目光突然一亮，直直地盯着二位女子，吞了吞口水道：“二位小姐，去楚国的道路已关，此城只能进不能出。”眼神流露出惊艳的表情。
左侧的江燕低下头时，眼底闪过微微怒意，而右侧的楚思晴却是巧笑嫣然，一双迷人的大眼睛直视那胖子，柔声道：“大人明鉴，我姐妹二人乃蒙达城的商人之女，楚境的姑母病重，爹娘特嘱咐我等前去服侍。请大人能成全我们的一片孝心，通容一下。”
那胖子军官更加神魂颠倒，眼珠都快掉下来了。“这位小姐，不是我们不放人，实则是我们还未搜到两个敌国的奸细，你们要出城，本官很是为难。”说这话时，眼睛还贼溜溜地盯着江、楚二人猛看。
楚思晴极为惊讶，柳眉一蹙，嗔道：“这怎么办啊？姑母病重，我做侄女的竟不能为她老人家尽最后一份孝心，我是罪人啊！”隐隐间都带着一丝哭腔，让周围其他士兵都起了怜香惜玉的恻隐之心。
江燕这时也抬起她的头，装作甚是痛苦之色，茫然问道：“大人，你们所捉的二人可是男子？”
“嗯，是的，据前线消息，是在抓两个楚国的军官。”胖子军官反射性地答道。
“军爷，既是捉拿军官，大人就放我姐妹出城，好不好？”楚思晴又用她甜腻的声音，撒娇式地请求着。
“好好好，二位小姐孝心可嘉，本将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是此去一别，不知小姐何时归来，本官好设宴款待二位美人。”胖子军官被楚思晴楚楚动人的神情和软玉温香的气味搞得神智迷乱，竟然同意放二人出去。
江、楚二人心中一喜，均露出那颠倒众生的笑容。楚思晴更是吃吃直笑，和那位胖子军官说什么一月之后在永迦城相聚的话语。
那胖子军官更是差点就拉上楚思晴的柔荑，想要一亲芳泽，不过都被楚思晴巧妙闪避。
二人得到放行，骑上马，就策马往城外奔去。
“哈哈，笑死我了，那胖子真是好逗啊！这么好骗！”楚思晴咯咯直笑，颇为得意。
“公主看起来很喜欢那位大人，还相约永迦城，真是依依不舍。”江燕皱眉讽刺道，满嘴充满了酸涩的话语。
楚思晴心中一喜，这呆子不会是……她吐了吐舌头，笑道：“好凶，这还不是为了出城需要嘛！那胖子是齐国皇贵妃的表弟，为人好色无厌，庸碌无为，不用美人计，怎么办？”
江燕一愣，也方知自己讽刺的很没道理，“哼”了一声，也不再言语了。
两人骑到一半，就将一身女衣换下，换上两套男装。
楚思晴看到俊秀绝伦的江臣彦又回来了，自言自语道：“还是男子的你比较顺眼。”
夜风吹来，树木花草的清香之中，还混着一股不知名的气味。江燕忽地涌起不安的感觉。
楚思晴见到江燕突然拉住了缰绳，也勒马走回来，奇道：“呆子，你怎么了？”
江燕当下敛息屏气，使了个眼色给楚思晴，慢慢地驾着马往通往酆都的小路走。
楚思晴也出于本能，手移到腰间，随时准备抽出自己的天蚕锁。
小道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巨树，参天摩云，月光从那层层叠叠的树叶之间渗透下来，星星点点洒落在草地上。道上光线颇暗，夜雾氤氲，幽深僻静。
江、楚二人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二人小心翼翼地拉着马走着。
忽然，两支箭从不远处的林中飞出，直射江、楚二人。江燕和楚思晴眼明手快，纷纷抽出武器隔挡了这两支箭，急忙跳下马去。
两旁茂密的树林中的黑影冲出，一时间四周尽是目泛寒光的敌人。
她们身着黑衣，乍眼放望，竟有二十多名。两人背靠背，被围在中央。
“砰！”眩光飞舞，江燕提剑就和一个敌人的长刀相撞，发出嗡然激响。其他敌人大喝一声，直剑尽削江燕肩头，江燕猛得一闪，微微一怔，没想到敌人的武功如此高强。
蓦地提起十二分精神，舞出炫幻夺目的剑花。挑、刺、砍、挡，江燕右臂轻提，长剑提了两寸，和他对敌的人吃了一惊，原以为与江的长剑相交，却没想到江燕转剑上指，他一刀砍空，身子已中刺过来的长剑。
那边楚思晴也挥舞手中天蚕锁，那天蚕锁乃天山蚕丝制成，坚韧柔滑，就算是神兵利器也不能将它砍出一条口子。索如丝带一样柔软，缠住敌人兵器，如敏蛇一般。楚思晴的天蚕锁上有一个锋利无比的箭头，此箭头是千年玄铁制成，见血封喉。
血洒在羊肠小道上，妖艳夺目。江、楚二人武功心智俱是一流，面对这么凌厉的攻势，镇定地对敌，剑气一出，血溅四方。
虽然这次围攻他们的黑衣人武功不弱，但人数毕竟有限。原本占据优势的敌人，在江燕和楚思晴如疾风骤雨般的配合攻击下，一具具尸体接连倒在小道上。
当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黑衣人即将成为她们剑下亡魂时，江燕急忙收住长剑，剑尖抵在敌人喉头，厉声喝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黑衣刺客竟然冷冷一笑，随即口吐鲜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江燕和楚思晴大惊失色，她们相互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彼此心中的想法：这些敌人应该是江湖上的刺客无疑。因为只有刺客才会在齿间□□，以确保绝不会透露半点买家的信息。
江燕和楚思晴对一具具尸体检查着，除了发现他们在手腕内测刺着一朵像龙爪的花。
此刻，江燕和楚思晴的衣袖上又沾染了斑斑血迹。她们表情肃穆，望着躺满一地的尸体和浓烈的血腥味，心中感到无比沉重。
她们不禁开始思考，到底是谁会在通往酆都的必经之路上重金收买江湖刺客来阻截围杀她们呢？
江燕心中涌起一股恐惧感，而楚思晴也脸色苍白地颤抖着说道：“看来应该是大楚的某些人想要你的命。”
江燕心底划过一丝冷意。
的确，这些刺客很可能是楚国某人派来的，目的就是要让她死在回楚国的路上。那么，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
两人气喘吁吁地上了马，迅速赶往酆都，希望能在那里找到一些线索。
崇武帝二十一年冬，江臣彦携护卫回到白虎军的军营，距她与楚思晴失踪正好是一个月。
江燕和齐王生怕再起事端，连忙派人私下护送楚思晴返回九宫山。
若是让楚皇知道，他的宝贝女儿深陷敌境，差点回不来的话，还不知道会如何降罪。
楚思晴自知这次任性妄为有些过头，也就听从兄长的安排，在临行前，她低声对江燕叮嘱：“我觉得你的怀疑是对的，你自己多加保重，安全第一，我们楚都再见。”
江燕点了点头，目送楚思晴的马车离开。
她该查查到底谁是通敌的奸细了。
或许，魏昭战死，齐王受伤，突袭营遭伏，都不是个巧合。
江燕信不过白虎军的人，只得找青龙军的何将军商量此事，何将军执掌军事多年，对于捉内奸之事颇有手段。他私下命亲信将那天在作战会议上的将领及副将做了详细的身份调查，最后挑出三个有嫌疑的将领。
江燕看到这三个人名字后，心生一计，对着何将军的耳边轻声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大帐内，何将军与钱将军正在讨论下一步的进攻计划，江燕则在一旁聆听。时不时，两军实际掌权的最高统帅会向江燕询问战争部署是否恰当。
先前，江燕这个代表皇帝的监军，都不太干预实际作战计划，但今日不知怎么的，江侍郎却与何将军争得是面红耳赤。
两方意见相左，互不退让，这让一群将领都偷偷为何将军捏了把汗，要知道，将领被监军进谗言后得到的一般都是悲惨的下场。
这江侍郎进入白虎军没多久，就已经兵不血刃的处理了钱忠和王德二人。
“大人，今晚突袭一事，还需慎重考虑。”何将军沉着脸，试图做最后一次规劝。
但江燕似乎铁了心一般，冷声道：“马上就要进严冬了，如果我们还在拖着不肯进攻，对粮草和士气都耗损巨大，不用多言了。这几日趁着夜晚迷雾浓厚，是最佳的偷袭时机。”
此言一出，几个将领心中懂了，这少年监军是想在开春之前，拿个大战功回去。
于是，也不再多言，围着江燕的身躯，听他的部署安排。几个将领听着计划，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不禁互相对看了一眼，苦笑一声。
齐王和上官将军怎么都不在啊，谁来管管这江大人啊。
这作战风格太激进和大胆了。
会议结束后，众将领纷纷离开中军大帐。其中，一个有八字胡的将领匆匆回到自己军帐，神情有些紧张，他迅速在桌上写了几行字，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卷起放在怀里。接着出了军帐后，四处张望，确保没人注意到自己的行踪后，鬼鬼祟祟地来到军营后山。这里人迹罕至，只有偶尔飞过的鸟儿打破寂静。
这楚国将领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哨子，在嘴边轻轻一吹。不远处，立刻飞来一直白色的鸽子，他迅速将字条放入鸽子腿上的小竹筒中，然后放飞鸽子，那白鸽扑扇着翅膀，飞向远方。
然后，就在鸽子刚刚飞起没多久时，一支箭突然射来，准确地命中信鸽。鸽子惨叫一声，坠落在地。那楚国将领大惊失色，转身想要逃走，却发现自己被一群埋伏在树林中的士兵团团围住。
在士兵们的簇拥下，走出一个身着深蓝便服的男子，他面容俊美，目光并冰冷如霜，他走到哪将领跟前，冷冷道：“杨校尉，果真是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通齐军，该当何罪？”
杨权看着眼前的江燕和何将军，方知中计，整张脸面如死灰，蓦地跪坐在地，瘫作一团。“呵，杀了我吧，我什么话都不会说的。”
江燕冷笑一声：“骨头到挺硬，来人啊，将他带去军法处，务必给我审出来，楚军里谁还是他的同谋。”
士兵们应声而动，将杨权押解而去。
何将军温和笑道：“大人神机妙算，知晓这厮一定会把大人疯狂的进攻计划连夜送出。”一时间，钦佩不已。
江燕回礼道：“何将军谬赞了，刚刚彦有什么冒犯言语，还请将军海涵。如果审问的差不多了，就让将领们把计划取消吧。就说，已经规劝住了我。”
“遵命。”何将军应声道。
军法处的审问很快有了结果，杨权作为齐国奸细也有多年，这次齐楚大战，主要是将我方重要战役部署告知给敌方，其中包括巴南之战上，出卖情报给敌方，间接造成了魏昭战死，齐王深陷险境，连上次江臣彦突袭粮草库，也是他将消息传给了敌国大将冯琦，让江臣彦差点命丧在战场。
江燕拿到杨权的口供时，总觉得哪里还有遗留，杨权只是一个校尉，能做出那么多事么？
但再用重刑下，杨权一口咬定是自己一人所为。
江燕此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派人将奄奄一息的杨权送回楚都，等待楚皇裁决。
又过了两个月，白虎、青龙两大精锐，犹如猛虎下山，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了战场，赢得了齐楚大战的压倒性胜利。
齐皇深感大势已去，为了寻求和平，他派遣使者带着诚意的求和信物，亲自送往楚都，并愿意将先前占领的城池归还给楚国。
朝廷那边，分为主战派和主和派。
大将军为主战派，觉得没必要与齐国停战，可以一鼓作气将齐军打出剑门关外。
丞相这边为主和派，觉得齐楚大战历时半年，国家需要休养生息，不宜再燃战火。
楚皇在思考三天后，做了决断，同意与齐国停战，并派遣使者与齐皇在齐楚边界处签订了停战协议，象征两国之间和平与友谊。
齐楚大战，两军均是死伤惨重，楚皇命青龙军一半将士收编进白虎军，以增强边疆防御力量，同时，命令江燕带领剩余的青龙军班师回朝。
江燕长嘘一口气，仗终于打完了。
暮色苍茫，晚霞绚丽，残红的夕阳在冰天雪地上悬挂，毫无暖意。澄澈的蓝天如明镜般清澈，狂风卷着尖锐的冰雪从众人头顶呼啸而过。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殿下和上官将军不必再送了。”江燕站在猎猎作响的队伍最后，向齐王和上官浩做最后的道别，她的声音坚定而柔和。
楚商看向身着铠甲的江燕，笑盈盈道：“江大人对本王有救命之恩，以后有什么力所能及能帮助大人的事，大人尽管开口。”
江燕连忙客套几句，称齐王言重了。
上官浩昂首站立，对江燕态度也不像一开始那般充满敌意，他沉声道：“江大人，齐国腹地解危之恩，酆都宽恕之恩，上官浩莫敢忘怀。他日，有任何需要，卑职都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时，还单膝跪地。
江燕回想那时，她与楚思晴平安返回酆都时，就见上官浩在大冷天，褪去全部上衣，裸露着精壮身体，背着荆条跪在齐王府外，想要负荆请罪。
江燕和楚思晴、还有齐王闻迅，急忙出府想把跪在地上的上官浩扶起来。
江燕急忙扶起上官浩，诚恳地说：“上官大人，不必如此，殿下已经用军法处置过你了，你也在齐楚大战上屡立战功。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上官浩却倔强地不起身，脸上充满羞愧：“是我轻敌所致，以至于连累骁骑军弟兄深入危险，后又连累青龙军将士为我等殒命，更连累江大人和九公主陷于敌城。如果九公主真有什么，我，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说道上官浩声音哽咽，眼眶突然红了。
楚思晴大感羞惭，这上官浩怎么还想之前一样认死理，自己跑去找江臣彦，关他什么事啊。
江燕则心底思忖，上官浩是怕九公主有三长两短的话，他没法面对八公主吧。
“大人，军令不可违，上官浩已是罪人，只求大人赐我一死，也好让我为骁骑军和青龙军死去的兄弟赔罪。”上官浩沉声道。
“那好，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无意在劝，你既然背着荆条，那我就用这荆条抽你三十鞭，抽完，这件事就一笔勾销。”江燕知晓这上官浩心高气傲的犟脾气，谁劝都没用，也就随了他的愿。
不等上官浩拒绝，连忙抽出他背后的藤条就往他赤裸的身躯抽着。“一、二、三……十五、十六……二十六……”江燕大声数着，每一鞭都狠狠地打在上官浩的身上，血痕布满他的身躯。
上官浩忍住剧痛，嘴角流出点点鲜血，硬是不发出一声呻吟。
“三十！”江燕打完最后一下，停下手中藤条，她看着上官浩，淡淡道：“上官将军，惩罚我也给了，希望你记住这次教训，以后在战场上不要犯同样的错误。你是主帅，是将士们的脑子，主心骨，你一旦失去理智，就是把手下推进深渊。”
此时，上官浩突然眼神变得异常复杂，交织着酸楚、懊悔、哀伤和坦然。他的瞳孔似乎凝固在某个遥远的地方，细微地喃喃自语：“公主，我们来世再见。”就在此时，上官浩突然做出惊人举动，他毫不犹豫地抽出插在裤子旁的匕首，狠狠地往自己胸前扎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其余众人都来不及反应，江燕则出于本能反应，伸出右手，硬生生去夺那锋利的匕首，可空手接白刃的后果，就是利刃划到了江燕手掌心。“啊——”江燕忍不住喊了一声，一股剧痛刺入脑门。
当场，血溅白衣。
上官浩面色陡变，瞳孔收缩，表示震惊，他没想到江燕竟然以这种方式阻止他自杀，他大声喊道：“江大人，您没事吧！”
江燕忍受着右手传来的刺痛，勉强挤出一笑：“碰到你，怎么老要见血。”
楚思晴和齐王也赶紧迎了过去，楚思晴连忙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给江燕做包扎。转头愤怒地骂道：“上官浩，你这个懦夫，窝囊废，青龙军的弟兄真是死的冤枉。我说你存心的是吧，是想让我姐因为你的事，和江大人产生嫌隙对吧。”楚思晴看着江燕那流血不止的手掌，心疼不已。
“公主，我，我没有……”上官浩被楚思晴这番话给弄得愣在原地，想澄清却又显得底气不足。他自裁，一方面是真的觉得愧对死去的士兵，另一方面，他不想在情敌跟前一辈子抬不起头，他确实不敢面对楚倾烟已嫁于眼前之人的事实，就选择逃避此事，甚至他从一开始就看不上这个文弱书生，他觉得江臣彦根本就没法保护他心仪的八公主。
可是，眼前的江臣彦一点都不文弱，在武功上不弱于自己，在智谋上又远胜自己。甚至，最让自己难受的，是眼前这人气量很大，敢于重用自己，又会在危难时，出手救自己。
上官浩突然间觉得很挫败，他的骄傲与自尊都被瞬间撵成齑粉。
他或许真的是个懦夫和窝囊废吧。
江燕看着上官浩这痛苦又茫然的反应，用完好的左手拍了拍肩膀道：“上官将军，自杀是最懦弱的表现，也是最自私的逃避，如果你真想赎罪，那就帮我打赢这场仗，大楚需要你，士兵也需要你，心中的那个人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受了一点挫折，就一蹶不振的上官浩。”
上官浩听着江燕的话，顿时幡然醒悟，他不能在此刻认输，八公主会对自己失望的。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多谢江大人的教诲，卑职定会竭尽所能，打赢此战。”
江燕收回思绪，盯着眼前为她送行的上官浩，彼此间一些千言万语尽在眼神中流露。
如果没有楚倾烟的话，上官浩或许能和自己成为朋友吧。
上官浩一双寒潭深水似的双眸突然染上了一层氤氲，嘴唇突然发颤，嗓音有些低沉而沙哑，似带着几分恳求语气道：“江大人，请务必照顾好公主殿下，卑职别无所求，但求八公主殿下能够平安顺遂。”
江燕听他说得语意真诚，由衷而发，点了点头：“将军放心，我会照顾好公主殿下，你也珍重！”向楚商和上官浩做了下揖，高声道：“咱们楚都再见。”
随即翻身上马，一人一马往青龙军前军奔去。
崇武帝二十二年立春，江臣彦带领三万青龙军班师回朝。
凯旋之日，楚都的百姓夹道欢迎。
要知道，此人乃是楚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状元，不但文武双全，身居高位，还长得容貌俊秀，玉树临风，此番又作为大功臣班师回朝，多少未出阁的女子都想瞻仰一下这少年将军的风采。
江燕一入皇城，就进宫面圣去了，楚皇对于她这半年的表现都相当满意，虽未加官进爵，但金银财宝的赏赐却是不少。江燕心想，挺好的，没想到欠陆杭的钱那么快就能还上，连忙磕头谢礼，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皇留了她和几位青龙军将领一同用膳，用膳过程中，江燕也得知九公主在不久前也平安回了帝都，看来，楚皇并未发现九公主曾偷偷赶赴前线的事。
再出宫时，已是宵禁，
月光如练，斜斜地铺洒在青石板上，为夜行人描绘出一条银白的道路。江燕驾马归来，马蹄轻敲着石板，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乐曲中的节拍，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宛如从远方归来的英雄。
江府的灯火通明，犹如繁星点点，照亮了夜空。那灯光中透出的温暖和明亮，江燕望着那熟悉的府邸，心底涌起一阵柔软的情感，那是家的温馨，是归来的喜悦。
当江燕走进府邸的院子时，一阵清越幽扬的箫声随风飘来。那箫声如同天籁之音，洗涤着江燕的心灵，让她的疲惫在此刻得到了纾解。
她停下脚步，静静地聆听着那箫声，仿佛在寻找着那箫声的来源。
“公主，我回来了。”江燕喃喃自语，眼角突然泛起一丝湿润。
江燕远远望去，只见不远处亭中坐着一位白衣女子，那女子身姿优雅，宛如仙子下凡。江燕心中激动不已，她大步走向那女子，克制住自己想要抱住八公主的冲动，只是轻轻地说着：“公主，我回来了。”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楚倾烟眼眶突然湿润，她颤抖地抚摸着江燕的脸庞，从她高挺的鼻尖一路向上摸到眉宇，再从眉宇慢慢下移摸到江燕的唇角。
似乎是想确认，驸马是否一切安好。
“你瘦了。”楚倾烟心中涌起心疼，热泪倏然涌了出来，泪水在舌尖泛开，化作一种甜蜜而酸楚的滋味。
江燕被楚倾烟这一摸得是猝不及防，面上烧烫，又看到她泪水涟涟不决，心中苦甜酸涩，难以名状，她手足无措地用袖子给楚倾烟擦拭眼泪，笨拙解释道：“公主，我没瘦，真的没瘦，军营里待遇可好呢。”
“别骗我了，你腰都瘦了一圈了。”楚倾烟“噗哧”一笑，突然主动投入江燕怀抱，双手环抱住江燕的腰。
这腰，真的好细，和女子一般。
江燕吃了一惊，全身僵直不敢动弹，任由楚倾烟对她的主动，她能感受到自己怦怦怦急促的心跳声。
两人就这么彼此相依，抱了很久。
乱了，乱了，全乱了。
她走之前，对八公主已经很冷淡了。她以为半年不见，楚倾烟对她这个驸马应该充满了疏离和怨念。
可是，现在，她为何如此主动，还这般亲近自己。
乱了，真的乱了。
理智上，江燕想推开楚倾烟，避免沉溺于这段虚假的感情羁绊中。
可感性上，她舍不得推开楚倾烟对她的依靠。
两人就这么抱了很久，很久。
温柔乡，英雄冢。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 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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