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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宴无好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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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到中场,已是高潮。丝竹塞耳,佳肴满怀。众人都已带薄醉。
仙珠的太白酿刚饮两口就被弘毅抢走,偏他自己酒量不好,仙珠又去阻他,两人你争我夺,看得赛罕笑出来。
为了宴会助兴,夷狄的壮士上来表演角斗。壮士身壮如牛,脚大如船,一脚踏下,金砖颤动,雄浑的吼声,似穿天际。
壮士们退下后,舞姬献上歌舞,接着夷狄人又献上了三百副神箭弓。
看到壮士表演,还没什么,看到神箭弓也来了,咏阳心就开始活动。
她猫着腰,躲到桌帘底下,慢慢向着那些寒光闪闪的神箭弓移动过去。
昭博只觉得桌子底下有东西在动,像小羊羔在蹭他的腿。他弯腰一掀桌帘,看到一张莹润可爱,雪白如霜的俏丽脸蛋,正忽闪忽闪两只葡萄般的大眼睛。
“你是谁,你怎么躲在桌子底下?”他伸手抓住咏阳的手腕,想把她拖出来。
咏阳大惊,这个异族的男孩是谁啊!满头的辫子,五颜六色的宝石,奇怪的服饰。
她伸出手赶紧捂住昭博的嘴,“好哥哥,你别嚷。我请你吃糖。好不好?”
软软的手像云朵一样,浑身上下香得不得了,贴得那么近,仿佛能看到她脸上的寒毛,柔滑的皮肤像草原最好的牛奶。
昭博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女孩,身体酥麻麻的,呼吸也不畅快了。想起族人常说,中原女子是魔鬼,会吸走男人的精魂。猛地把咏阳一推,咏阳的头撞到桌子脚,哎呦叫出来。
昭博听到她喊疼,忙掀开帘子,自己也蹲下来,“你怎么呢?”
咏阳揉着自己的后脑勺,龇牙咧嘴道:“都怪你。”
昭博看她可怜样子,好不心疼,“我给你揉揉——”
“放肆!”咏阳一把打落他伸过来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吗?”
黑暗中,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昭博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越发觉得眼前的女孩说不出的漂亮。
“你还疼不疼?”
“不疼了。”
“那你为什么躲在这里?”
“我想看夷狄人的神箭弓。”
“这个简单,我取来给你看。”
过了好一会儿,昭博真的取来一副神箭弓。咏阳上下抚摸,爱不释手地说:“哇,这就是神箭弓,真是名不虚传。”
昭博得意地说道:“我们夷狄的神箭弓非一般人不能使用。”
“听说,你们女人也能上阵杀敌,是不是有这回事?”
“是啊。夷狄的女人才不像你们汉人女子那么娇弱呢,我们把最勇敢、最智慧的女人叫做麻魁,她们可以带兵打战,还可指挥千军万马。”
听着听着,咏阳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
“咏阳!”正在这时,单望与弥乐躲开众人也悄悄溜了过来。
两人看见咏阳手里的神箭弓,三人顿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昭博瞧见咏阳只顾和单望与弥乐说话,而不理他,讥道:“几个小小的奴子,箭都不会射,有资格看神箭弓!”说完,把弓箭一把夺了过去。
弥乐不服气地说:“在中晋人人都会射箭,个个都是神箭手,不单是大人与奴子。”
“胡扯!”
昭博哪里肯信,两人唇枪舌剑地争了起来。
宝马、良弓是夷狄人最重要的物资,是再穷再苦也绝不出售,尤其是不能卖给中晋的物品。
今日他们献上宝马,又奉上良弓,群臣都躁动了,都说夷狄神箭弓能以一敌十,如今夷狄人一下子送了这么多,怎不叫人欣喜若狂?
弘毅大喜,走下宝座,拿起寒光闪闪,杀气逼人的弓箭,爱不释手的抚摸。
仙珠跟在其后,表情同样是喜悦与快乐。
赛罕也走过来,懒懒地问:“皇后如今还射箭么?”
这句话如利箭精准地直中仙珠的心房,她眼望赛罕,平静地反问,“我还能不能射箭,将军应该最清楚啊。”
赛罕摸了摸鼻子,“我送你的短刀还在么?”
仙珠令人把短刀拿过来,赛罕抚摸着那小小刀刃,感慨万千地说道:“知不知道,你当初差一点就要嫁给我了。”
“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一点不知道有这回事。”
“夷狄人的规矩,比赛射箭,如果是两个男人,赢了的那一方,可以拿走输家的武器,如果是一男一女,那么胜了的可以把输的人带走。”
夷狄人豁达开朗,男女之事上比汉人纵情得多。赛罕说得含蓄,所谓带走,其实就是扛在肩上,去到营帐。说是厮混也好,成亲也好,就算是在一起了。比起中原男女结合的三媒六聘自然显得粗俗又浅薄。
仙珠回之一笑,既魅又狂地道:“别忘了,当初是你射箭输给了我!别当我不知道夷狄人的规矩,男女比武,如果男人赢了,往后他就是这女人的天。但如果是女人赢了,这男人就是女人的奴,她要他往东,不能往西,要他去死,他就不能活着!不知你是不是要照这个规矩——”
“你可真是——”赛罕窘然大笑,笑过之后,将右手置于胸前,庄重地道:“夷狄人重情守诺。即使是三岁小孩也不例外,我——赛罕拓跋向你发下重誓,不管天涯海角,不管海枯石烂,你若需要我,我定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单膝跪下,把手中短刀慎重地高举过头。
仙珠微微一笑,接过他的短刀,道:“我的夫君是天子,天塌下来,他都会为我撑住。我收此物,是把它当做我们友谊的纪念。”
赛罕站起来,微含醋意地说:“再强的人也有力难所及的时候。”
“若论强壮与海量,我的夫君的确不如你,但论做人的胸襟与伟岸,他比你强胜百倍。”
仙珠还想与赛罕掰扯掰扯两句,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弥乐与昭博,因为口角导致动手,抱在一起从桌子底下滚了出来。
仙珠先是错愕,再看后面躲闪不及的咏阳与单望,心里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霁月看到三人更是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把三人带走。
三个孩子也不敢争,赶紧跟着霁月走了。
昭博拍拍衣服,翘着嘴巴,眼睛却一直看着咏阳离去的背影。
昊麟端起酒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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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棣躬身退出四夷馆的大门,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去。原来是昭博正站在窗前,摇头晃脑念着一首幼稚的唐诗。
“鹅鹅鹅,鹅鹅鹅——”
常棣掩嘴一笑,扬长而去。
昭博看到回来的赛罕,立马扔了手里的书,仰头倒在床上,“那人走了么?唉,这劳什子唐诗,读得我舌头都打结了。”
赛罕对着躺在床上的昭博,“昭博,人间绝色无非景色与美色,你要哪一种?”
昭博一骨碌爬起来,想了半天,“当然是——两种都要。”
赛罕哈哈大笑,“不愧是你。天下最美的风景在禁庭,最美的美色也在禁庭。我只问你,你要金珠子还是假珠子?”
昭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真珠子、假珠子。
“你只管回答我。”
“当然要真珠子。”
“那就好。”赛罕微笑着,把手重重压在他的肩膀,“你不是问我,上次那个躲在桌子下的女孩是谁吗?”
“她是谁?”昭博眼睛都亮了,“赛罕,我喜欢那个女孩,我想带她去夷狄。”
塞外之人永远都是这么单刀直入,热情奔放。
赛罕笑道:“她是咏阳公主,是真正的金珠子。”
昭博闪亮的眼睛暗了一下,但又更快地燃烧起来,“公主又如何,我要的就是公主,就是要真正的金珠子!”
“想娶公主可不容易。”
“该怎么做,赛罕,你快告诉我。你是草原上最聪明的人,你一定知道。”
赛罕低下头,在他耳边低声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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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阳私闯崇华殿,她以为皇阿娘会大骂于她。结果,仙珠只是训诫几句,对于弥乐和单望也没有什么惩罚。
过了几天,昊麟给咏阳送来一副小弓,这副弓箭的制作方法与夷狄的神箭弓制作方法一样,乃是专给夷狄麻魁所使用。
咏阳大喜过望,迫不及待就要去试用她的新弓。做陪的当然还是弥乐、单望两人。
三人在箭亭,正在兴致高昂,不想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昭博目光灼灼,在三人身上反复流转,最后落在咏阳身上。
“喜欢这副弓吗?”
咏阳不解他话里的意思,道:“喜欢啊。”
昭博笑了起来,“喜欢就好。”说着,便向咏阳迈进一步。
咏阳下意识后退,他又逼近。
“你——要干什么?”
弥乐立刻把咏阳护到身后,昭博凌厉的目光像箭矢一样瞪着弥乐,上前就是一耳光,打得他跌坐地上。
“你怎么打人?”咏阳大喊。
弥乐气得冲上前,对着昭博就是一拳。
昭博扭头,一把捏住弥乐的拳头,“打他你怎么呢?口出狂言,居然敢说你们个个都是神箭手!”
咏阳怒得跳了起来,嚷道:“我们就是神箭手,怎的,你不服?”
“不服!”昭博掀开弥乐,用手指着咏阳的鼻尖,“我要和你们比箭,倒看看,谁是神箭手!”
“好啊,比就比!”咏阳气红了眼,昂起头,也用手指着他的鼻子,怒气冲冲地说:“你要是输了,跪下来给我把鞋底舔干净!”
“好,要是你输了,就给我当一辈子的小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