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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她回来了(1) ...

  •   对于韦月眉而言,皇上说,从没有依过她什么事,这件事依着她也无妨。
      这句话是个开始,亦是结束。
      她因这句话蒸蒸日上,没有皇后的权柄,却享受到了皇后的权力,但也禁锢在这句话里,不能前进一步。
      皇上真的依了她,把过去封存。
      百花冷落,让她独占春光。一年多来,她是贤良的皇贵妃,享受众人的赞叹、羡慕和嫉妒。皇上甚至在韦崇去世后,将常棣接入宫来与昙华同养。
      若说有什么不能称心,便就是咏阳。
      那也没有什么的,咏阳再刁蛮也是公主。过两年嫁了人,也就无妨了。
      最好是嫁得远远的,就再没有更好的了。

      霾雪纷纷,又是一年最冷的时候。
      韦月眉与韦韵诗坐在窗前,常棣的读书朗朗。两姐妹不时闲话絮絮,不时又忽然安静。
      “这样真好。”
      “哪里好?”
      “该在的都在,该不在都不在。”
      韦月眉明白韦韵诗话里的意思,伸手握住她的手道:“等到弥乐从潞南回来的那天,才真是好哩。”
      韦韵诗薄白的脸上泛起光彩,“你同皇上说了弥乐的事?”
      “提了一嘴。”
      “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得看机缘。”
      韦韵诗目光猛然由晴转暗,机缘,什么是机缘啊。
      “想弥乐了?”
      “怎能不想?我都有好几年没见到他了。”
      “是啊。”韦月眉叹息一声,幽幽道:“姐姐莫愁,毕竟还有儿子,等得弥乐回来,便是云开见日。而我——”
      “你有常棣啊。”
      韦月眉皱了皱眉,用眼神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娘娘、娘娘!”锦儿跑进来,跪下道:“皇上、皇上……浑身是血,被抬……抬了回来。”
      ——————————————
      “这……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被抬着回来的弘毅,月眉几乎晕死过去。捏着锦被,轻轻一掀,看到底下触目惊心的红。
      弘毅抓过被子,不让她再掀开。
      “莫担心,孤……没事。”
      韦月眉战栗尖叫,“皇上,这还叫没事?”
      他没有再看她,也没有回答她的话。
      韦月眉发现,他的目光中有无数的恨、无数的怨、无数的贪念与……隐藏的快乐。
      没错,是快乐。

      韦月眉把手收回来,周围的人如潮水簇拥上前,把皇上抬走。她站在原处,疑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他怎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剥开所有表面的不快后,那番快乐,明明是少年时在文渊阁念书,听到仙珠来时的脚步,不由自主露出的喜悦。

      “你怎么呢,还在这儿发什么呆?”
      “姐姐,你掐我一下,捏我一下!”她急急抓住韦韵诗的手,“我肯定是在做梦!”
      韦韵诗摇了摇她的肩膀,试图让她清醒,“傻不傻,青天白日,做什么梦!快去看看皇上吧,好好的,怎么就吐血呢?”

      紫宸殿里人头攒攒,灯在晃,人在晃。
      弘毅感到翻江倒海,咳出来的血一碗接着一碗。
      御医来了、韦月眉来了、韦韵诗来了、咏阳来了、昙华来了、常棣来了,连最不能待见他的沈方思也来了。
      所有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在他的身边,可所有人都止不住他迅猛的病症。
      御医们眉头深锁,交头接耳。自从在九仙山受伤,他就落了病根。这一两年里,身边的至亲走的走,死的死。悲伤肺,喜伤心,他的病就没有好过。
      一入秋,断断续续总有症,而这一次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居然暴咳,吐血,浑身是血地被抬回来。
      大家都不知起因是什么,逼拿着严怀恩追问,严怀恩哪里敢开言说实话,嘴巴闭得比死鸭子还硬。
      韦月眉疑心,天底下能让他肝火动旺,气得吐血,又暗藏喜悦只有一个人,唯有一个人。
      但她已经死了,除非死而复生。
      不可能、不可能!
      韦月眉拼命摇头,如果仙珠真的死而复生,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杀掉!

      弘毅伏倒在龙榻上,恨自己这副不争气的身体,更恨自己为什么不一剑杀了她!
      只差那么一点点——
      他确实应该手再狠一点。
      一剑下去,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就那么一瞬间。
      剑还没有刺下去,自己就先软弱了。
      心里一软弱,激荡的感情就在身体剧烈动荡,把他的身体撕咬得四分五裂。
      心里住的猛龙奋力从他喉咙里挣脱出来,化成淋漓的鲜血溅到她脸上、身上、裙上,把在场的人都吓坏了。
      哪里还管什么其他。
      严怀恩也好,叶魁也好,羽林军也罢,急得都如热锅上的蚂蚁。
      唯独她,抱着球儿,站在冰雪之中,冷白着小脸,默默看着他。好像他就是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哪怕她脸上还沾着他的热血,她也能无动于衷。
      一想到她毫无表情的脸,胸中的剧痛再次袭来。直接把他袭倒。弘毅捂着胸口,倒在枕上大口大口喘气。
      试问,全天下还有谁,挖了他的心、剜了他的肝,还要往上头撒盐。
      沈仙珠啊、沈仙珠——
      睁开眼睛是她,闭上眼睛还是她。
      他伸出手,决定要把那个女人凌迟处死,以泄心头之恨!
      “皇上——”
      所有人都在屏息静气等待他的命令。

      “父皇——”
      就在这时,咏阳拨开众人,扑到金丝团拢的锦被上。
      听见的女儿的哭声,他伸出的手颓然落下,胸腔里的那条巨龙立即又变得软弱不堪。
      就算是为了咏阳。
      他不能,不能啊。
      对。
      他不杀她,不是怜悯,不是舍不得,完全是为了咏阳。
      她可以不要女儿,他则不能。
      他伸出手摸索着碰到咏阳的小手,大手和小手紧紧握在一起。
      咏阳抬起头来,小巧的瓜子脸上挂满泪痕。
      他看着女儿笑了起来。
      咏阳真的像极了她,连哭起来的时候都像。润红的鼻子,一缩一缩,仿佛有天大的委屈。

      他的唇边绽放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大手紧紧拉着女儿的小手,“别哭,父皇没事。”
      咏阳点头,止不住又落下两行眼泪。他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儿,“父皇累了,你先回雏凤宫去。”
      “我想留下来陪父皇。”
      韦月眉轻声道:“公主,还是先回去吧。皇上自有御医和本宫照料,你在也帮不了什么忙。”
      咏阳瞪了韦月眉一眼,凭什么让她回去,就不能你先回去?
      “皇贵妃也回宫去吧。”
      “陛下,臣妾——在这儿陪你。”
      “孤累了。”弘毅虚弱而又不容置喙地道:“严怀恩和叶卿留下,其他人都下去。”

      韦月眉的脸色涨成猪肝色,但看到弘毅疲倦地闭上眼帘,不得不忍气吞声和咏阳一道退了下去。
      众人走后,严怀恩这才放声哭出来:“皇上,皇上……都是奴不好。没有保护好皇上……奴该死、该死!”
      他一边哭,一边朝自己脸上拼命扇打耳光。
      弘毅睁开眼睛,炯炯有神得像要射出火炮。
      不等皇上把话问出口,严怀恩自己收起眼泪,跪到他跟前,小声道:“皇上放心,娘娘现在在燕月堂。奴已经加派人守着……务必周周全全。”
      “周周全全“四个字真是落在他的心坎上,再没有什么比这四个字更难能可贵的了。严怀恩确实比他肚子里的蛔虫还要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舒了口气,嘱咐道,“要——派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告诉他们,就是睡觉都要给孤盯着,眼睛都不许眨!”
      “奴明白。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就是送进去的东西,吃的、用的、使的里里外外都要查验五道。”严怀恩慎重的说完,马上又苦着脸,“如今,娘娘都回来了,圣上也要保重龙体。这往后天长地久,来日方长。”
      “来日方什么长!”
      弘毅在龙榻上猛捶了几下,此时此刻,他是恨不得仙珠立刻就死掉。
      严怀恩抿紧嘴巴,不敢再说话。

      “叶魁。”
      “臣在!”叶魁屈膝一跪。
      弘毅仰面倒在黄缎软面的枕头上,一字一句,缓缓说出三道圣旨,一封锁消息,绝不能让他的病情泄露出去。二,追搜梁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三,急招沈氏余族回京。
      叶魁紧盯着脚下的地砖。
      这第一、第二还能理解,这第三道圣旨……
      可见皇上口是心非,表面上恨不得把沈仙珠扒皮抽骨,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舍不得。
      把沈家余孽召回,这么做为了谁?
      谏官要是知晓,可要把长城都哭倒了,皇上的英明也会毁于一旦。
      “你想什么,孤很清楚。但孤自有孤的打算。严怀恩,把单致飞请进来,孤有话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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