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辞》谷雨白路

117、两虎争（14）

　　“等一等。”仙珠挣脱了沈祁阳，“大哥，我还有几句话要同人说。”
　　说完，把孙昂拉到一旁，极低极轻地他说道：“孙昂，我要回家去了，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么？记着百姓不需要英雄，他们需要明君。我与三位皇子从小一块长大，谈不上十分了解，对其性情也知一二。他们都想当太子，做皇帝。但睿王和梁王就只是想做皇帝而已。只有一位，他从小的志愿就是做一个名留青史好皇帝。想要名留青史，必然是要造福百姓，为百姓谋福祉。我说的意思你明白么，明君望良臣，良臣也望明君。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
　　仙珠并不知道，此时的弘毅同沈祁阳一起进来，此时正站在孙昂身后，这一番话全落在他的耳里。
　　孙昂看看仙珠，再看看弘毅，用力地点了点头。想到仙珠根本看不见，忙又说：“你说的话我记在心里。放心吧，我不会再错下去。”
　　仙珠笑了起来，跟着沈祁阳出门而去。
　　雨水歇止，晚风徐徐，远处的天空青烟寥寥，残阳如血照映红天际。黑幕降临之时，最后的烟雾也消逝于苍穹之中。
　　————————
　　天色渐次暗了下去，万物归于寂寥，养心斋里安安静静，偶尔听到窗下的鸟笼传来小鸟儿扑腾的翅膀声。
　　潘甲小跑着进来，扑通跪下：“皇上，万幸万幸，火灭了。”
　　本来仰面躺在条榻上的计锟，一听这话，猛然站起，“真的灭了？”
　　“是。是灭了！”
　　“那贤王呢？他在哪？”
　　正在这时，另一个内侍跪在门外，哭道：“皇上，贤王刚刚被人抬回来了……”
　　“啊！啊！怎么会这样？弘毅、弘毅——”

　　端木宫中人头攒动，御医、奴仆来来往往。计锟焦急地在殿外，不停催问，贤王的情况到底如何？要不要紧？
　　“回……皇上的话，殿下伤得不轻啊，身上多处灼伤。”
　　“能不能医？不，你们一定要把他医好！若不医好，我把你们的脑袋全砍了！”
　　“臣定当尽力而为。”
　　计锟走到床边，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弘毅，心疼极了。弘毅的样子坏得很，头发凌乱，眼睛通红，衣服四处烧焦，烧坏的皮肉暴露在空气中，触目惊心。
　　计锟痛心地说道：“你这傻孩子，救火而已么，何必亲力亲为。你手下有那么多的奴才就办不得？你要记得你是万金之躯，不能不爱惜！下次再不要做这样的傻事。大不了再烧两条街，烧他个一日一夜也就完了。”
　　弘毅强忍着痛楚，“情况紧急，儿臣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是一般的火灾，怎么可能会烧得那么大，那么久。”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计锟，他问：“你怎么那么巧就在尚乐坊？”
　　弘毅坦然道：“儿臣是追着孙茱去的，大哥哥抓了孙茱，还说孙茱的弟弟就是他要找的凶手。儿臣与他理论，没想到正说话间，火就烧了起来。也不知大哥哥怎么样了，他还好么？”
　　计锟的眉头突突跳了两下，“你好好养伤，剩下的事就不要管了。”
　　“是。儿臣谢父皇关怀。”

　　为了追捕一个人，烧了整条街，死了一百多，伤了几百人，捅出这么大的篓子。驰睿早吓得胆子都快破了。哪里还有精气神去救火、救人，飞速逃回睿王府躲了起来。胆战心惊等到火势被灭的消息传来，才装模作样跑到御苑。
　　他刚到养心斋门口就放声大哭，一路爬着一路跪着进来，抱着计锟的腿就喊：“父皇，父皇！儿臣差一点就见不到您了！”
　　他脸上抹着锅灰，软甲脏污，乍一看确像刚从火场来的一样。
　　计锟冷目扫他，淡淡道：“大哥哥辛苦了啊。为了追一个匪徒，差点把京师都烧了。到底抓到人了没有？”
　　驰睿慌了神，哪里敢说闯了这么大的祸，却没有抓到该抓的人，撒谎道：“父皇赎罪，儿臣虽然没有抓到活的。不幸中的万幸，那贼人也已经葬身火海，烧成焦尸。”
　　“喔，真的？”计锟眯起眼睛。
　　“千真万确。”驰睿硬着头皮，绝不敢说弄出这么大的祸事却没有任何结果。
　　反正烧死了那么多人，随便弄一具尸体便可以蒙混过关。现在就是真的孙昂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要说是假的了。
　　“这个贼人实在太狡猾了，虽然付出了一点点代价，却也是值得的。”
　　计锟勃然大怒，“你这个畜生！这种话也说得出口，整个京师差点成了你的陪葬，叫做一点点代价！”
　　一耳光直抽在驰睿脸上，驰睿也不敢哭，反身抓住计锟的龙袍，“父皇，儿臣是去抓匪徒，没有纵火，是有人故意纵火栽赃嫁祸儿臣！”
　　计锟冷笑着问：“谁会栽赃嫁祸给你？”
　　驰睿彻底慌了神，哆哆嗦嗦道：“是……二哥哥……”
　　“二哥哥？”计锟怒道：“他可是在火场中受了伤的，他会自己烧自己？”
　　“不不不，”驰睿揪着龙袍，哭道：“是昊麟、昊麟！父皇，这一切都是昊麟的诡计啊，他想要烧死我和二哥哥，然后，他就能做太子了！”

　　“呵呵，呵呵呵。”
　　昊麟清脆的笑声如珠落盘，只见他闪身从内室走了出来，边走边说：“大哥哥，你真没义气，居然说这样的话来坑害我。亏我还在父皇面前替你遮掩。”
　　昊麟一身白衣，冰清玉洁，琼枝玉树，和驰睿的狼狈比起来，干净得如东海菩萨似的。
　　他转身对着计锟跪下，道：“父皇，大哥哥既然不顾兄弟之情坑害儿臣，儿臣也不再顾念手足之情。尚乐坊走水本是意外，但走水之后，大哥哥不忙着救火，倒弃众人不顾，跑回王府躲了起来。官兵群龙无首，才会导致火势越来越大，到了不可救的地步。等到火扑灭了，才巴巴出来，还企图蒙蔽父皇。儿臣说的话句句属实，父皇如果不信，可以去问问今日火场的官兵和百姓，就可知儿臣有没有说谎！儿臣还要斗胆说一句，这样的人哪里配做亲王、做兄长？儿臣以为，他甚至连儿子都不配做！”
　　驰睿气得目呲欲裂，冲上去要和昊麟拼命，“昊麟，你这混蛋！明明是你在尚乐坊放的火药，火是你放的！你想杀我！”
　　“谁说是我放的火？明明就是一场意外！”
　　“是你、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