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求》青菱菩萨

66、第18章 功败垂成（一）

　　夜半寂静时分，唯有一轮明月高挂长空，地上的枝枝草草借着月光制造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暗影，随着夜风不断窸窸窣窣地来回晃动着。
　　龚止戈住的园子处忽然多出一个人影，从地上残缺不全的影子来看，这是一个披散着长发的，有些细瘦的女子。
　　府里的下人这时候多半已经休息去了，自是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些，那人影似是对这片环境很熟悉似的，很快就绕过了七转八弯的小径走廊，来到龚止戈的房门外头。
　　房内，他房间的灯光依然亮着，昏暗的黄光在门上纸糊的窗户处映出一个放大了的黑色人影来，他看上去应该是正坐在桌前看书。
　　忽然龚止戈听到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他有些疑惑地放下书本，站起身去开了门，看到来人的时候内心在吃惊之余竟还有一些慌乱。
　　见鬼！他从来没在见到自己家里的姬妾的时候还会有过这种心情的！
　　他挺起胸膛给自己挺了挺气，故意皱起了眉道：“玉儿，半夜三更的你不好好在房里睡觉，来为夫这里做什么？”
　　来人正是范玉荷，她似是对龚止戈假装出来的怒气视而不见，温柔地笑了笑道：“既然老爷都这样说了，那么玉儿……自然是来尽为人妻的责任的！”
　　龚止戈心中陡然一阵慌乱。若这是在以前，没有他的允许，有谁敢踏进他房门一步？被他呵斥后还能站在原处不移步的，这府上大大小小的又有几人？可范玉荷她……
　　他忍不住抬手去抚了抚她如今已微微有些刻上岁月痕迹的面庞，他有多久没见过伊人这样不带丝毫烟火气息的笑容了？这份纯真正是他当初所看中的，曾经也只为他一人绽放，而后来，由于自己的刻意疏远和其他的种种原因，这样的笑容不知何时便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了。
　　有多少年没见过玉儿这样的笑容了？
　　一年？两年？五年？……还是更久之前？
　　他几乎都已忘却。
　　眼前的人，还是那个人，可现在却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他有些感慨地拥住了范玉荷，叹了口气，把头埋在她颈窝间，细细回味着当年那份让他欲罢不能的留恋。虽然她的皮肤已经不再如当年那般细致，虽然她的那份纯真气质已经消散在长长的时光走廊中，虽然她还做了有些让他不太高兴的事，可她，毕竟还是她啊！
　　那桃花纷飞季节的嫣然一笑，和他至今没有忘却的她的笑扑流萤，都是真真实实的，他曾亲眼见过亲手触碰过的稚柔感情啊！
　　在他温暖怀中的范玉荷娇躯轻轻一震，也是在这一拥中，她终于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怨怼和计算，全身放松地流连在他宽慰的拥抱里。她也不过只是个期望夫君疼爱的小女人而已，她曾与他耳厮鬓磨缠绵悱恻过，她也曾翘首盼月地期待着他的回眸，只是那一切似乎都已离她远去，如今只剩下的，也仅有这个温暖的怀抱而已。
　　这一刻，她似乎都不在乎了。
　　儿子的冤死，对秦小莲和黄夷儿的仇怨，对吴长思莫名的嫉妒，早前十几年丈夫刻意的忽视，她似乎都忘了。
　　她似乎真的不在乎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能放下这一切的时候，却听龚止戈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些年都辛苦你了，以后我会好好待你，还有小莲、栖枝、七香他们的，现在龚家就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了，你们姐妹两个也该好好相处才是，千万别闹别扭了！”
　　范玉荷心中一颤。是啊，除了秦小莲，还有龚栖枝、龚七香他们在。他们三个都是一伙儿的，只有她范玉荷如今是光杆司令一人，儿子早早夭折了，现在的她若是再要一个孩子说不定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若是等她老了，龚栖枝和龚七香两个小孩子长大之后，指不定还会怎么收拾自己呢！
　　不，不能任由事情这样下去！
　　她咬了咬牙，放软了刚刚僵硬起来的身子，软声细语道：“玉儿自知罪孽深重，以前所做的种种暂且不算，这次还把小莲妹妹和夷儿妹妹她们赶出了家门，不但害死了夷儿妹妹，还让小莲妹妹流落街头……这样的罪过，不说小莲妹妹他们心中是否会有芥蒂，就是玉儿自己都没法儿原谅自己，又怎么敢奢求和老爷、小莲妹妹他们生活在一起呢？”
　　“小莲她为人和善，怎么会不原谅你呢？相信她，也相信你自己！这件事就让它这么过去吧，夷儿既然已经……我自会好好安葬她，但咱们活着的人总还得好好过，是不是？”龚止戈安慰她道。
　　“是啊姐姐，小莲始终谨记着老爷的教诲，我们姐妹之间该要好好相处的。小莲如何会忘？小莲，也决不会忘！”
　　秦小莲的声音忽然在房内响起，范玉荷心中大惊，赶紧慌忙从龚止戈怀里退了出来，朝他身后望去，却见身着一身睡衣的秦小莲正从他的床边走了过来，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范玉荷心中震惊无比，她以为自己先来龚止戈这里一步便能早些占得先机，将对方逼至绝境，今后不得不听她的话。可眼见秦小莲似乎早已来到龚止戈房间的事实，她心中这才是真的慌了。
　　她早来她一步，那么她又对老爷吹了什么耳边风？她是不是已经输了？
　　不不不，刚才老爷那样温柔地抱着自己，想来应该是没事的！或许……或许她还没来得及说出些什么来……
　　这时，她又听秦小莲似乎有些受了惊吓似的道：“玉姐姐，我……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晚宴的时候见老爷有些不开心，便过来安慰安慰老爷，你不要误会……”
　　“误会什么？”范玉荷心头一阵杂乱，她勉强笑了笑道，“看我们姐妹多心有灵犀，一心都只为着老爷的心情，只为着龚家，妹妹这又有什么过错呢？否则，岂不是姐姐也有错了？”
　　“姐姐说的是！”秦小莲这才安下心来似的走到龚止戈身边道，“老爷，关于刚刚小莲说的事，老爷现在可以亲口问问玉姐姐了呀！”
　　范玉荷心中大惊，她的心绪更加混乱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把秦小莲和龚七香、黄夷儿她们三人赶出了龚家的事。如果老爷真的问了，她该怎么回答？
　　不，不能让老爷问出口，否则她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了！
　　惊慌之下，她把原来的措辞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虽然是她把秦小莲她们赶出的龚家，但真正害死了黄夷儿的却不是她，而是……秦小莲！
　　她的心中只盛满了恐惧，惊慌！
　　先前准备好的逐步引导，请君入瓮等招数她都几乎记不起来了，她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在秦小莲诬陷她之前先发制人！
　　“老……老爷，请先听玉儿一言！”她飞快地开口，生生地堵住了龚止戈即将问出来的话，继而又快速地讲道，“老爷，请相信玉儿，玉儿虽然把小莲妹妹和夷儿妹妹她们赶了出去，可除此之外可没做过伤害人命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一切，一切都是秦小莲干的！是她害死了夷儿妹妹，还夺走了老爷交托给夷儿妹妹管的多年积蓄，她想趁此机会彻底逃离龚家，撇开我们啊老爷！”
　　范玉荷虽然与龚家几女斗法斗了十几年，但她本质上并不是个善于勾心斗角的女人，也不像秦小莲那般受过长时间的专门训练，遇上这种她没有一点儿把握的事立刻就会露出马脚。
　　“什……什么？”龚止戈震惊地回过头，看向面色微微难看的秦小莲。此时他的注意力已完全不在范玉荷的拖人下水上，而是……秦小莲害死的黄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