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求》青菱菩萨

3、第2章 英雄饶命（一、二）

　　（一）

　　在确定不是她未老先衰老眼昏花后，乔乔肃然起敬，顺便将他列为珍稀物种行列。“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十几年来来翠竹谷求医的人数不胜数，五花八门，脸皮一个比一个厚，叠在一起能当城墙使，只见过为一个入谷名额争得粗脖子红脸的，还真没见过说几句话就害羞了的。
　　“在下姓傅，名禅，表字经纶。”他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在末尾添了句，“还未曾娶亲。”
　　瞧瞧，多可爱的娃。乔乔咯咯笑了起来，稍稍促狭地朝他眨了眨眼：“行了，本姑娘雨露均沾，不过既然他们都走了，就只剩你跟你娘亲喽。都跟上来吧！”说罢又抛给傅禅两粒白色药丸。
　　翠竹谷的规矩与她心里的原则底线相差甚远，爱让谁进说到底完全是以她的个人意志为转移的。胖子的病不难医治，这贵妇人就留给老爹吧，她还是得找个清静地儿去琢磨这些新收的小玩意。
　　雨露均沾？傅禅原本红扑扑的俊脸一下白了白。
　　上了船，不沉的木舟忽然晃了晃，乔乔一个重心不稳也跟着晃悠起来，好不容易站定，她扫视了一下其他三人人，最终将目光锁定在胖子富商身上，没好气道：“你，给我下去！”
　　商人有些委屈，犹豫着看了乔乔一眼，歪着身子先下了船。待乔乔将傅家母子送到对岸后，又回来将他带了过去。
　　胖子富商一路上喋喋不休：“乔乔姑娘，从几个月前开始我就觉得自己常常感到头昏眼花，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有时候还会晕倒！您也知道，像我这样生意稍稍做大了点的，总是每日有百两进账的，这一晕，可不知道得流失多少财产呢！我寻了无数名医，哪知他们根本就没啥真本事，对这病根本束手无策。那些小小的诊费我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但这病一直拖下去，可不知如何是好呢！听闻翠竹谷的寿神医用药如神，嘿嘿，在下特地前来拜见！”
　　见乔乔不说话，他看了看四周，又道：“唔，不愧是神医居住的地方，自一进入这翠竹谷，我就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一下就好了许多！”
　　翠竹谷外围是一片种了各种果树的果林，与外界不同的是，已至秋末了却仍有许多果子挂在枝头，散发着诱人的芬芳。乔乔自刚才就在观察商人的脸色，发现真如他所说，自从进了谷以后气色便好了一些，虽不明显，却与来时的颓然大不相同了。
　　“是不是有胸闷气喘之类的情况？”
　　“有有有！姑娘真知卓见啊！”
　　乔乔径直走到一棵果树下，轻轻跃起，随手摘了枚红色剔透的果子下来丢给商人道：“你把这个吃下去就好了，你身体发福得这么厉害，多吃草药也不见得一定是好事。”
　　商人开心地点点头，一口吞下小小的红色果实，只觉得胸腔中一阵暖意涌起，顿时席卷全身，其舒服程度不亚于去澡堂好好地泡了个澡。不知是药效真有那么好还是他的心理作用，商人只觉得现在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头也不晕了，胸也不闷了，气也不喘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全身棒棒滴。
　　“多谢仙女赐药！”商人九十度弯下腰去向乔乔行了个礼，眼角却瞟向树上更多的果实。
　　乔乔翻了个白眼道：“你可别打剩余果子的主意，这果子只有在摘下来一个半时辰内吃下才有效，如若过期吞食，哼，就等着横尸街头吧。”
　　“天下之大，本夫人还没听过有这样的果子呢。”贵妇人在一旁冷言冷语道。
　　“天下之大，也不是人人都像本姑娘这样有见识的。”乔乔毫不留情反击道，要不是帅哥公子她还看的过去，她早一把火烧过去了，还雨露均沾？想得美！
　　“你！”贵妇人柳眉倒竖，面上脂粉扑啦扑啦掉了一层。
　　傅禅赶紧拉住了母亲，恳求地朝乔乔摇了摇头。母亲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跟她唱对台戏了，况且长辈再怎么不讲道理也总归是长辈，他只能希望乔乔能够稍稍体谅。
　　乔乔打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金银首饰挂满全身的俗气女人，也许她长相生得不错，但涂抹了那么多胭脂水粉，秀气灵气也被这些脂粉给遮去了。不喜欢归不喜欢，她也不是爱骂街的泼妇，又看了看傅禅有些为难的样子，她也就收了口。“既然生病了就不要抹那么多铅粉，对身子不好。”
　　贵妇人闻言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冷哼一声。傅禅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乔乔应着礼貌对他笑了笑。
　　但贵妇人接下来的一句又将乔乔的笑容彻底打碎：“本夫人才不要向这山野丫头穿戴的跟乞丐一样呢。”
　　乔乔顿时火冒三丈，远在竹楼里睡午觉的寿老汉也感受到了这股热浪，不由踢了踢毯子。
　　这句话可戳到乔乔的痛处了，她最喜欢的就是收钱，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以为她没钱。面子面子面子啊！她的面子正受到有史以来最大的挑衅！
　　弯了半天腰都没起来的胖子急了，额头上低下颗颗汗珠：“寿姑娘，在下，在下既然已经痊愈了，就劳烦姑娘渡在下回去吧……”
　　回你个头！气头上的乔乔朝着他的肚子一脚丫踢下去。嗯？没动静？她的亲亲小脚趾都疼了！
　　微汗的商人简单地揣测了一下乔乔的心思，立即明白了此时此刻的自己该做如何反应，赶紧一个轱辘滚倒在地上翻来翻去，并且不停假呻吟着。他的身家性命可都掌握在这位姑奶奶身上啦，人家要自己倒地他哪有还直直站在那里碍眼的道理？
　　终于收回一些自尊心的乔乔喷出一口闷气，大步朝来路走去。她才不跟这女人斤斤计较呢，看她待会儿不在她药方里多添几两这个这个，少加几两那个那个。
　　“还愣着干啥，你想在这里过夜没人拦你！”
　　“是是是！”商人赶紧跟上。

　　（二）

　　送商人过了岸，乔乔又让他吃下一颗漆黑药丸才让他离开。这药是用来增快抗毒药效用的挥发速度的，都说商人重利，她可不想子仗着自己不怕毒了再杀个回马枪，到时候她的小金库被搬空了那才是天大的悲剧。
　　“傅禅，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乔乔在前面意气风发地领路，笑眯眯问道。她也不过是问问，来这里求医的人个个都只巴望着赶紧拿到药治好病然后走人，有谁会在意一下沿路的风景？
　　“此地清新雅意，着实是隐士归林的仙福之地。”溢着竹香的轻风似乎让傅禅陶醉其中，他深吸了一口气后认真答道。
　　乔乔回过身来倒着走，笑容灿烂道：“关千剑而后识器，傅公子有如此见识，想必是造访过无数‘仙福之地’之后才有此研究的吧？那样子可真好，不比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毛丫头没见识，什么都不懂！”
　　“在下也曾读过薄书一两卷，是故以为‘小隐于野’说的就是翠竹谷这样的地方，寿神医这样的谪仙人物。”
　　“谪仙？哈哈，你若是见到了他就不会这么想了。”乔乔掩嘴一笑，带母子二人上了竹楼，朝里面喊道：“老头儿，有贵客到哟！”
　　一言不发的贵妇人看了淡笑温煦的儿子一眼，又看了看嬉笑随意的乔乔，暗暗松了口气。这丫头看起来一副粗枝大叶的模样，也压根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啊。
　　“贵客？哼……丫头，自己惹下的祸根自己拔，别指望你爹爹我！”老头儿雷打不动躲在屏风后。
　　她惹下祸根？到底是谁背了个僵尸回来丢给她，甩手掌柜做得很舒服么？大怒的乔乔气得瞪大了眼，眼珠子一转，又踏着小碎步翩翩走到屏风后，摇着寿栉禹嗲声道：“好爹爹，您就真的忍心见死不救么？今天可是女儿十六岁生辰呢，女儿从来都没许过什么愿，就希望爹爹这次能救得了她。”
　　一阵寒毛倒竖，寿栉禹一个激灵从竹榻上直了起来：“哎哟，您行行好，别折磨我这把老骨头了！”他到还是宁愿女儿好声没好气的模样。
　　他从屏风边上绕了出来，看到外面站着的两个人，打了个呵欠：“要我治谁咧？”
　　一身邋遢不堪的装束，一张不知多久没有碰过水的脸，一副没睡醒的表情，这样的效果与传统形象中风采俊逸天仙下凡的神医实在有云泥之别，还“谪仙”呢，要扔到外头去人家还不跟避瘟疫似的躲得远远的？
　　“连哪个有病都看不出来，我看这‘神医’也是吹的吧？”贵妇人下巴抬起斜睨父女二人，只是说话声中较之刚才添了一份不自然。
　　“是呀爹，我一看就知道这女人有病，你今天是睡糊涂了吧？”乔乔“担心地”看着老头儿道。
　　贵妇人伪装的高傲再次被打破，她很有一股踢飞眼前碍眼女娃娃然后冲上屋顶咆哮一顿的冲动，最终还是傅禅上前一步抢先道：“在下傅禅，拜见寿神医！这位是在下的生母，几月来体有微恙，还望神医能够指点一二。”
　　“那好吧。乔乔，带傅公子去外头转转，我看病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老汉微微叹了口气，率先往诊室走去。贵妇人犹豫了下，缓缓跟了上去。
　　若他真的看不出哪位身体有恙，便果真是负了“神医”这个名头了，但就是因为他医术太好了，才看出不止贵妇人一人身子孱弱，她的儿子体内同样留有余毒。
　　而乔乔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加上在帅哥和老姑婆之间她绝对不会选择面对后者，于是将大麻烦推给了老爹，自己乐呵呵地拿活人来小试牛刀。
　　她除了给翠竹谷里的鸡呀鸭呀看过毛病，还没试过人体实验呢，当然，床上那个僵尸不算，因为看诊、开方都是老头儿弄的，她只是负责配药熬药罢了。
　　“傅公子，我们也出去走走吧。”乔乔嘿嘿笑道。
　　丝毫没有即将成为砧板上的肉实验室的小白鼠的觉悟的傅禅还点头朝乔乔笑了笑：“好。”
　　刚要下竹楼，傅禅鼻子忽然耸了耸：“姑娘，不知为何，在下总是闻到这竹香之中掺了几丝血腥味？”
　　乔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一下惊叫起来：“傅公子，你……你没吃午饭对吗？我都快忘了有这回事了！可是，可是我做的午饭，嗯，那些鸡呀鱼呀，已经被爹爹给吃完了，要不再帮你做一餐吧？”
　　“这……也不尽然，在下有自备的干粮，方才在等姑娘的时候就吃过一些了。”傅禅有些不好意思道。是被宰了的鸡和鱼么？
　　“你家离这里有多远？”乔乔突然问道。
　　“三百里之外呢。”
　　乔乔顿时声泪俱下：“那东西简直不是人吃的！真是委屈傅公子了，吃了三百里的干粮~~”
　　傅禅有些尴尬道：“这……还是不尽然，在下与母亲只是在赶路的时候才吃些干粮，其他时候都是在客栈打尖的。”
　　“是吗？那外面的世界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我还没出去看过呢，都是爹爹大坏蛋，他都不让我出谷！哼！挑白了还不是自己不会动手做饭，我现在可是他的厨娘兼职女儿了！”
　　“寿神医也是为了姑娘好，姑娘还小，外面的世界不安全。”
　　“我很小吗？我都十六岁了耶！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嘛！”
　　“在下今年二十，还……”
　　“还未曾娶亲是吧？我知道！”乔乔拍拍微凸的胸脯道。
　　二人来到河边，傅禅有些好奇地问道：“寿姑娘，听闻这河剧毒无比，但为何还有鱼儿在里面游动呢？”
　　隔开枫林和翠竹谷的小河清澈见底，含有致命毒素的下层河水中却游动着一群一群色彩斑斓的大鱼小鱼，甚是好看。
　　“这有什么，这些鱼正是靠食毒为生，若是将它们放置在清水里，它们早一命呜呼了！”乔乔折了根草儿叼在嘴里，躺倒在河岸草坪上滚来滚去。
　　“姑娘，这草有毒啊！”傅禅慌张道。
　　乔乔白了他一眼：“这些毒算什么，比起你体内残存的毒，毒性可小了不少呢。”
　　“姑娘……？”傅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最终惊愕化为微叹。
　　“每次都换不同的毒，并且次次剧烈无比，不要告诉我你不知情，刚开始你为什么不说？”难道外头的人都是闲着无聊就下下毒或者被下下毒吗？那还要大夫做什么？她改行得了！
　　“姑娘好眼力，想必寿神医他也看出来了吧……确实，有人曾给我下毒，不过，都已经过去了……”傅禅苦笑了一下，低下头去，握紧的关节泛白。
　　乔乔不依不饶：“什么都已经过去了！那些余毒现在都残存在你体内呢，你知不知道啊！你现在还年轻，等你老了，那些余毒反噬起来才叫一个可怕！到时候有你受的。”
　　傅禅闻言眼神跳动了一下，别开脸去：“也……也不一定能等到那个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