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杨*端

9、第九章

　　清夜无音。
　　从窗台望出去可以看见天空和杂乱的星，月亮像长了白内障一样浑浊。那些混淆了光明和黑暗的祸首是黑夜里的云。
　　当我准备关掉台灯睡觉的时候却怎么样也睡不着，于是我开始搬出屡试不爽的数绵羊绝技。那些绵羊在我心里颠来颠去无数次，等到它们都已经睡着的时候我还一点睡意都没有。既然都已经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折磨绵羊。我决定开始看书，当我从棕垫下面把那几本皱皱的言情小说拽出来的时候，我发觉这世界上真的没有几本书是属于自己的。但是我发誓自己的故事比那些曾经让我神魂颠倒的言情小说还要曲折一百倍。其实在今天下午秦浩他爹把想让我答应的事情说出口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故事已经光怪陆离到我无法接受的地步了。
　　秦百川只是很平静很平静地采用了叙述的口吻说，我想我们俩可能比你跟我儿子更加合适。
　　合适什么？
　　我仿佛像那些劣质电视剧里面的主人公一样装出一副讨人喜欢的无知相这样说到，并且重复了一次，我说：合适什么？
　　合适……当情人！
　　秦百川的话有停顿，但是依然是叙述的口气。他仿佛就是在讲一个已经成为事实的故事一般平静，而且漠然。
　　我说伯父你可不可以放尊重一些。
　　你要我怎么放尊重一些？哪个女人不是一样，我给她钱，很多很多的钱，那些钱堆起来就像小山一样。女人们抱着那些钱艰难地行走，但是他们依然不停地乞求我给予他们更多的钱。当钱已经累积到即将坍塌的地步的时候，钱将把他们的贪婪和良知一并吞没。“尊重”在那个时候已经是个容易被烟灰缸里的烟灰给埋没的字眼。
　　我说，可是我不是！我没父没母但是我有骨气，我有你有钱买不去的感情。即便我把这一切都给弄丢了，我还有一样，就是人性！我不是家禽野兽，我是人！
　　我的胆子就是从说完这句话之后开始大起来的。再此之前我对秦百川充满着崇拜和敬佩。他头顶上、身上环绕着的光环刺眼得可怕。可是就在他把“情人”那两个字眼吐出来的时候，我忽然看见那些光环像萤火虫死亡一般熄灭下去，我看见那张善意面具下难以想象的丑恶灵魂是如何出壳并且在我面前像颗毒瘤一般肿大的。我觉得之前自己的一切想法都显得无知甚至可笑。我开始怀疑这是一个恶作剧，像笑话书上面写的那样，明白的看客调戏无知的演员。
　　我不知道该如何来给出对白。
　　是辱骂是讽刺还是用很大的声音去求救？
　　我忽然把秦浩也想象成了秦百川阴谋的帮凶，他们两父子一唱一喝就是想双双瓜分我这块他们眼中同样可口的肉！我的求救不过是呼唤另一只欲图瓜分美味的狼而已。
　　你考虑好没有？我并不是玩弄你，而是我确实喜欢你这样清瘦且漂亮的女生。
　　秦百川终于可以说出一个略带感情色彩的句子来。
　　我看了看笼罩在烟雾当中的他的脸，然后我憋住自己的所有情感，包括委屈痛苦绝望和愤懑，我说，不用考虑，我不会答应你的！然后我把头扭到了一边。
　　秦百川干咳了两声然后开始豁然地笑起来，他站起来把门打开，然后对门口的秦浩说，你送送你同学，她说她想回家。
　　还没等秦浩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说不用了，我用尽了这辈子最大力气站起来，然后跌跌撞撞地开始冲出这个巨大的让我窒息的鸟笼。
　　当秦浩冲上来扶我的时候我第一次用力甩开他。他温暖宽大的手掌，他健壮有力的手臂被我狠狠甩开的时候我感觉到来自内心当中膨胀的强烈无助感，仿佛那些本身生长在你身体上已经被你认同是你身体一部分的血肉被你自己毫无感觉地撕开然后抛得远远的。兴许是你的脚，你的手，总之都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不平衡和空洞。
　　缺胳膊少腿的我把自己的胳膊和腿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像一阵悲凄的风一样飞离开。秦浩，我多想自己真的就像一阵风，曾让你有了感动和感知，可是当我受伤或者静止的时候你不能发觉我，因为我可以伪装成空气。
　　可是我不是！当我将体内最后一丁点能量都消耗在了狂奔上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还没有变成一阵风。我躺坐在那棵我们是那样熟悉的高大的梧桐树下面重重喘着粗气的时候，你就追上了我。我们是多么地熟悉这一棵树啊，它也是那样地熟悉我们。每个早晨就是它，默默地地注视着我们骑着单车匆匆而过。可是它现在看见我敌视你的眼神或许它会不解。可是你怎么可以不解呢？
　　你又怎么可以用那样干净透彻的眼神看着我然后问我发生了什么？
　　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你说，你告诉我好吗？
　　你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你说，我爸他说了什么伤害你的话？
　　你说，你告诉我好吗？
　　你的眼睛依然干净透彻，我居然忘了你是个根本不会撒谎的孩子，我可以想得起来你从不曾撒过任何谎，哪怕就是为了我，你也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是知道的，我还以为你和你爸是一伙的，我还以为我只是你和你爸共同策划出来的舞台剧上的戏子。
　　就在刚才，我居然很无耻地这样以为了！
　　你抓着我的肩膀把我的头埋进你的怀里，你用我不能够有丝毫怀疑的语气不断询问我你爸对我说了些什么。然后在我沉默的时候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哭起来。
　　你抱着我的肩膀也开始发抖，你的眼泪大滴大滴砸在我的背上。
　　我忽然可以记得你是个很少哭的男子汉。
　　我怎么可以不告诉你呢？我怎么可以都告诉你呢？
　　我很胆怯很委屈地对你说，我说，你爸不许我们在一起了，我该怎么办？
　　我都已经把后面的话都已经硬生生地揣进了自己的怀里了，那些话上的尖刺像刀锋一般刺痛我掩埋他们的胸膛。可是我还是看见你深深埋进树干的拳头上，渐渐下淌的血液，你说，娜娜，不论如何我也不会离开你的，相信我！
　　请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