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安好》遇南墙

5、心事

　　十五六岁的男孩，正是青春飞扬的年纪，即使穿着样式最朴素的校服，也透着肆无忌惮的朝气。
　　涂小安一脚撑着地面，一副吊儿郎的样子：“刚才十字路口那里叫你你没听见？”
　　林萌果摇头。事实上经过路口的时候她确实隐约间听到了自己名字，但因为心里想着事，直接就忽略过去了。
　　“你有什么事？”
　　涂小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哭，谁欺负你了？”
　　萌果一愣：“我什么时候哭过？”
　　涂小安看着她，有些慢吞吞地说：“晚上第一节和第二节晚自习，我看到你拿衣服擦眼睛了……
　　萌果先是一惊，接着一窘，当然最最重要的是有种被窥破秘密的难堪。
　　心虚之下不假思索地否认：
　　“你看错了！”
　　“我看得很清楚，你就是拿衣服抹眼睛了啊，是不是因为……”
　　萌果咬唇：“我说你看错了就是看错了！“
　　“好吧……”涂小安摸摸鼻子，不再坚持：“那就当我看错了吧。”接着从书包里翻出一个信封包着的东西，眼睛也不看她，把东西递过来：“这个给你的。”
　　“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男同学无缘无故地送东西？
　　萌果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瞬间有点发烫：
　　“我不看！”
　　“要不你先收着，等回去看？”
　　涂小安坚持将东西硬塞过来，萌果坚决不接，两人推搡之间信封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晚上才下过一场雨，地上满是黑漆漆的泥浆，洁白雅致的信封一掉在地上，立刻就被裹上了污泥。
　　涂小安脸上的笑一下僵住，看看萌果又看着地上的信封，半天没有作声。
　　空气中有种凝固般的沉寂，萌果心里满是忐忑。
　　涂小安没有说话，只默默弯腰去捡信封。
　　萌果没有应对眼前情况的经验，更何况今天的心情本来就已经够复杂了，于是在他弯腰下去的那一刹那，很干脆地选择落荒而逃：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一口气跑出很远，直到将烂尾楼远远地甩在身后，路上手持摇扇出来散步的人多了起来，也没听到身后有人跟上来的声音，她才渐渐地慢了下来。
　　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丝后怕的。
　　一是因为涂小安这个人，她肯定惹不起。毕竟从小学到初中都在同一个班里，她非常了解这小子混世魔王的名头不是白得来的，她更是亲眼看到过，他打架时六亲不认的狠戾劲儿。初中这两年，学校里男生几次和隔壁镇那所初中的学生打群架，哪一次不是他领的头？
　　二是因为小镇太小，来来去去的都是熟人，任何捕风捉影的事，很快就会传到父母耳朵里。从小父母就教育她，女孩子要自尊自爱自强，她将来要考上好大学，要进一个好单位，要成为家族的榜样和骄傲。周围认识的小孩只有她从小学五年级起每个周末都要去市区上补习班，暑假和寒假更是从没放松过。除了去找堂姐玩是父母唯一允许的休闲，她从来没有像小镇长大的其它女孩子一样三五成群地约在一起玩什么跳皮筋，踢梭子，更别提什么去河坝边撒欢。除了堂姐，她没有真正的闺蜜，她从来没有去过同学家里玩，也从没有邀请过同学来家里玩，父母从小就不赞成她跟同龄的孩子交往过密，认为那是影响学习，还很有可能学坏，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也本能地拒绝任何人的靠近；等上了初中，父母更是严令她将学习放在首位，而刚才那个男孩子，绝对是雷区中的雷区！
　　回到家，母亲已经睡下，父亲林成兵还在客厅看电视。
　　见她进门，林成兵关了电视，指了指饭桌：“你妈说你晚上没吃饱，给你留了玉米排骨汤呢，刚刚才热过！”
　　萌果点点头，放下书包去洗手。
　　端起碗来，发现汤果然还是热的，想着今天回来晚了起码半个小时，这汤怕是热了不止一次了。
　　萌果莫名地有点心酸，抱起碗来，大口大口地喝汤。
　　快速吃完，又习惯性地主动去涮碗。
　　林成兵拦住了她：“放桌上吧，我来收拾，你明天还有早自习呢！”
　　萌果没有坚持，乖巧地点点头。
　　正准备回房间，又被林成兵叫住了。
　　“萌果……”
　　“爸，什么事？”
　　林成兵有些复杂地看她，犹豫了一番，还是开口：“你妈妈怀孕的事你怎么看……”
　　萌果天真地仰起头，语气轻快开口：“爸，我也想说这事呢，今天医生说妈妈有些营养不良呢，我上学时间紧帮不上家里什么忙，您以后可要早点回来呀，不要让妈妈太辛苦了！”
　　看着懂事的女儿，林成兵欣慰地点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那爸，我先去看书了，明天有测验，我再花点时间复习复习。”
　　林成兵连连点头：“好好好，你去你去！看完书早点睡。我托你堂哥帮你选了个新的MP3，明天就拿回来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先做作业去了哈！”
　　萌果扬起一脸开心地笑，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脸上的笑才慢慢地淡了下来。
　　等走到书桌前，视线已经有些模糊。
　　她知道，爸爸是关心她的，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在她身上寄予厚望。
　　刚才爸爸没说出口的话，她也猜到了，她知道，爸爸一定是想宽她的心，告诉她妈妈无论生下的是弟弟还是妹妹，都不会影响他们对她的疼爱。想想真不容易啊，一直扮演着严父的爸爸，竟然因为妈妈的怀孕，特地等她下课，给她热汤，主动洗碗，显露如此慈爱的一面，那她是不是该受宠若惊呢？
　　可事实上，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但她此刻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嫉妒和不安，不是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而是因为——她的养父母，终于要生下自己的亲生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