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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练习生生涯（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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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六月中开始，临城的天气始终阴沉沉的，绵绵细雨持续了半个多月，终于在高考前两天，折磨了临城人二十多天的毛毛雨才告一段落——
取而代之的是连续几天的狂风暴雨。
雨势之大，可谓罕见。
全城交警队加班加点，冒雨疏导交通，数千名警力围绕着临城的高考考点重新布置交通方案，本地广播电台里不间断播报着有关高考交通情况的新闻，别说是考生和家长们了，哪怕是与高考没有关联的路人都难免生出了紧张感。
除了雨声，靠近考场的街区都静悄悄的，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尊重与期待。
雨水如瀑布般砸落在前窗，将视野冲刷得模糊不清，温齐趴在方向盘上，毫无焦距的目光透过窗，透过三米高的金属围栏，落在远处沉沉的灰色天际。
前天曲文斌终于回了临城，第一件事就是找他谈话，内容无非就是他的合同即将终止，询问他有没有继续当练习生的想法，至于早先承诺的正式合约，曲文斌压根就没有提起，只说非凡看重他的个人实力，愿意和他续练习生的合约。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办公桌上只有电脑和文件，并没有什么续约合同。
都暗示到这个份上了，温齐哪能不明白曲文斌的意思：非凡不会给他转正合约，也不太想和他续约练习生。但他在这里待了五年，从旧基地到新宿舍，比起其他公司，他对非凡娱乐感情更深，于是他试探着问了续约的可能性。
曲文斌的答复耐人寻味：“如果你愿意续约的话，抽个时间，我预约法务和公关讨论讨论，条款方面可能有点变动。你的个人能力我觉得是完全没问题的，但你也知道，今年这行不太景气，站在公司的立场考虑，我们最好把风险降到最低。”
风险，无非就是□□，非凡娱乐既然不打算宝贵的公关资源投放在练习生部门，温齐的价值也就大打折扣。
温齐心底一片冰冷。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去面对眼下的状况，他和非凡的五年合同虽然条件苛刻，期间他必须无条件接受商演安排，当过模特做过伴舞唱过和声，前两年练习生部门刚正式成立，最累的那段时日，他白天在公司安排的艺校上课，晚上要练习，每逢周二和周五得去园区里的酒吧打工到深夜，周末偶尔还要跑几个市中心的商演，做的都是伴舞伴唱的活计，这样的连轴转持续了近半年……但是至少公司在他独自漂泊的时候提供了他吃住，他打心里是感激曲文斌的，至少他给过一个机会，但如今出了事，曲文斌连背后的原因都懒得过问，态度冷漠地给了他“要么走要么签打折合同”这两个选项。
他从来不擅长争取，所以他勉强地笑了笑，让步道：“曲老师，我再考虑一下吧，下周五给你答复。”
下周五就是合约终止的日子。
曲文斌微笑着点头，“你是个懂事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温齐礼貌地躬身，转身离开。
那天晚上，他没有收到曲文斌和助理群发的信息，要不是姜梓阳说起月底考核，温齐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排除在练习生之外了。
他不敢在姜梓阳面前露出端倪，怕小朋友年轻冲动，也怕影响他高考心态。
这两天他本该在上课，或者联系，但他不敢、也不想见到公司里的其他人，所以他跟助理请了假，以接送姜梓阳的借口翘了课。
刺耳的车喇叭划破了这片街区的寂静，车主先是按了两下，停了几秒又按了起来。温齐收回思绪，坐直了身体往响声来源处望去。
两名交警拦下了那辆私家车，还有不少家长撑着伞冒着大雨蹚着水往车边围去。
车主想抄近路，但这一带暂时被封路了，交警劝他从另一条路绕，车主却坚持不愿意，还按喇叭示意其他人让开。
家长们这下都急了，英文考试刚开始没两分钟，隐约能听到学校里英文听力广播的声音，尽管路口离学校有一百多米的距离，但他们都难免恐慌起来，“孩子还在考试呢！”
车主很执拗，“我以前都走这条路，走南边要绕很远。”
交警劝他，“这两天高考限行，请您理解一下，我们这边是不可以放行的。”
车主手指朝着温齐停车的这一片地方，“不放行这边怎么能停车？”
交警往他指的方向看，好脾气地解释，“那边是饭店的停车场，高考期间免费对考生家长开放，他们是从延安西路的入口开进停车场的。”
所有人都尽量压着情绪和音量，试图劝说车主不要再按喇叭，安静绕行。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温齐只能远远望见前方路口有许多人聚在车边，具体的情形他听不清楚，但看这架势，多半是双方起了矛盾。
车喇叭又响了两声。
等待在停车场里的家长们终于忍不住出去看情况了。
僵持了近五分钟，私家车才打着灯退出这条路，选择了绕行，家长们这才松了口气。
英语考试过半，似乎是为了庆祝高考即将到达尾声，临城的天竟然奇迹般地放晴了。
家长们在停车场里开着车窗聊天，有几个年长些的下了车面对面说着自家孩子，这时大家都还谨守着社交距离，彼此之间隔了半米远，但高考结束的铃声一响，这些人急着接孩子，顾不上什么保持距离，校门口挤成一片。
温齐还是和昨天一样，坐在车上等着，差不多过了十来分钟，他从后视镜里瞥见熟悉的一抹浅黄色走近，没等对方敲响副驾驶的车窗，车锁便咔哒一声开了。
姜梓阳一进来就瘫在座位上，“啊——终于结束了啊啊啊啊——”
温齐摸了摸他的脑袋，“辛苦小朋友了。”
姜梓阳立马坐起身，习惯性地反驳这个称呼，“我马上就是大学生了！你还管我叫小朋友……”
“好好好，大学生。”温齐顺着他的话应了几句。
姜梓阳哼了一声，生龙活虎了一秒钟又软在椅背上，“累死我了……还好这辈子就考一次……”
温齐在美国长大，回来后中考高考全部错过，目前拿的就是临城舞蹈艺术学校的高中文凭，所以高考这样的经历对他而言完全是全新的体验。
他好奇地问：“考试很难吗？”
姜梓阳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是意外，“难吗？”
温齐挑了挑眉，说：“你不是说累吗？”
“我是因为坐得太久了，我姐还不让我提前交卷。”说着，他捶了捶自己几乎要僵掉的肩膀，解释道，“不是每年都有媒体蹲考场吗？她说少出风头，但我刚才出来一看，哪里有媒体，全都是家长，哎……而且，这个学校的桌子太矮了，弯得我腰疼背也疼。”
他个子不矮，平时上学都要在桌子底下垫东西抬高桌面，不然坐得久了会腰酸背疼，这两天考试折腾下来，他整个人都要僵掉了。
姜梓阳正抱怨着考场的桌子没有办法垫桌脚，后腰上却忽然多了一只温热的大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师兄？”
“你不是疼吗？”
虽然腰疼，但是……姜梓阳有些脸热，但抵不过松快舒服的感觉，老老实实地往前一趴，让温齐给他捏了会儿。
温齐按着按着，按到了后背靠右一处酸痛的地方，只听姜梓阳猫儿似的地嘤了一声，“嗯……”
他的动作顿时停住了。
硬梆梆的肩背好不容易松快了一些，没持续一秒钟就结束了，姜梓阳回过头，“怎么了？”
温齐尴尬地换了个姿势坐着，“我是不是太使劲儿了？”
“没有，我这几天又写字又涂卡的，这边有点僵了。”姜梓阳趴着，哼哼唧唧地说：“师兄再按一下好不好？刚才那下好舒服……”
温齐脸色更僵硬了。
他作势按了几下，摸着薄薄T恤衫下纤瘦有型的窄腰，听着姜梓阳的声音越发不对劲，他连忙停手坐直了身体，说：“好点了吧？”
“好多了！”姜梓阳扭了扭肩膀，总算感觉舒服多了，他看向温齐，却意外发现对方脸和脖子都涨得通红，“师兄，你热吗？”
温齐浑身燥热，他扯了扯衣领，故作镇定地回答：“还好，可能刚发动车，温度还没降下来。”
姜梓阳是顶着大太阳和高温，从考场一路跑过来的，车子里温度明明挺凉爽……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形，忽然明白过来了。
他揶揄地斜睨着温齐，“那师兄要不要出去冷静一下？”
温齐望着远处因为高温而看起来微微扭曲的柏油路，心里飘过一串省略号。
回头发现姜梓阳笑嘻嘻地撑着脸，专心地盯着他脸看，视线时不时往下撇，温齐遮遮掩掩地翘起二郎腿，避开对方意有所指的目光，“别闹了，赶紧想想晚饭吃什么吧。”
姜梓阳抿起嘴偷笑，“师兄想吃什么呀？”
温齐其实早就想好了去哪儿吃，他甚至都订好了位置，但现在他还装模作样地问了几句，最后才说：“你过年的时候不是说想吃沪城菜吗？要不今天去吃望丰楼？”
望丰楼是一家沪城菜餐厅，温齐前年在那里打工过几个月，餐厅环境和菜品都不错，他还特地搜了下网上点评，确定了餐厅水准一如往常，他果断地订好了位置。
要不是他说起，姜梓阳都快记不得春节时自己说过的话了。
看着温齐一脸认真地往车载导航里输入餐厅的地址，而他左手拿着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餐厅预约的确认短信，姜梓阳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喜悦，冲动地探过身，勾住温齐的脖子，在他脸上啵了一口。
温齐呆了，“你、你干嘛！”
几分钟前好不容易降温下来的脸颊，又蹭蹭蹭地涨起了热度，甚至于比起之前更红了。
“师兄对我太好了，忍不住想亲一下。”比起脸皮厚，温齐完全比不过姜梓阳，毕竟后者曾经每天正大光明地欣赏他的腹肌胸肌都不带脸红，反倒是被夸奖的温齐每次都会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现在也是如此。
温齐地址输了一半，剩下那半地址被这下突如其来的偷袭搞得乱了阵脚，三番两次地输错，不是门牌号不对就是打错了字……姜梓阳看不下去了，拨开他的手，说：“我来吧。”
他三下五除二地把地址输进去，抬头见温齐扭开头看着车窗外，忍不住又笑了，“师兄你看什么呢？”
停车场里的车走了大半，车窗外只有绿化带和垃圾桶。
温齐含糊地咕哝，“没什么，我在想事情。”
姜梓阳戳了戳他的肩膀，成功地收获对方的一个激灵，“想我的话就看看我。”
温齐这下连脖子后面都红了，他猛地转过身来，用一种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姜梓阳，可惜没几秒他就败下阵来，“闹够了没有……”
姜梓阳笑眯眯地回答：“我闹够了，师兄别生气。”
温齐叹气，“我没生气。”
他怎么可能生气，只是最近姜梓阳时不时地拉近两人的距离，按照他的情况，或许连个稳定的生活都不能给予，哪里有资格谈什么恋爱关系……他思考过要不要和姜梓阳摊牌，好好聊一下，但每每夜深人静，他回想起叶栋控诉他的那些话，又担心别人眼里他是在利用姜梓阳的感情，所以这些想法全被他藏在了心底。
姜梓阳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听他说没生气便凑过去在对方肩膀上蹭了蹭脑袋，“那我再闹闹？”
温齐抵着他的额头，把人按回副驾驶位上，怕他再撩拨自己又顺便把安全带给扣上了，“到餐厅以前不许动了，知道吗？”
他的脸近在咫尺，两人朝夕相对半年多，饶是姜梓阳有心理准备，每次温齐靠近了他还是会下意识屏住呼吸。
谁知温齐忽然停下了动作，抬眼看他，表情认真，“你要不要先冷静下？”
姜梓阳愣了愣。
他又说：“你心脏跳得我都能听到了。”
他的眼神中藏不住的戏谑，表情还有些小得意，似乎是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
姜梓阳被他这眼神盯得心脏砰砰直跳，嘴巴却不饶人，“因为师兄长得帅。”他补了一句，“可以亲吗？”
“你……”
温齐心一颤，差点把安全带捅到座位后面，他手忙脚乱地折腾好了安全带，赶紧拉开距离，目不斜视地坐在驾驶位上，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这里过去至少要半小时，你累了一天，先睡会儿吧。”
就算脸红心跳手足无措的时刻，他还是最会体贴人的温齐。
姜梓阳靠在椅背上，注视着旁边人专注的神情，心里直叹气：早知道该再亲两口的。
i师兄真的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