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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代郡 ...

  •   “分队!”赵破奴骑着马站在校场上,高喊着指挥八百骠骑军分成两队。士兵听到命令后,立刻低声催促着自己的马,快速的往左右两边整齐的散去,中间留出一道大约一丈宽的空隙来。
      让霍去病疑惑的是他们并没有按照原来的位置自然的分成两队,一些人骑着马在队伍里穿梭了一阵才进入到各自的方阵中,他们在按照一种自己并不知道的标准分成两队。赵破奴见状,对霍去病耳语道:“大人,队伍有问题。”
      霍去病点了点头。赵破奴看他点头,正准备拍马上前询问,霍去病微微扬起手制止了他:“先看看情况再说。”
      两边的队伍调转马头面对面站着,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抽出了长剑,上身微微前倾,眼里交织着仇恨和兴奋的光芒。
      这种情况不太对劲,他们的脸上不是训练时的那种严肃认真的样子而是有点……霍去病心里闪过一句话“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对了,这就是为什么刚才队伍没有自然的分开,原来是按照汉匈的标准分开的。是自己疏忽了,早应该料到队伍里既有汉军又有匈奴士兵,肯定会出现矛盾。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以这么细微的方式表现出来,差点骗过自己的眼睛。
      赵破奴骑着马看着霍去病眯着的眼睛和紧紧抿着的双唇,不知道这种异常的情况下该不该发出下面的口令。霍去病余光瞥见赵破奴犹疑的神情,微微点了点头。赵破奴高声道:“进攻!”
      两队人马接到命令突然加速,一支支长剑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冲进对面的队伍里。霍去病紧张的注视着两队混战的情形,倒都是拼了命的向对方进攻,光是长剑和盾牌相击时密集的响声就知道他们没有一点偷懒,只可惜这是内讧,要是战场上都是这副玩命的架势,真算的上是所向披靡了。
      霍去病听到了一声尖叫,有人抱着胳膊落了马。霍去病的眼周微微抽搐了一下,这个人就像一个导火索,两支队伍由军事演习变成了真正的白刃战,长剑你来我往呼呼生风,盾牌上时不时的被击的火花四溅。霍去病从马身一侧的虎韔里抽出一支箭,架在弓上,对着骠骑军。一定要赶在形势失控之前制止这场足以毁掉骠骑军的混战:这件事绝不是没来由的,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此立场鲜明的反对对方,胡骑营里召集来的那些匈奴士兵大部分在长安是有家的,这样的混战也许只是几个人作祟的结果,而且孤掌难鸣,汉匈双方士兵都应该有几个带头的。
      又一个士兵掉了下来,他扔了盾牌和长剑,尖叫着滚到一边躲开了马蹄。“他妈的,你个胆小鬼!”一个士兵怒吼道,“弟兄们,给我上!”
      等的就是你出头,霍去病嘴角滑过一丝冷笑,松开了已经拉满的弓,一支白羽箭呼啸着直接射中那个人拿剑的手,霍去病再次架起弓箭,对着一个冲着那个中箭的人拔剑欲砍的人再放一箭。周围的士兵似乎对他们的突然中箭感到惊惧,放慢了攻势。只听见有人高喊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还没等他话说完,举着长剑的手臂便中了一箭,从马上翻了下来。接着又是两个不管不顾要进攻的士兵手臂中箭,尖叫一声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士兵们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慢慢的放下剑,勒住了马,都往箭射来的方向望去。
      霍去病握着弓骑着马冲进了队伍里,士兵如同接到无声的命令一般从马上下来整齐列队,一个个低着头,他们知道今天这事闹大了,有人起内讧,这是军队的大忌。
      “五支箭才够吗?”霍去病的声音里压着怒气。
      偌大的校场没有人敢说话,他们都清楚在霍去病射第一支箭的时候就应该停下来。
      “骠骑军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北军八校每营八千也不见这样有辱军风的事情!”霍去病咆哮着,“就八百人,辛苦训练几个月,学了点本事,自己先内讧!上了战场也只有送死的份!”
      士兵们的头低的更厉害了,脸上带着羞愧的神情。
      “起头的都给我出来!”霍去病怒吼道。
      两个人咬着嘴唇低着头走了出来。
      霍去病抽出剑指着那个人的鼻尖道:“胆子大的很啊,就你们两?”
      那个士兵转过头望了望倒在校场上中箭的几个人。
      霍去病冷哼了一声,指着中箭的人厉声道:“都看好了,今天这些箭是射在他们手上,以后谁敢如此,这些箭的目标就是他的咽喉!”
      士兵站在一边,今天就是挨上一百军棍也是活该了。
      只听见霍去病高声道:“全体上马!”
      大家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上马。
      “首犯五十军棍逐出军中,从者不问!接着训练!”霍去病说完,拨转马头往队伍外面走去。骠骑军只能有一个统帅,那些人再优秀也是军中的离心力,绝不能留下。他对赵破奴低声道:“每什伍都必须是汉匈混编,吃住均在一起,如有违反,严惩不怠!”
      “诺!”赵破奴领命而去。
      大家如临大赦,虽然不明白霍去病为什么对他们从轻处罚,心里却十分感激,连忙整队接着训练。
      刚才站出来的一个士兵跑过去挽住霍去病的马头,跪在他面前,哀求道:“大人,别让我走,您就罚我一百军棍也别让我走。”
      霍去病冷眼看着他没说话。
      “大人,小人家在代郡,父母均被匈奴人所杀,今天小人是气不过才和他们一起商量着要给匈奴士兵一点颜色看看,小人平时也是努力训练不敢有半点懒惰啊!”那名士兵急切的说着,“大人,您要是把小人逐出军中,小人有何颜面去见惨死的家人啊!”
      霍去病皱着眉头看着他道:“知道厉害你还敢起内讧?”
      那名士兵悔恨的低下头去。
      霍去病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大人,小人名叫陈林。”那名士兵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连忙回答道。
      “陈林,本将命你自领五十军棍,复归骠骑军,若再敢——”
      霍去病还没说完,陈林连忙道:“小人明白,如若再犯小人愿任凭大人处置!”
      霍去病点了点头,转过头看着陈林跑回了队伍中。
      李敢在一边问道:“去病,我看你早就发现他们在窝里斗了,怎么到后来才制止啊?”
      霍去病淡淡一笑:“不让他们出了这口恶气,积怨越深越难控制,不如让他们痛痛快快发泄一次,再行处罚不迟。”
      “可你也没处罚啊。”李敢微笑道。
      “光处罚是不够的,很多人只是出于无奈才加入这次混战的,要是不分青红皂白处罚岂不是让他们心里更有怨气。恩威并举,相信飞将军也用过很多次了吧。”霍去病微笑道。
      李敢笑道:“还真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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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宫前殿正后方为后宫之首皇后所居宫殿——椒房。以椒和泥涂在墙壁上,不但能使墙壁的颜色呈现微微暖红色,而且散发着清香(难道不是花椒麻麻的味道咩?)。当然这也取“椒聊之实,藩衍盈升”之义。但是此话未必可信,椒房的上一任主人,那个曾经和“金屋藏娇”这个倾世传说联系在一起,如今却被锁清冷的长门宫的前任皇后——陈阿娇,就在这个殿中居住了十来年,却不曾诞下一儿半女。
      现在的主人,也是除了卫青之外,卫氏家族的另一个骄傲——卫子夫却拥有三个公主和一个名为刘据的皇子。想来,也是同为皇后不同命吧。然而卫子夫在刘彻心目中的地位也许永远比不上他的初恋阿娇,阿娇曾经专宠达十几年,可是自己却总是和别的女人分享着刘彻的宠爱。不过,她向来是温婉柔顺的,能从家奴的地位走到今天,她已经很满足了,即便刘彻一天比一天的冷淡和疏远,那也并不妨碍她守着自己的儿女平静的生活。而且她并非完全没有希望,她有个儿子,皇室的嫡长子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不清楚。
      只是刘彻似乎不太喜欢刘据,这个儿子的性情和刘彻真是大相径庭,这也怨不得他,有个强势的父亲为他扫平了天下,他自然就显得温良恭俭了。太子,对卫子夫以及卫氏家族来说也许是个遥远而艰难但并非实现不了的梦想。
      霍去病和曹襄从椒房出来,并肩走着说着话,只听见曹襄道:“去病,你可真厉害,陛下刚才居然一口答应让你去未央大厩里挑马匹!”
      霍去病淡淡一笑道:“骠骑军要配上好马才能将他们的水平发挥出来呢。”
      曹襄的脸上换上了一副凝重的表情道:“我上次还跟大将军说喂养马匹的事情呢。”
      霍去病认真的听着。
      “我建议大将军改进饲料,总是喂茭藁,恐怕不太好。”曹襄摆了摆袖子赶走了在自己眼前晃悠的蜜蜂。
      “军中的匈奴士兵跟我说,喂养马匹若是茭藁能杂之以黑豆和粟,这样能保证马匹的体力。”霍去病回想着说道。
      “那你是用什么喂的呢?”曹襄好奇的问道。
      “我啊,”霍去病想了一下道,“我是杂之以黑豆,但最近还想再改改,减少茭藁,以黄粱替之。”
      曹襄寻思了一下道:“这样不好吧,马比人吃的都好。”
      霍去病不以为然道:“马匹在和匈奴作战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马匹的体力和速度一取决于品种二取决于喂养,若是两方面我们都能做到,那么和匈奴——”
      卫长公主从后面追上他们两,上前挽住霍去病的胳膊道:“去病哥哥,我都好几个月没见你了!”
      霍去病被长公主拉住有些尴尬,道:“公主,曹表兄也来了!”
      长公主这才松开霍去病,转到曹襄身边道:“襄哥哥,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曹襄看着长公主微笑道:“军中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啊。”
      长公主冲曹襄做了个鬼脸,对着霍去病撒娇道:“去病哥哥,襄哥哥不告诉我,你告诉我吧。”
      霍去病道:“我和曹兄正说骠骑军的马匹的事情呢。”
      “我就知道是这些无聊的事情,”长公主撅着嘴道,“去病哥哥,你去了母后那里也不说顺便看看我。”
      霍去病有些无奈的看着别处,曹襄见状解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去病的性子,他一心练兵,又不喜欢和女孩子玩,你错怪去病了。”
      长公主听了这话,故意对霍去病道:“去病哥哥,那你既然来了,就陪我去沧池的留春亭看风景吧,沧池的荷花今年开的特别多。”
      霍去病装作没有听见,闷着头一个劲往前走,却被曹襄拉住了袖子。
      曹襄觉察到了霍去病的冷淡,便笑道:“若是公主妹妹不介意,让我陪你去怎么样?”
      长公主一脸期待的等着霍去病回答。
      曹襄见状,碰了碰霍去病道:“去病,长公主问你话呢!”
      霍去病这时才回过神一般的问道:“公主说什么?”
      长公主气的瞪了霍去病一眼。
      曹襄笑道:“公主说让你陪她去沧池看荷花呢。”
      霍去病看着曹襄意味深长的眼神道:“那曹兄也一起来吧。”
      长公主听了这话气的直跺脚。

      三人来到了未央宫西南沧池,只见水面随着微风轻柔的涌动着,连着水天无穷的碧色的荷叶铺展开来,近乎剔透粉色的荷花迎着骄阳怒放着,花的清香伴随着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远处几只鹭鸶轻盈的掠过荷叶。
      霍去病离开吵吵嚷嚷一个劲称赞风景漂亮的长公主,站在亭子的另一个角落,静静的看着远处风景。时光仿佛倒流到了那年太傅府的荷池边,那个捧着荷花说自己无礼的女孩却不在身边。他脸上浮出了温柔的微笑,还好,没有把她弄丢,武库里相同的话和相同的表情让自己找回了失落已久的梦,她冲自己摆臭脸的样子,她被人揭短时害羞的涨红了脸的样子,她从马车里出来时微笑的样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自己铭记在心。
      “去病哥哥,你想什么呢,你给我摘多荷花吧!”长公主把霍去病拉到另一边,指着其中一朵对霍去病说道。
      霍去病把袖子从长公主手里抽出来,道:“叫几个宫人过来帮你摘就是了。”似乎他已经在心里暗暗认定今生只愿为那个荷池边的女孩摘荷花了。
      “小气死了!”长公主撅着嘴气呼呼的看着霍去病凝视着远处。
      曹襄见状,笑了笑道:“不如我帮你摘?”
      “才不要!”长公主瞪着霍去病凶巴巴的说道,她不明白为什么霍去病总是对她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对八岁的小妹妹诸邑公主的态度都比对自己好些。
      霍去病背着手站在亭子边,看着沧池里风中轻舞的芰荷,眼中流动着丝丝的柔情;长公主望着他峨冠亭亭,身着白衣修长挺拔的身姿,硬朗的侧脸,发现他的脸上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曹襄看着长公主娇憨的模样,脸上露出笑容。留春庭里三个人深情的凝视,却不知此刻尽是相望不相闻的思情。(作者:我可真烦三角恋,腻歪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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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朔五年秋,长安东北,朔方正东七百里,代郡。
      代郡都尉朱英已经守在城头上三天了,三天两夜不眠不休。朱英站在城垛上向外望去,百步之外飘扬着匈奴人白色的旗帜,马匹萧萧嘶鸣,匈奴士兵亮出他们的弯刀,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刺目的光。他们的士兵看着可比自己的士兵精神多了,朱英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将士,一队人马伫立在城墙上,他们身上脸上带着伤痕和血迹,眼中布满血丝,嘴唇干裂。三天的激战已经让他们的身体和精神达到了极限。还有些士兵靠着城墙睡着了,手里却依然握着弓箭。地面上还留有上一次激战的鲜血和射上来的弩箭。
      让他们多睡一会吧,也许待会还会有一场恶战。朱英看的出士兵的疲惫和焦虑,也看的出他们在绝望中的挣扎。代郡的百姓将士还未从去年冬天血洗的阴影中走出来,今天却又要面对城外匈奴人铁蹄和弯刀。所有的对外联络已经被切断,援兵不至,只能靠自己带领着剩下不足两千人殊死拼杀。已经没有退路了,从自己下令抵抗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城破之日必将血流成河。但是投降匈奴,这样的事情,他朱英绝不干。代郡命悬一线,他身为大汉代郡都尉,誓与城池共存亡。只要自己不后退,匈奴人就休想前进一步。

      “父亲!”“夫君!”
      朱英听到了两声熟悉的呼唤,他惊讶的回过头去,只见自己的妻子李氏和独子朱和向自己跑来。
      “你们来干什么!”朱英愤怒的吼道。
      “夫君,我来给你送点吃的东西,你都三天没合眼了。”李氏哽咽的说道,她心疼的看着自己丈夫脸上的伤口慢慢的渗出血滴来。
      “滚!”朱英夺过李氏手中的食盒掼在地上,饭菜撒了一地。
      李氏哭着跪在地上,朱和跪在母亲身边劝父亲朱英道:“父亲,您和将士们吃饱了才守得住城啊!”
      朱英愤怒极了,这么多将士都和自己一起熬过来,偏偏自己的妻子跑到城头上送饭,这不是扰乱军心嘛!朱英转向朱和,吼道:“带着你母亲滚回家去!除非给我收尸,否则不许出来!”
      李氏再也忍不住了,她放声大哭起来,朱和扶起母亲一步三回头的望着父亲坚定的背影,眼中盈满了泪水。士兵们看着李氏和朱和渐行渐远,都背过身去,掩饰着即将滚落的泪水。所有人都清楚,外无援兵,城中空虚,明知不能守而守之,这是一条通向死亡的不归路。
      夜幕降临,朱英的精神高度集中,汉军已经备好了弓箭和巨石躲在城垛中随时准备着匈奴卷土重来。他们的额头和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所有的疲惫在此刻一扫而光,汉军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两边的火把在夜空中跳跃着,照亮了城楼上汉军士兵视死如归的面孔,也照亮了匈奴蓄势待发的军队,千钧一发。

      “和儿,”李氏将一个小包裹塞进朱和手中,“你快躲出去,等破城的时候趁乱逃走吧,代郡已经守不住了!”
      “母亲!”朱和跪在李氏面前,望着她焦虑的双眼,道,“儿子哪都不去,孩儿陪着母亲等着父亲回来!”
      李氏一把抱住朱和,失声痛哭:“傻孩子,代郡是守不住了,只要你活着,你的父亲就没有白死。”
      朱和抱着母亲流着泪道:“母亲,您和儿子一起走吧。”
      李氏轻轻一笑,给朱和擦着眼泪道:“我留在这里等你父亲回来,我是他的结发妻子,怎么能在危机关头离他而去呢?”
      “那儿子也不走,也要等父亲——”
      朱和话还没说完,脸上便挨了重重一巴掌,李氏怒斥朱和道:“你的父亲正在拼死抵抗,你不思日后抗击匈奴为父报仇,却这般儿女情长,他日你有何颜面去见你的父亲!”
      朱和看着母亲流着泪的双眼里满是失望和愤怒,他咬了咬嘴唇,默默的拾起包裹,李氏见状,指着门口怒骂道:“滚!”
      代郡上空响起匈奴人沉闷的进攻号角声,李氏和朱和脸上写满了恐惧,仿佛听见死亡的召唤。
      “还不快走!”李氏转过身去,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朱和流着泪冲母亲的背影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哭道:“母亲保重!”说罢,站起身冲了出去。
      李氏快步走向门口,望着儿子的身影融进了夜色中。李氏抬起头,几近圆盘的月悬挂在空中,再过几日就是那个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了。她缓缓的关上门,然后跪坐在房间正中,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微微一笑流下泪来。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放箭,放箭,快放箭!”朱英站在城墙上声嘶力竭的吼着。
      乱箭齐发,一时间挡住了匈奴人的攻势,他们只顾上拿起盾牌抵挡弓箭。城头上的士兵发现匈奴人正在慢慢的往后退,他们居然退出了弓箭的射程,然而他们手中的弩机的力度和射程远远超过了汉军的弓箭,城垛上只见汉兵中箭不断的倒下,可是弓箭对于远处的匈奴却鞭长莫及。就在汉军停止进攻,寻找突破的空隙,稽且王带领着一只轻骑兵,将盾牌举过头顶,形成了一道银色的防线直奔城门而来。
      朱英见状高声喊道:“投石!让郡司马齐越加固城门!”
      瞬间城门边上矢石如雨,不断的有匈奴士兵被石头从马上砸下来,血肉四溅。就是这样的防守,队伍中间的匈奴士兵依然奋勇向前,在队友的掩护下到达城门。匈奴士兵见汉军弓箭转了方向,立刻跟上,一边前进一边向城头放箭,一时间汉军首尾难以相顾。
      朱英惊恐的发现他们正用铜斧劈着城门,一声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在这乱军中虽然微弱,却在朱英听来是最恐怖的声响,城门失守,所有的努力将功亏一篑。朱英几乎疯狂的喊着:“加固城防,加固城防!”
      远处,退到了汉军弓箭射程以外的匈奴的弩机手,列队不断轮换着□□手放箭。一支支利箭重重的扎在城门楼上。朱英低着头躲着箭,发令道:“卧倒,不许进攻!”不能和他们硬来。士兵已经所剩无多,只要自己守住城门,待匈奴给养用尽也许就退兵了。朱英带着几名亲兵,冲下城楼,准备去加固城门。
      刚走到楼梯半截,只见郡司马齐越带着一队人马冲了上来,包抄了朱英的人。朱英刚准备拔剑,他的人马就被齐越制住。朱英怒喝道:“齐越,你想干什么?”
      齐越冷笑一声道:“都尉大人,还是开城投降吧!”
      朱英大怒:“放屁!你身为大汉郡司马,不死报国,却要献城,欲置代郡百姓于匈奴刀下,禽兽不如!”
      齐越被骂急了,指着朱英的鼻尖道:“我禽兽不如,三千士兵死剩八百,若是破城,必遭屠戮!这都是你的错!把这个莽夫带走!”
      朱英被士兵推着,转过头怒斥齐越道:“齐越你记住,无论是投降还是死战,代郡的命运都是一样!”
      齐越一边往城楼上跑,一边高声道:“把朱英献给伊稚邪,用他的头换代郡百姓的平安!”
      齐越登上城头,拔下汉军大旗,扔到城外,高声喊道:“开城!”

      斧痕累累的城门缓缓的打开,齐越骑着马率领着汉军余下的将士,押着朱英骑马出城。他从马上下来,跪在伊稚邪面前,道:“大单于,代郡司马齐越愿献城投降!并为您抓来了代郡都尉朱英,任凭您处置!”
      齐越低着头等着伊稚邪的回应,他觉得喉咙干的快要冒火了。朱英恶狠狠的盯着伊稚邪的五官粗犷的脸,就是这个人让大汉边关的百姓不得安宁,只可惜自己不能手刃仇敌了。
      “□□手准备!”伊稚邪突然发令。朱英和齐越闻令震惊的转过头去,八百将士正在城门口整齐的排列着,匈奴的□□手已经摆开阵势对着他们射出了致命的弩箭。
      齐越猛地从地上蹿起来,高喊道:“快逃!”
      汉军士兵躲避不及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齐越猛地听见脑后有风声,只听见朱英喊道:“齐越小心!”还没等齐越转过头,伊稚邪手起刀落,齐越倒了下去,脸上还带着失望和不甘。看到汉军将士倒下的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代郡将成为不设防的城市。
      伊稚邪转向朱英,他手中的刀上还残留着齐越的血。伊稚邪脸上带着残忍的快感,道:“朱英,你的下场不会比他更好!”
      朱英站起身,冷冷的说道:“要杀便杀,何须多言!”永远不要对这种人抱有幻想,出城之前他还存有一丝希望,以为自己的头真的可以换代郡百姓平安。事实证明,齐越只是个天真的守卫者,自己的死毫无意义。
      “好!痛快!”伊稚邪大笑起来,“斩首,挂在城门上,让他看看代郡是怎么陷落的!”
      朱英转过身面向西南,静静的望着远方模糊的群山,心情从未有过的平静——那是长安的方向:陛下,臣已为国尽忠。
      朱和躲在城墙边的草丛里,死死的咬着手忍着眼泪,血一滴一滴的落下也浑然不觉。
      夜空中,一道银色的光弧划过。
      代郡,我与你共存亡,无憾矣!

      “屠城!”
      代郡,今夜,上苍已将你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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