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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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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奎师那起得实在太晚,以至于他们幸运地错开了高峰期,不但公交站没什么人,就连公交车来了的时候里面也空空如也。
上了车之后希瓦立刻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后排位置,于是奎师那便坐到了他的旁边。
“你喜欢靠窗的位置吗?”
车发动之后,希瓦的眼睛就一直盯着窗外看着外面那些不断更迭的景物,还时不时会把手放到车窗玻璃上,然后转头像是看到了什么叫他移不开眼的东西。
“我很少出门,”希瓦把贴着车窗的手放下来,将注意力从车窗外的东西转移到他身旁的奎师那身上,“更别说这里是你住的地方。你的一切都让我喜欢,奎师那,观察它们将使我永远乐此不疲。”
奎师那牵过希瓦的手,把它放到自己的掌心中,然后双手包住,感激地说:“那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你索要的、你接受的、你爱的。我把我的身和心都交给你。”
这时车子在新的公交站旁边停下,奎师那向窗外望去,在确认了这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后站起身,拉起希瓦走下车。
车外的空气清新,带着田园气息的风迎面吹来,那种舒适而恰到好处的风柔和地抚摸他们的面颊,这也是地母请求风神送给她所爱的两位上主的亲吻,只是他们还未找回神识,无法看透这摩耶。
奎师那走在前面,希瓦跟在后面。他们偶有交谈,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进而又天马行空地从一个耳坠聊到一座城池,或是从一尊泥像聊到一个圣人。
尽管还未恢复真身,但原神那不可估量的强大力量在他们的交谈间悄无声息地影响着这世界上的一切——深受痛苦折磨之人得到解脱,被黑暗笼罩之人见到光明,濒死之人得以死里逃生,内心空虚之人得到爱意……
这是神的里拉!是神的赐福!
世界的幸福在不知不觉间增多了,希瓦和奎师那却毫不知情,他们沉浸在拥有彼此的快乐中。
“到了。”
奎师那驻足于一个散发出阴冷的气息的巷子旁,就在希瓦被疑问困惑的时候,他已经牵着后者的手走了进去。没走几步,甚至都不见拐弯,奎师那很快带着希瓦找到了一个上面还挂着一把生了锈、已经坏掉的铜锁的门。
“你确定吗?它看起来并不像是——”
“没关系的。”
奎师那抬手敲了敲门,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
开门的人竟然是昨天的那罗陀,完全想不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的希瓦意外地盯着那罗陀,一下子连基本的打招呼礼仪都忘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希瓦先生,但如你所见,我就是这儿的主人。”那罗陀笑着让奎师那领着希瓦进来,屋内并不如屋外看起来那般冷清、潮湿和老旧,这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做工简约的书架,光从窗外透进来让屋内显得明亮整洁,希瓦走到某个架子旁边,上面摆着一些上了年代的书。
与其说是书,其实更像是古董吧,那种已经被淘汰的纸质和装订方法让希瓦吃了一惊,他想不到自己还能有幸遇上这些珍宝。
“不必拘束,你可以翻看任何你想看的。”
那罗陀意味深长地朝希瓦微笑,眼神中闪烁着某种期待的光芒,接着他冲希瓦点了点头,便后退了几步离开。希瓦则是愣在原地,最终他决定照那罗陀的话去做——找一本他想看的。
于是他开始在书架间走动,发现这儿的书都是以梵文书写,而他能够看懂其中多数——这主要归功于他的大学时代,因为社交的时间被空出来了,让他有精力去研究这种古老的文字。
希瓦的目光在书架上一排又一排扫过,直到某本缩在角落里几乎要被遗忘的书吸引了他,尽管它小得可怜甚至没有名字,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能抓住希瓦的注意力。
于是他便伸手将书从众多书中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
这本书连个像样的封面都没有,只用泛黄的纸皮包裹,当希瓦翻开第一页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它甚至没有作者,不知年月——书里记载了一个若是放到历史神话中必定会被时间的洪流淹没的故事,关于神和他的信徒的故事。
那不知名的作者以歌一样的语言赞颂神明的慷慨和善良,用委婉的方式描绘信徒对神的渴求,就像每一个和赐福有关的故事那样,希瓦读到那个信徒用苦修取悦上主,并希望自己的虔诚能够换得一份独一无二的爱。
这个请求被拒绝了,恼羞成怒的信徒发出了恶毒的诅咒——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当希瓦想要合上书把书放回原位的时候,书的尾页竟然掉出一根小小的羽毛——一根孔雀翎毛。
那蓝绿色的美丽造物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希瓦面前。他忍不住弯腰伸手去捡那掉落的翎毛,手指也在接触到翎毛的刹那间感受到一股不可名状的温暖。
他周身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再是站在那间小小的书店中,他的两侧不再是高大的书架——一切被黑暗尽数吞没,接着有一道光点亮了整片黑暗。
希瓦向那光看去,他的身体不敢轻举妄动,但他的心却时刻牵挂着那道凭空出现的光。他看见一个四臂身影从光中走来,蓝色的皮肤,头饰孔雀羽毛,数之不尽的珠宝装饰着这具躯体,令来者显得美丽庄重。
“Mahadev。”
一个声音响起,和他梦里的声音重合,他是在做梦吗?梦里的身影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称呼自己?一连串的问题充斥着希瓦的大脑,这些不断增加的疑虑直到那个身影走到他的面前才停止产生。
那个被模糊了面容的身影带着若隐若现的微笑伸出手,轻轻触碰了希瓦的额头,一瞬间,如浪潮般汹涌的记忆灌入他的脑海中——他看见莲花盛开在乳海之上,在千首蛇王的颂歌中,那位美丽的神明面带微笑。
泪水湿润了他的双眼,原本在他的额头上能够喷出神火、看穿一切的第三只眼睛也睁开了——于是他看清了,看清了面前人的面容,这眼若红莲笑如春光的那罗延天!
“Narayan,你让我记起了你,我该如何感激你的帮助?”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希瓦虽然不解,但依然选择答应。
“我尊重你,Narayan,所以我答应你。”
这是毗湿奴钟爱的里拉,而作为湿婆的自然会尊重,他想要弯腰触碰面前人的双足以表敬意,面前的幻境却在他俯身的刹那间消散。
然后他又回到了书店,奎师那出现在他的面前,眼神中带着担忧:“你还好吗,希瓦?你刚刚——在哭?”希瓦下意识想要回答奎师那的问题,但接着他就想起了自己的承诺,于是摇了摇头:“没事的,只是刚刚眼睛有点干。”
“那罗延,那罗延,”那罗陀的声音传来,他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当他的眼睛对上希瓦的眼睛时,他立刻就明白了,并表现出欣喜的神色,“您找到您喜欢的书了吗,希瓦先生?”
希瓦,现在也是摩诃提婆,他的神识回归半数,这足够他认出面前的蛊惑仙人了。希瓦用作为湿婆时脸上最常见的天真之容回应那罗陀的问题:“是的,我找到了。”
“你找到了什么,希瓦?”还不知情的奎师那面露疑惑,张望了一下却发现希瓦手上并没有拿书,“可以给我看看吗?”
“你会看到的,奎师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