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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Won but Lost(3) ...

  •   1、第二幕

      “——田切!!!”

      他的声音像一束骤然亮起的光芒,眨眼间又消解在周围的空气里。

      一束骤然亮起的白芒,画面从中央的一个白点开始扩散,晕染,正如燃料在布料上晕染,画面铺至视野的每道边缘,可呼吸的新鲜空气充盈了四周。

      一群骑着自行车的男孩女孩们,一溜儿从面前经过,一群穿着制服的学生从周围看过来,一位中年保安捏着帽檐,下方的视线轻轻窥探。

      远方的太阳挂在天空中,枫红落叶翩翩飞舞,凉风拍打着泽村的脸颊,将他憨厚的鼻头吹得发红。泽村喘着气,脚步刚一走动,身下便传来了“嘎吱”声。他由此向下看,发现自己手里正握着车把手,一辆自行车正停在身边,随着动作转动几分车轴。“铛——”悠扬的钟声从后方响起,泽村向后看,遥远处有一座青色的山影,山影前矗立着一座大楼,楼面中央挂着一方白面黑针的时钟。“铛——”此时钟声重重,鸟群借此从树梢端飞起,咿咿呀呀地遮蔽了半边天空,周围人一时仰面望去,场面仿佛回溯到了《群鸟》的现场。

      这画面同时也让泽村加速了呼吸。他喘着气,视线开始乱飘,一会儿向下,突然发现了近在身后的校大门。

      两根石柱,一道铁栏,亭子在左,校碑在右。堪堪几秒间,泽村就从运动场来到了校门口。但他来不及思考位置瞬移的原因,立在大门另一端的校碑让他的思维一时间陷入空白。

      天空里飘荡着几朵白云,厚实得像是北海道的羊毛。泽村的思维也像是放慢了般,挤在白云里动弹不得。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泽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个家伙从后面推了一把。

      “打起精神来,笨蛋泽村。”

      泽村向前踉跄了下,却惊喜地扭过头,看向出现在身后的御幸,他依旧带着眼镜,穿着校制服,只不过脖子上多了一束暗红色围巾。这位二年级的捕手如今推着车气喘吁吁地赶到他身边,鼻梁两侧托着的眼镜片生满白霜。待到白霜消散后,泽村茫然又欣喜的脸反射在上面。

      “前辈!那个11号就是小田切!”那张脸愣了一下后兴奋地说道。

      镜片的光面一转,露出御幸疲惫又无奈的双眼。他伸出手指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喘着气道:“我!知!道!”

      这样一字一顿地说着,似乎被之前的经历影响到了,力求每一个字都在响彻平静的小道。泽村却毫不在意,大声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只要找到11号就好了,那就是小田切!”

      “我!知!道!”

      御幸总算站直腰,泽村又高兴地骑上自行车,连连道:“所以说!去找他吧!”

      御幸又扯了把脖子上的围巾,正要说些什么。一位年纪相仿的陌生男孩却走到两人跟前。短发,五官憨厚,身高、身材与御幸无异,不过下肢看上去比后者要更加强壮些。他的气质温和踏实,只不过脸上的一些伤痕,让他看起来更像个眼神温和的“不良”。

      御幸观察着男孩嘴角、额头的两道伤口,听到对方问道:“是棒球部的吗?”

      这话从一个“不良”嘴里说出来有些意外,可这话的语气却衬着他的身份正常些了。泽村这边正愣神着,身旁的御幸就飞快回答:“是的。只不过是边缘人,没有什么存在感真是抱歉了。”

      “没这回事,我在棒球部忙着训练,也没有说把所有的人都给认全了。”

      “不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观察有一会儿了,御幸有了想法,连忙拍了拍泽村的肩膀。“现在认识一下吧。”

      他带着不明情况的泽村向“不良”介绍:“一年级投手,泽村。我是二年级捕手,御幸。”

      “这样的个性还是捕手,真奇怪我们不认识呢。”不良笑了笑,同样介绍道,“我是二年级的多田野,也是捕手,请多指教。”

      “等下就要开始训练了,我们要不走快点吧?”

      见在那位多田野被御幸拉着加入旅程,且不知道所谓终点的泽村终于忍不住问出疑惑。

      “等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多田野呆呆地看着他,御幸则是沉默片刻,过后露出无奈地表情,问向泽村:“当然是去棒球部了,你这家伙上课上傻了吗?”

      泽村傻了眼,惊疑不定地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校碑,上面写着“稻城实业高中”几个熨金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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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风拂过几人的面颊,午后的阳光透过上方的树叶缝隙悄悄打在身上,留下短促的痕迹。名叫多田野的短发男孩看着自己的影子飞快地掠过路边的小树,瞥向身边骑行的两人,那个一年级似乎憋着没有说话,而二年级很久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怎么了?”

      感叹着不知名捕手的敏锐,措不及防被问起的多田野连连解释:“我、我刚刚好像听到你们说起了小田切······”

      正在心烦意乱的泽村手脚一乱,身下的自行车差点打了滑。多田野原本看他手忙脚乱,还调转方向盘骑远了些,没想到那一年级稳住车体后又靠近过来,大声问道:“小田切在哪?!”

      多田野不禁被这奇怪的举动吓得咽了口唾沫。

      为了打消多田野的疑虑,御幸只好向打断两人对话,并强行插入其中解释起。不得不说,御幸的脑袋实在灵活,仅是三言两语下,小田切就成了一位借东西不还的失信者,而泽村则成了誓要找到他的债权人。

      “所以说,是他借了你们的东西,然后没有还······是吗?”

      听了故事后,多田野态度犹疑。

      债权人泽村瞄了眼那边老神在在的御幸,心虚地点点头。

      他原本还有些揣揣不安,也没有说太多,可也不知怎的,被多田野的视线看久了,压在内心角落里的一大石头忽然被翻开,奇怪的话借此一股溜儿冒了出来。

      “那可是很重要的东西,他必须还回来。否则我怎么都会睡不安稳的。”

      不由得说出此话的泽村愣了愣,他望向一旁时,多田野的脸上已没了疑惑,而还想着替他圆话的御幸也选择闭上嘴巴。两人如此看待泽村,倒教他难为情了,忙是尴尬地低下头没再回答。他俯下头时看到自行车行驶的脚下,沥青地板正被阳光照得发黄,车轮飞快地在这些地面上碾过,偶有白色的线条穿行。

      “这是什么捉弄人的新手段吗?”

      泽村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多田野,对方面色平静,额头的那道疤痕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碍眼。泽村吞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问道:“什、什么?”

      夹在另一边的御幸也向多田野投去视线,他的反应要比泽村平静得多。

      听到泽村的话,多田野低垂眉目,说道:“虽然你们这么说了,但如果能够接受损失,我还是建议不要太靠近他。”

      多田野不太自在地挪了挪座垫,看了眼周围,四周都是些不认识的路人,偶有穿制服的家伙,但都头也不回地超了过去。

      无人理会三人,察知这点的多田野这才补充了句:“小田切是个很古怪的人。”

      泽村与御幸都安静了会儿。

      不过也只是安静,两人并未产生其他反应,因为在与小田切相处过后,即便是与之交好的泽村,也不得不承认小田切存在着一些令人不快的缺点,不过两人早就释怀了,如今也对多田野的话没有太大反应。

      不过这样的态度却让多田野产生了误会,以为两人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件事似乎有着不得不劝解的必要性,

      “是真的,我希望你们不要太靠近他,不然······”

      看着多田野陷入回忆,泽村与御幸不禁对视一眼。

      不久后,棒球部已在矗立在不远处。离近了看更有不少部员已经到了地方,在那块巨大的绿茵场上挥舞着球棒。泽村没见过如此豪华的球场,在看到后眼神仿佛粘在上面没有离开过了,还是御幸拉着才让他离开。三人将自行车停到区域外,在多田野的带领下,御幸与泽村来到更衣室。多田野与两人分开前往自己的衣柜,剩下两人干巴巴地站在原地,看着少许人在周围忙碌。

      “喂,御幸。”泽村拿手肘顶了顶一旁的御幸,低声问道,“你知道——”

      “我们现在在稻城实业这件事,对吧?”御幸面不改色地接道。“我还在想你要什么时候才发现这件事。”

      泽村一时之间噎住了,原来对方早就知道。不过就在他还想要问及原因时,御幸却又回答自己并不能给出答案。

      “不过如果你要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唯有一点值得注意。我们是为了找到小田切来的这里。而小田切就在这里。”

      看着更衣室里陌生的队员,以及身上更换的红白棒球服,站在门口的御幸大摇大摆地走进更深处,一时愣住的泽村连忙跟上。

      两人穿过宽敞的更衣室,睛掠过站在衣柜前的所有人。两人一路横穿更衣室,途经说着笑着的棒球队员。待到走入尽头的那抹石灰墙壁时,时机已经差不多了,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被看了一遍。至此,对着尽头的灰墙壁,走在前头的御幸突然感叹了句:“看来他不在这里。”

      他转过身露出正面,露出那张熟悉的脸庞,以及下方的暗红色围巾。在围巾的底端,深色制服胸口上绣着的红色校徽,由丝带结、稻穗,以及中央的I型字母三部分构成。

      泽村怔怔地看向御幸,想起了上一幕的画面。穿着11号的小田切,和一群人走在一起的小田切······他回忆着,记忆里的画面忽然发亮,太亮了。回过神来,泽村忽然发现有一束光顺着上方的窗口照在了眼睛上,他将手遮在,顺着缝隙看到窗口外是一片白色的天空,午后的太阳藏在深厚的云层里,留下偶尔泄露的光辉引人仰望。

      从窗口那段倾斜下来两寸阳光,落在了泽村身上,以及身后的衣柜表面,被照得闪闪发亮的绿漆衣柜表面贴着一串姓名——“泽村荣纯”和“御幸一也”的名字。

      2、稻实

      走出更衣室时,泽村仍觉得有些束手束脚的,这并非身上的衣物不合适,相反,无论是时衣物还是鞋帽手套,从那个写着自己名字的衣柜里取出的装备实在是再合身不过了,合身到似乎真有个“泽村荣纯”在稻城实业棒球部里。但这样的合身却带给泽村万分不适感,他知道泽村荣纯应该在青道,当初向自己这个乡下投手发出邀请的,只有从东京过来的高岛部长才对。

      “怎么了?”走出更衣室的御幸穿着一身捕手护具,手臂露出红色袖口,平静地向他问道。

      倒是这家伙,穿上稻实的队服后反而不违和了。泽村及其别扭地看了他一眼,忙是移开视线。

      “太奇怪了,这一切都······”他望向远处的球场,当自己穿着制服真正成为那块绿茵场的主人时,却没有一开始的欣喜,“······太奇怪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只要找到小田切就行了。”

      泽村看向站在一旁的御幸,他正指着远处的牛棚。

      一会儿过后,两人站在门外,泽村还在犹豫,身旁的御幸先一步走了进去。泽村见状埋着头跟在后面,两人一脚踏入了这间藏着秘密的牛棚。

      “小田切应该在这里吧?”

      “不然我想不明白他还会在哪里。”

      两人朝着牛棚深处前进,途经几个正在训练的投手,都在目不转睛地投着球。

      “小田切为什么回来这里呢?明明我们已经把他找回来了。”

      “那如果没有找没回来呢?或者说一开始他去的就是稻城实业呢?”

      “可这些都没有发生啊?”

      “但我们现在身在此处,不是吗?”

      两人穿过牛棚内的几位投捕,来到屋子中段。一开始没人注意,但随着他们越加深入,不少人开始逐渐关注起他们。

      “如果小田切去了稻实······应该会作为下一届王牌吧。”

      “你忘了他头上还有鸣吗?那家伙还是二年级,实力又那么出众,在稻实那位监督‘绝对王牌’的策略下,小田切要当上王牌恐怕还有些难度。”

      “说起来,他的脾气是挺差的······”

      “说不定连上场都没办法做到。”

      “不可能的!”

      “嘭!”

      一声巨响。

      泽村止住了嘴里的反驳,他与御幸停下脚步,纷纷看向声源处。原来两人已走至最深处,那里站着的金发投手放下手臂,没戴帽子的脸上露出难看神色。

      “你们两个家伙在这里吵什么。”这家伙忽然看向了两人,恶声恶气地说道。

      他那双浅色的眼睛好像猛虎一般盯住了泽村,令后者产生一种冒犯他人领地的错觉,心脏砰砰直跳。

      成宫鸣,在昨天的那场比赛里,为了应对这位投手,青道足足派出了包括他在内的3位投手进行车轮战,但对方仍旧坚持到最后一局,比赛的胜利才在那一刻被盖棺定论。这位投手在赛场上展现出的王者一度令他折服,他也曾想过,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和这位投手对决,但不是现在这样,毫无准备地站在对方面前,直面对方的怒火。

      泽村当即攥了一把湿滋滋的手心,低下头想要解释。却被御幸拦在前面。

      “抱歉,打扰到你了,我们俩是在这里找人的。”他有些意外地看向前方的御幸,对方忽然朝成宫摆了摆手,态度熟稔地如此说道。

      这让泽村咽下刚到嘴边的话。他突然想起这两位似乎有着不错的私交,这样看来似乎可以通过这位前辈找到小田切?可当泽村刚一产生这种想法时,他看到了成宫眯起眼睛十分不妙的样子,不禁在脑子里快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有我会在最里面练习,这件事我想没人不知道。”成宫没再投球,而是盯紧了眼前的两人,他表现出完全陌生的反应,看着紧张的泽村与坦然的御幸,眼神越发怀疑,“你们俩跑到这里面到底找的是谁?”

      完全陌生的反应,代表了他不认识泽村与御幸。

      “那个啊····”御幸也犯了难,挠了挠脸颊没有继续说下去。

      真是落了下风。刚来稻实的泽村与御幸又怎么会知道这种霸王条约?如今被成宫指出破绽,并引来了更多的视线,泽村一时乱了阵脚。心情越乱,内心的意图就会暴露得越快,泽村还学不会像御幸那样被否定了还能稳住气势,如今他见御幸没有及时回应,像是没了主心骨似的朝着成宫全盘拖出了此行来意。

      “前辈!你知道小田切在哪里吗?!”

      然而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在他朝成宫说完那句话后,周围忽然静得落针可闻,还在训练的一众投捕停下手中动作,此刻盯着二人,就好像排斥着他们的存在一般。

      而在面前,成宫的脸阴沉得像是一滩黑水。他是寂静的中心,散发着不容置喙的权威。在此包围下,泽村二人看着成宫手里攥着白球,踱步走了过来。

      泽村看着那张阴沉的脸靠近,告诉自己根本不怕眼前的投手,但实际上身体已经为他做了决定,他向后退了几步,他的身体在此气势下畏惧了。他就像一座老旧的城墙,面临着一辆疾行而来的冲车,预感到即将摧枯拉朽的局面。然而当被削得尖锐的树桩即将撞击在城墙之上时,前面来了一群卫兵。

      就在泽村的前方,御幸拦在成宫面前,提起警惕看向那只可以轻松投出140km/h的手臂:“冷静点,只是问了句而已,不至于这么大火气。”

      成宫盯着他没有说话。

      “前辈!”

      阻止事态更进一步恶劣下去的,是远处和成宫一起练习的捕手。在看到成宫与御幸产生对峙后,之前保持沉默的捕手终于走上前拦住成宫,他打开面罩,因此不论是御幸还是泽村都清楚地看到了他的面貌。

      “多田野君?”身后的泽村立即叫道。是那个他们一起过来的二年级捕手。

      “前辈,他们不是有意的。”拦在成宫面前的多田野脸上带汗,在劝阻成宫的同时,也用视线暗示御幸放下成宫的手。御幸自然听从了,之后还举起双手,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只是误会一场,那家伙借了很重要的东西,我们必须得要回来。”在成宫怒气未消的注视下,御幸拉着身后的泽村朝成宫鞠了个躬。也不知是因为诚恳的行动还是对话,后者脸色稍霁,摘下手套后绕开三人离去。

      “以后别再在我的面前提起那家伙的名字。”丢下这句话后,成宫只留给三人离去的背影。

      多田野叹了口气,看着突然中断练习离开的前辈陷入一阵苦恼。

      “多田野···前辈?”

      他没沉淀太久,因为身前的另外两人正等着他回答。在泽村叫了他一声后,仿佛刚才无事发生,御幸用日常的语气向多田野说起话来。

      “没想到你是队伍里的正选捕手,路上真是失礼了。”

      多田野的眼神莫名其妙。他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部员到了二年级还不认识正选捕手的,之前在路上听到“边缘人”的说法也只是以为是新型的聊天方式,没想到那是事实。“真奇怪啊,你们。”多田野摸了摸脑袋,抱怨道,“劝告你们不要接近他了,结果你们还专门来找前辈问起他······这不是在挑衅吗?”

      “成宫——”看到多田野的表情有些不对,御幸连忙改口道,“成宫前辈和小田切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提起这个问题后,多田野的眼神更加奇怪了。但他看了御幸与泽村许久,却说了句奇怪的话。

      “看来他真的借了不得了的东西呢。”

      站在御幸身后的泽村忽然眼神一动。多田野与御幸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刻的变化,但几经周折后,这位稻实二年级的捕手终于向两人交代了小田切的去处:“去室内训练场吧,他在那里单独受训。”

      御幸注意到他奇怪的说法,还来不及问清楚,就听到多田野继续提醒道:“我劝你们早点过去,他在那的练习就快结束了。”

      “嗯,那——”

      就在这时,御幸发现身旁的泽村忽然转身跑开了。

      “泽村?!”

      御幸扭头看向身后越来越远的泽村,捂了把脸后,连忙又看向面前愣住的多田野问道,“室内训练场在哪里?”

      就在不远处,泽村正大步向前奔跑着,就像以往的无数个拂晓与黄昏,他在朝阳与落日里踩着泥土奔跑,身后绑着的轮胎在地面上拽出一阵沙痕,扬起的尘土令落在后面的其他队员吃了一嘴的灰。不勤于练习的御幸自然也在其中,如今没了轮胎作伴,那家伙更是远远的将他甩开后头。

      如果在平时,他是怎么也赶不上前面的那个家伙,也怎么都叫不停那个满脑子向前的莽夫。但现在可不行,御幸答应了泽村也答应了其他人要把那小子找出来,他是无论如此都不会放弃的。于是御幸发了狠,双脚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这极富成效,眼看着他与泽村不断缩紧距离越来越近,直到靠近到了他的身旁,御幸狠狠地打了下那笨蛋的脑壳。

      “笨蛋泽村!!”

      笨蛋懵了下,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御幸喘着气停到前面,干咽了口唾沫星子,指向另一个方向说道:“你、你——走错了!”

      泽村只是稍愣神了会儿,接着视线顺着御幸的手指看了过去,那个方向出矗立着一栋建筑,看起来就和青道的室内训练场一样。

      泽村抿了抿唇,没说一句话,掉过头迈开步子重新跑了起来。这小子明显看着不对,但现在根本没时间问起他的异状,见泽村又一次扭头就跑,感到头疼的御幸只好咬牙继续跟上。御幸不是耐力派,如今再次奔跑花费了他不少气力,但他还是紧跟着笨蛋泽村的步伐,就像跟着一只永远不会累的牛。

      他跟着这头牛一路飞奔,时不时还撞到了几个人,穿越这些抱歉声与质问声,一路磕碰的两人终于来到那个建筑门前。

      两人靠近门口时,室内训练室的门正开着,从里面并没有传出预想中的撞击声,显得过分安静。两人进一步走入门内,发现这间宽敞的屋子梁高很高,与青道那间大致一样,墙角放着各类设施,接球网、白线划分的投球区域,侧面空荡荡的过道,这间开着灯的空屋子像是休息了,只有一个在角落里整理的人。

      那个人穿着红白制服,带着球帽,露在亮处的下颌微动。他手里拿着一个球筐,里面装满了白球。当发现门口的御幸二人后,这人帽檐下的视线好像看了过去。随着两人一步步靠近角落,直至站在那人跟前时,对方的样貌逐渐被看清。

      “找谁?”那人抬高帽子,耳侧露出浅棕色的刘海。那是一张帅气的脸,皮肤白皙,五官俊秀,只是放松的眉目以及时常翘起的嘴角,显得气质有些轻浮。

      不过这一切都与他们没什么关系。因为他既没有雀斑,头发也不黑卷。那人陌生的长相,只能是二人又一次无功而返的证明。

      泽村缓缓接受了事实,张开干涩的嘴唇:“找小田切。”

      安静的训练室内,陌生人看了他们一会,随即将球筐放下,随着发球筐“啪”的一声在地面落下,那人与泽村二人仿佛形成了奇妙的对峙。

      在片刻后,御幸主动打破对峙:“训练,是结束了吗?”

      那人瞥了御幸一眼,再次将视线移到了失落的泽村脸上,忽然说道:“我是赤松,一年级投手。”

      这个叫做赤松的男孩随即让嘴巴露出一道弧度,向泽村释放了善意。可现在好像不是交朋友的时候,找不到小田切,忽然又冒出了个自我介绍的怪人,泽村实在是有些提不起劲。他只得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朝赤松摆了摆手。

      “我是泽村,一年级投手。”

      御幸适时地从后面冒出一个头:“御幸,二年级捕手。”

      赤松看了御幸一眼,接着又和泽村说起话来。

      “这里是前辈单独的训练场没错,但明天是【休息日】,前辈因此提早结束了练习。你们实在不凑巧,要是早点的话,说不定就能碰上了。”

      “都怪这笨蛋跑错了地方。”

      泽村瞪了眼身后幸灾乐祸的御幸。

      听着两人的对话,赤松又拿起地面上的球筐,转身将它放在角落里,背过身忙活起来。

      “等今天过了,到明天再去找前辈吧。”

      “嗯,谢了。”

      “不客气。”

      两人告别了赤松,临走前,御幸看了眼正在弯腰整理的赤松,那个角落里的背影有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古怪的沉默,隐秘的期盼,以及一些半遮半掩的动作。御幸确信自己看着这样的人,却又一时记不起来。他只得一遍一遍地在心底回忆起这一次经历的异样,以及不断在心里问道:他又在哪里见到过赤松这样的人呢?

      3、后山

      在熟睡中惊醒后,泽村第一时间看向床畔。那里立了个人影,在昏暗的屋内,那人影背对从门外射入的黯淡星光,露出白色的身体轮廓。这道黑暗中的人影直接让泽村一下子被吓醒了,全身的困意不翼而飞后他连忙缩在角落就要叫唤,来人见状蒙住了他的嘴巴,悄声叫喊了句他的名字。

      “笨蛋,小声点。”

      在夜色下,急促呼吸的泽村逐渐看清了人影,看到那副反射着星光的眼镜时,他逐渐平静下来。

      人影朝他扭扭头,指向门外后走了出去。泽村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穿好衣物下床。屋内的其他床铺隆起小坡,各具特色的鼾声前后响起。泽村拿起挂在床头的围巾,借着鼾声在黑暗中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外,慢慢合上了星光。

      他一出门,就看到候在一边的御幸,穿着夹克衫的眼镜捕手正将手机举在眼前,反射着蓝光的镜片下,一双眼睛浏览着屏幕上的信息。泽村轻轻合上房门,戴上围巾,拢紧了身上的外套。

      “是小田切的消息吧?”

      幽暗的廊道上流窜着冷风,梁上挂着的袜子被吹得摇摇欲坠,一排排松动的房门嘎吱作响,站在门口的两人时不时就被灌进一脖子的冷气。御幸放下手机,把脖子缩进围巾里,看了眼某个方向,在黑暗中释出一阵白雾。

      “下去说。”

      月亮静静照耀,从细长的廊道足足延伸到天边。两人踏着漆黑的夜色走出低楼,平地,来到宿舍楼后方开着夜灯的石子小径上。石子小径周围长满了不知名的杂草,黄色泥土里露出峥嵘的石块,在虫子不间断地低鸣下,小径一直向上生长,断在远处的山峰顶。

      在一块石子上站稳脚跟后,泽村叫住了前面攀登的御幸。

      “这是要去哪儿啊?”

      御幸手脚并用地攀上一块大石头,抬头远眺山腰,反身对泽村吐着白烟儿。“看来你没有收到消息。”走了些路后身体热起来了,他将外套拉开散些体温,一边道。“我在入睡前,收到了一则消息,说要我们4点多去后山集合。”

      “跟小田切有关吗?”

      “我有这种预感。”

      御幸那望着前方的样子似乎在思考什么,一会儿后才回道,“我们在白天作出的行为恐怕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泽村看着这个星空下的人影喘着气儿,咽了口唾沫缓了阵,接着默不作声地转身,继续攀登起后山来。他也没有吭声,跟在人影的后面一路向上艰难的攀登。

      这段沉默的旅程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两人在灌木丛中几经兜转,冷风一遍又一遍地在袖子里打着转儿,将鼻子被吹得通红。不久过后,两人停在了一处草丛前。前方,白暇的柳絮顺着细长的杆低垂下来,茎与絮的交错下,画面被割成几片,碎片里有那么一群人,乌央乌央地围成一团,断断续续地议论着,看上去就像是群暗地活动的家鼠。

      待到拨开那簇芦苇后,一群聚集在空地的人果真暴露在眼前。见到他们,两人一下子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一个个短发寸头,举止焦躁,一看就是棒球部里的人。一盏破旧的路灯照亮了后山的这片空地,另此时的两人看到这些同僚们脚下踩着砂石地,前方簇拥着未知物,一排高高地芦花从更前方冒出,看上去就像是长在那群人的头顶似的。

      当御幸和泽村探出芦苇丛,出现在空地后,刚一靠近的他们就被人墙中间的某个家伙扭头发现了。一片背影忽然出现了一张带着口罩的脸,不禁让泽村被吓了好大一跳,不过当他回过神想着要不要转身跑开时,却听到那张脸轻声叫唤起他们来。

      “喂,你们两个!快过来!”

      戴着口罩的人并没有意外他们的到来,显然是已经约好了。也确实如此,泽村随着御幸一同靠近后,那人跟御幸对话道:“你是新人,以后记得不要晚到了。”

      御幸连忙点头。那人又看向站在一边,面色紧张的泽村,露出的两只眼睛以审视的目光来回梭巡。

      “你还真把他带过来了?”

      “他想来看看。”

      那人的双眼忽然一弯,黑色的眼眸里流露出恶意,令泽村感到不适:“行,进来长长见识。”

      说着,他为两人让开了一道缝,厚厚的人墙得以透漏出一丝风声。

      一丝风从那道缝隙里掏了出来,“呼呼”地叫着,泽村和御幸被吹得厉害,不约而同地拢紧脖子上的围巾,皮肤从纺织物里寻找着温暖。他们眯起眼睛,隐约从缝隙里找了一个人影,但更多的还是那簇长在人物头顶上的芦花。想见到更多,就得靠得更近。两人迈出脚步准备上前。不过就在两人即将挤到缝隙里时,他们又被那人叫住了。

      御幸和泽村停了下来,看向一旁。

      那人皱起眉头,不耐地催促道:“搞什么呢,口罩。”

      两人没有作声。那人眉头的褶皱更深了,但也就那么会儿又舒展开。他似乎想起来眼前这两人都是新人,看到两人脖子上的围巾时,抬起手指指了指。

      “用这个。”

      “······”

      “愣着干嘛?用围巾把脸遮起来!”

      见那人声音大了,御幸和泽村这才拉高了围巾,把小半张脸遮住。这下,他们才从那人身边走过,挤入那道缝隙里。

      深秋,凌晨四点,与宽敞的外边比起来,拥挤的人群的确要更暖和些,但泽村与御幸却不觉得愉快。走入那道流窜着冷风的缝隙后,他们用胳膊护着身体强硬挤进人群,在穿过人墙看到第二道时,他们有些意外,在看到第三道时他们升起怀疑,当最前方的景象时,盘踞在他们内心的,只剩下了深深的不安。

      在人群的最前方只有两个人。左边的是一个深色短发男孩,下半张脸戴着黑色面罩,手里拿着球和投手手套。右边的是一个浅棕色短发男孩,低着头,四肢着地跪着。两人一站一跪,好像牵着一只狗的主人。

      冷风拍打着御幸和泽村的脸颊,围巾被吹垮了,两人睁着酸胀的眼睛,下半张脸露出一片裂了皮的嘴唇。泽村那片似乎被吹得更加严重,嘴唇张开的口子更大了,唇瓣也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他的嘴唇张开得更大了,越来越大,上下两排牙齿里探出舌尖,喉咙发出了风的音节。然而在下一刻,一旁伸出了手,将他脖子上垮掉的围巾拉了上去,那道风因此消失在了纺织物的温暖里。

      从泽村嘴里呼出的湿热气流打在围巾毛茸茸的表面,蓄出细小的水滴。当泽村侧过头看向一旁时,他干涩的嘴唇擦到了这些水滴,因此重回柔软而又湿润的状态。泽村望着一旁的御幸,对方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并拉高了暗红色围巾,就像个静默的士兵。泽村无话可说,他的视线跌跌撞撞地触向周围,发现人群里的所有人都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双或大或小、或圆或细长的眼睛,沉默地看着前方。

      风似乎更大了。极为刁钻地窜进泽村衣物下的每个角落,扫除皮肤上的温度,激起了一片片疙瘩。

      “今天主要有两件事。”

      前方传来的声音,差点让泽村膝盖一软。他的膝盖自然是带着年轻者特有的健硕与灵活,但在这片星空下变得像是六旬老人般脆弱。脆弱的泽村看向前方,声音是从那个带着面罩的家伙那里传出来的。

      那家伙动了动手脚,继续说道:“一件是训练。”他看着众人将球抛到空中,接着惬意地接到手中。“另一件,是欢迎两位新伙伴的加入。”

      说完,他轻轻拍打手套。

      空气里发出“啪啪”的声响,泽村还未回过神,就听见更多的鼓掌声响起了。有如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声响般,一大片人,成群结队地走着,鼓掌声就这样从地面传导过来,令泽村感到鞋底有些发麻。

      前面那个面罩男又继续说了,因为新伙伴的到来,他决定要更换平时的训练项目。

      说到这儿,两人旁边的一个声音问道:“不做投球练习了吗?”

      面罩男回答:“今天就练习打击吧。”

      泽村两人发现周围都有些困惑,看来面罩男说的“打击”他们从未练习过。

      面罩男并没有用苍白的语言解释,而是抬起一只脚踢了踢一边跪着的男孩,吩咐着让他离远点。男孩得了命令,便要垂着头爬向远处,那动作怎么看怎么熟练,只是这熟练会错了面罩男的意,在爬出两三步后就被后者拿球敲在脑袋瓜顶,“邦”地教训了下。

      “这次不投球。”之后,那面罩男冷冷地说了句。

      男孩不敢捂头,老实地停在原地。

      这一幕被人们安静地注视着,只有泽村面露不平,两只眼睛瞪圆了,反射出炙热的光芒。

      面罩男向人群伸出手,念道“球棒”,某个人就从里面走出,将手里的球棒递过去。然后面罩男又说“球”。跪在一旁的男孩找到不远处的球,爬过去拿到手,接着又爬回来把球往上递。自始自终他都没有抬头。

      面罩男拿到球与球棒,将投手手套丢在地上,接着绕开一边的男孩走到他身后,停在那里面向众人道:“今天心情很好,请让我先开始吧。”

      没有异议。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他,看他把球放到男孩压低的脑袋顶,双手持握球棒,对后者说:“球杆不能太低,赤松。”

      一阵耳鸣。

      泽村睁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珠紧盯着男孩慢慢抬头。他没戴口罩,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他以真面目示人,如今顶着那颗颤颤巍巍的球,露出大汗淋漓的俊朗脸蛋。

      风急了,泽村嘴边的围巾再次垮了下来。他望着面罩男举起棒球,对准男孩头顶,喉咙里的气流快速越过舌尖与齿间,心跳快如鼓点。

      “住手。”

      男孩的呼吸一滞。

      在他的头顶,一根球棒就停在球边,余风轻轻扫过白球,让它在原地转了个小圈后又回到原处。这位没有面罩的男孩扭过头,看向人群里的泽村,发现对方已经拉下了围巾,露出白天见到过的样貌。

      暴露在所有人视线内的泽村握着拳头,脸上交织着不安与倔强。

      “这——这是不好的!欺负人这是不对的!”泽村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还是强撑着说出嘴边的话,“你对他做的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分了!”

      话尾只剩下了一阵喘息。星夜下,一群人静静地望着泽村,似乎要将他的空气给剥夺了。

      面罩男放下球棒,看了眼下方默不作声的赤松,接着望向了那头情绪激动的泽村。

      “只是练习而已。”

      “练习?”就在喷涌而出的愤怒几乎要让泽村大声斥责对面时,一旁的御幸终于加入战场。

      “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这位一开始拦住泽村的捕手此时也拉下了面部遮掩,平静的面容下同样也跳动着怒火。“这种程度的练习,稍有不慎就会见血吧?”

      脸色不善的人们纷纷靠近,其中更有一开始为两人让座的口罩男。他们构成了一张网拦在出口入口,堵死了两人逃出的路线。纵使有再大的心脏,在面对隐隐压近的人群时,两人也不禁在心底为接下来的发展捏了把汗。然而接下来面罩男却走到跟前,拦住众人问道:“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想刚才看到的已经够清晰了。”御幸指出这群人的罪行,“你们这大半夜的跑来后山,就是为了处罚后辈吧?”

      “处罚这个词很严重,传出去会闹出乱子的。”

      “没错,这是很大的乱子。真不明白稻城实业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这样固定地点,固定时间什么的,我想你们的这项处罚活动应该是周期性的吧?”

      面罩男抖了抖眼皮。

      泽村的脸色更白了,他不可置信地问御幸:“也就是说,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吗?”

      迄今为止,那个赤松究竟为此付出了多少个日夜?

      围绕着冷酷的面罩男,人群又一次靠近,被包围的两人逐渐明白了这次事件的严重性。可泽村的理智已经被怒意焚烧,这种情形下,他还是忍不住为那位认识的伙伴呐喊:“太过分了!明明都在一起生活,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明明都是伙伴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面罩男将手探到人群后方,手里抓着男孩的头发,把他拖到几人面前。见状,刚刚还在抬起头寻找男孩的泽村面露怒意,他妄图靠近男孩让对方脱离面罩男的克制,但两边的人突然靠近,在一众视线里他只得打消念头。

      “放开赤松!”

      面罩男没理泽村,拉起男孩的头问道:“喂,赤松,你说说看,我们刚才不是在进行练习吗?”

      “那样的行为怎么能称得上——”

      “我没在问你。”一双黑眼睛盯住泽村,将后者的话掐断在喉咙里。“我在问一年级,赤松晋二。”

      御幸向泽村摇了摇头,他才不得已咽下怒意,看着被拉扯脑袋的赤松像个木偶一样,吱吱呀呀地张开嘴巴说道:“是、在练习。”

      泽村呆滞住了。御幸则脸色一沉。

      面罩男又问:“他们说这种程度的练习会见血,因此是我在欺负你,赤松你说呢?”

      赤松的头被往后扯,露出了那道颤抖的喉结。

      “我相信前辈!”这位跪在地上的男孩大声说道,“前辈、是不会打到脑袋的!我不会流血!”

      “赤、赤松。”泽村干巴巴地叫着名字。

      赤松却更大声了:“如果被打到了!也就证明我与前辈的默契不足!我不信任前辈!”

      最终,在泽村失望的视线下,赤松大叫道:“都是我的过错!”

      风缓慢地吹着,夜幕下飘荡着芦花。

      人群中心,抓着男孩的面罩男释放了罕见的情绪。他那对黝黑的眼珠比夜空还要深沉,如今瞧着下方的狰狞模样,眼里闪烁着寒冷的笑意,那是仅小他一岁的青少年,即将与他度过两年的社团活动,但现在却在他手里卑微的祈求着。

      怎么会这样。泽村一遍遍在心底问道,眼前这一幕分明就是恶行,但主人公们却告诉他错了,只是一场误会罢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下意识又望向一边的御幸,然而他还没等到答案,就听到面罩男说了。

      “泽村是吧?”

      泽村扭过头,脸色苍白地盯着面罩男。对方幽幽地看着他,头顶的灯光照射在他的眼窝下,形成一道深邃的湖泊,黑色湖水汇入下方的黑色面罩,整张脸只有额头与眉骨微微发光。

      因他的注视,御幸拦在了泽村面前,他拦住了一半凝视,泽村也松了口气。可御幸的动作却无法拦住声音,泽村当即听到那个面罩男盯着自己,指向下方的男孩,提了个建议。

      面罩男认为,泽村和御幸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误会,是因为两人与赤松相处得还不够默契,因此他提议,不如接下来由他们开始今天的“打击训练”,以培养出日后不会误解的信任。

      4、仓持

      一滴牛奶从纸盒子倾斜的边缘滑过,从后往前积蓄的奶水相互推搡着前进,纯白色的液体缓缓流淌到尽头,积成一滴饱满的球体。下方有一只眼睛侧面,眼巴巴地仰视着越发饱满的球体,瞧着那浑圆美妙的模样,缓慢地眨动了下眼睛。“啪嗒”一声,水滴坠到了眼睛下方的皮肤表面,顺着泪窝浅浅地下滑。手指攀上脸部,抹去了那滴奶水。

      仓持放下纸盒,视线从空荡荡的内部抽离。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室友,体格庞大的增子正盘腿坐在地上,朝游戏主机怒搓手柄。手柄按键发出不妙的哀号声,屏幕里又一次出现了“你已死亡”。增子顿时像个猩猩一样朝空中挥舞手臂。

      仓持徐徐放下手里的空纸盒,朝狂怒的背影抱怨道:“增子前辈,没有牛奶了。”

      “啊啊啊啊!只差一丝!只差一丝啊!!”他的声音完全被掩盖在前辈的怪叫里。仓持半响无言,扭过头身后上方空荡荡的床铺。这已经几点了,泽村还没有回来,看那幅样子又不像是已经收拾好了似的。仓持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宿舍。

      傍晚,天色逐渐变暗。过道打开顶灯,暖黄色的光芒抵御这周围的冷色。仓持穿着一身白T大裤衩,一双凉拖“噼里啪啦”地在楼道里磨蹭。他从过道间走出,来到位于一层的庭院时,意外发现了正好从楼上走下来的小凑前辈。

      “啊,晚上好~前辈。”

      亮介没有说话,只是一贯的眯了眯眼睛。偶遇亮介后,仓持与其一同行走在林荫小道。自从亮介受伤以后,仓持已是许久没有同他说过话,因此还需要特地找些话题开头。

      “找我?”在亮介表明自己的来意后,仓持将手随意插着裤兜,看向一旁忽然揶揄道,“春市表现得其实很不错,前辈不用担心啦。”

      亮介习惯了搭档没个正形的样子,眼下就连眉毛都没有动摇。仓持心里响起一阵吐槽,面上却收敛起得意神色,耸耸肩膀,转而开始了其他话题。

      “说起来,亮桑。我听礼酱说了,你的脚回复得差不多了吧?”

      “它对于棒球场已经饥渴难耐了。”

      仓持看着一旁镇定自若的前辈,不由得惊呼道:“不愧是亮桑!”随后便笑得前仰后合。亮介没像以往那样教训后辈,而是遥望起远方的晚霞。

      “兵库县的球场会是什么味道呢?”他不着边际地问了句。

      仓持愣了下,挠挠脸颊犹豫着回答:“大一点?热闹一点?除了这些,跟其他球场都差不多吧?我倒是很想要挖一把土回来。”

      “你对球队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说啊!不是这个意思啦!前辈!”

      “那你应该带回来的,就不是这个了。”

      仓持扭头看了眼亮介,从搭档的脸上发现了那熟悉的认真表情。变成正选后,他接替得是楠木前辈的位子。仓持记得一开始亮介对自己并不是很感冒,还是借由楠木前辈之手,他才逐渐与亮介建立了默契。

      仓持扭过头,安静了会儿:“···说得是呢,前辈。”

      一旁没有说话。

      仓持抬起双手抱在脑后,自找没趣地嘲弄道:“毕竟这是我的甲子园初体验,有很多傻瓜想法是正常的吧······”

      “嗯···我也是第一次。”

      静谧的暮光倾洒在周围,晚风游荡在幽邃的小道里。抱着手臂的仓持悄悄地移了视线,看了眼一旁,微风吹拂着前辈额前发丝,平静在视线透过淡色头发来到自己脸上,他看到前辈好像是在笑。忽然的,仓持不自觉地提起了胸膛,粗声粗气地咳嗽了几声。

      “咳咳——那、那么。接下来就请前辈多多关照了。”

      “接下来请多关照了,洋一君。”

      “······那、那个······”左顾右盼,还想着转移话题的仓持幸运地找到了自己的救星。在河坝的台阶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片橘色的黄昏下,台阶尽头的人影暗得有如版画上的黑点。他身后一辆出租车驶过,路边的野草险些搅碎在这急促的气流里,他也因此拢了拢头发。

      “克里斯前辈?”

      刚要向下的克里斯看到了不远处的队员,向着熟悉的面孔招了招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6章 Won but Lost(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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