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青露辰

15、往事（一）

　　“饭也吃了，礼也送了，还不走么？”余教授一脸嫌弃地看着翩翩少年沈逸轩。
　　“您不走么，我开车送您回去。”沈逸轩有点疑惑，下午没课了，学校也没让她这位返聘的教授值班的道理呀。
　　“我临时约了人。”余教授不打算告诉他那个人是谁。
　　“哟，那我更不能走了，我要拍照录视频给沈董事长看，封口费您看着给吧。”
　　余伊没有搭理他，“说说，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嗯嗯，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知道你妈是心理学博士么？说吧，给你十分钟，我咨询费很高的，针对你这种富三代按秒计算。”
　　“太无情了，用你们别墅的设计费抵吧。”沈逸轩在余伊对面坐了下来，“妈，你还记得齐放么，他之前是不是在这里上过两年学？”
　　“你是说齐家那个大的吧，记得，上到大三后来被齐老爷子送美国去了，怎么了，你好像不太喜欢和他们一起玩。”
　　“他为什么是‘被‘送走的？”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他再不走怕是S大都要被他齐家给拆了。”余伊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少有的讽刺。
　　“什么事，可以详细说一下么，余大美人儿。”沈逸轩开始撒娇了。
　　余伊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没什么，十分钟到了，你赶紧去忙你的。”
　　明明不到两分钟，显然是余教授不肯往下说，沈逸轩坐着没动想继续磨一下，思来想去又找不到什么可以收买他娘亲大人的东西，看来只能继续撒娇卖乖了。他站到余伊身后，挽起衬衣袖口，轻柔地给余伊按起肩来。
　　按了几分钟，手都酸了，余教授继续翻看资料没有搭理他。倒是有敲门声响了起来，陆斯与听到余教授的回应走了进来，看到的场景正是沈逸轩弯腰询问余伊舒不舒服，他疑惑地看了眼沈逸轩，然后恭敬地和余伊打招呼，把手里提的两大箱车厘子放到桌子旁的地面上。
　　“斯与来了呀，快坐，又带水果来，都说了不用带。”余伊看着陆斯与一脸温和的说。
　　“小轩，快去给斯与倒茶。”余伊转头和沈逸轩说。
　　沈逸轩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至于让他母亲一下子看出异样来，他把茶放陆斯与面前的时候，两人的手指触碰了一下，一瞬间又分开了，他看了眼陆斯与的手，以及上面的绷带，如果他没猜错这不是上次和他打架造成的。
　　沈逸轩回头和余伊说了句‘我先走了，你们聊，’然后走了出去并把门给带上。
　　“这是我儿子沈逸轩，之前一直在国外，你们应该没见过。”余伊若有所思的看着陆斯与说。
　　“我们已经见过了，还得感谢您的推荐，他接了我新房子设计的项目了。”陆斯与不想在这位恩师面前隐瞒什么。
　　“喔，那你们俩这是？”余伊心细如丝，从陆斯与进门他就感觉这两人间的气氛有点微妙，再看陆斯与手上还缠有绷带，她儿子身上又有点没有及时散去的淤青，难不成他儿子和他的学生打了一架。余教授内心的疑虑和八卦之魂在一齐燃烧着，一是她真的好久都没有听过他儿子生活上的事了，她前段时间甚至还怀疑她家这位大少爷哪天直接留下家书一封然后找个山间小寺当和尚去了。二是他又有点担心他们之间会有其他的事情。
　　“我们没什么，就是闹了点不愉快。”这里陆斯与不敢说实话了，难不成说我俩滚了床单然后还打了一架，这也不太好开口。
　　余伊没有再问，这是年轻人的隐私，如果真算家事也是他沈逸轩自己的事，他们家的一贯处事风格就是在不伤害家人和不伤害家庭关系的情形下各自做各自喜欢的事情。
　　“老师，我前段时间太忙了，所以没定期来您这里。”他离上次来做心理咨询已经三个月了。
　　“没事，你最近是又严重了？”余伊知道他在自我逃避，没有直接揭穿，不着痕迹地把话锋转回到正题上。
　　陆斯与自当年的事情之后，原来自闭的基础上又加上抑郁症，前几年他什么都不和人说，也没有治疗，习惯用公式化的笑容来应对这个世界的人和事。回国后这几年一直通过她的心理咨询和药物控制，看上去已经好很多了，但偶尔一段时间就上演忙到没时间过来的戏码。让余伊觉得奇怪的是，按照陆斯与之前的惯例这种没时间一般要持续的时间比三个月长很多，这次居然提前来了。
　　“齐放回来了。”陆斯与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里的那种总是隐藏地很好的痛苦变得很明显。
　　“斯与，我们努力这么多年了，最好的办法是把它完全赶走。过去所发生的，我们终有一天会放下的。”余伊说话轻柔，语气坚定。
　　“嗯嗯。”
　　“你现在对齐放回来了这件事的想法是怎样的？”
　　“他一直给我打电话。”
　　“斯与不要害怕，先接受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余伊拍了拍陆斯与的肩膀。
　　“除了齐放带来的困扰，还有其他的么？”余伊看陆斯与这次的状态和之前不太一样，不单是齐放这件事的感觉。
　　陆斯与想了想，并没有按内心的想法走，直接摇头道：“没有了。”
　　说好按秒收费的余教授后面和陆斯与又聊了将近两个小时，等到他们出来的时候沈逸轩已经在行政楼前面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了，幸好今天为了让自己更吸引小姑娘小帅哥，他特意在外面穿了件深蓝色风衣，不然这秋风阵阵，早就吹感冒了。
　　余伊朝陆斯与的视线看过去，才看到自己儿子坐在秋风瑟瑟的长椅上看S大那百年老枫树飘落下来红火火的叶子，她脑海中突然闪过要给这位少年做心理咨询的想法。
　　“小轩，怎么在这里坐着。”她走到沈逸轩身边。
　　“不是说好一起回家吃晚饭么，我也没事，刚刚和陈教授下了几盘棋，在陈教授说出要把阿飞收回来之前我主动走出来了。”沈逸轩现在的状态真的是和妈妈聊天的样子，语气放松，还带着点撒娇。除了刚刚抬头的时候顺便扫了眼陆斯与，全程没有再看他。
　　余伊敲了敲他的头，然后回头和跟过来的陆斯与说：“那斯与你忙，我也回家休息去了，顺便教训教训我这这长不大的儿子。”
　　陆斯与礼貌地送余伊上了沈逸轩的车，看着他们驱车离开后，他怔怔地望着他们行车的那条路，说来可笑，这样的场景他这辈子都没有体验过。他记得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老师布置作文，题目是‘我的愿望’，他写道‘我的愿望是我的妈妈可以抱抱我可以对我笑、我的爸爸可以蹲下来让我看清他的脸，我希望他们可以一起牵着我的手去游乐园玩。’当时老师看到他的作文后，有段时间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因为他这作文看着太像是没有父母的人或者单亲家庭的孩子写的。
　　但据那位新调来的女老师所知他父母双方健在，看着也恩爱，家庭条件也排得上班里前几。
　　这位女老师每天看着这个长相好看、成绩优异的孩子总是低着头走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甚至还听到那个刚转学过来和他坐同桌的小女孩向她反应她的同桌是不是个哑巴。她回答小女孩说，陆斯与同学只是不爱说话，他在认真学习呢！可她内心的疑惑越来越多，她当时只是猜测这孩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出于老师的责任心，她和陆斯与的父母约了家访的时间，那天她和陆斯与一起回家，陆斯与看上去年轻又漂亮的妈妈开了门，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她感受到陆斯与顿了顿，然后背起书包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次家访，她虽然没有看到陆斯与的父亲，但通过和他母亲的交谈以及家庭的布置，让她完全肯定陆斯与只是一时不开心，能生在这样的家庭，是他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吧！而那篇作文，她也只是当孩子年纪还小，对现实没有完整的理解，把现实和想象混淆了。只有一幕他觉得有点奇怪，她离开的时候在安全门的缝隙看到陆斯与出来倒水喝，够不着桌子中间的水壶，他跌起脚去够，还是没够着，他闹腾出的动静还挺大的，但他的妈妈站在一旁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她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点偷窥性质了，没有去看陆斯与到底倒没倒上水，大概她妈妈刚刚没有看到，如果看到了就会给他倒的吧。她教了一个学期就被调走了，之后的事情并不清楚。
　　陆斯与并没有立刻开车离开S大，他在图书馆前面的湖边长椅上坐了很久，又四处走了一圈。这么多年过去了，S大也还是老样子，以前经常去上课的最老的教学楼一教和二教又重新翻修了一边，朱红色的外墙十分鲜亮。以及接近傍晚了，陆陆续续有学生从教学楼、图书馆出来，现在的00后门对学习的态度比网络上说的还是认真很多的，每一代人都曾被上一代上上一代嘲讽为垮掉的一代，但每一代人都在努力完善自己，以承担起时代给与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