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刘厨子第一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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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刘细，是张府的一名厨子。
“作为一个刚把勺的厨子，月钱能拿到十两已经很不错了。”
这话是厨房里打下手的梁七说的，当时他正在择菜，白嫩嫩的手里握着一把翠绿的韭菜，说话的时候，黑亮亮的眼儿正瞅着我，瞅得我莫名心慌。说完，他就低着头继续摘韭菜，而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朝着那双嫩手来回瞟。
张府给的月钱确实丰厚，可丰厚归丰厚，我还是有些不满，蹲在井边洗了一个月的菜，连勺都没碰一下，这还叫厨子吗，简直是杂役。
梁七将择好的韭菜扔进脚边的盆里揉搓着，入秋的井水如针般，扎得手生疼，没多会，那双手就变得通红，像要往外淌血似地。
我心一紧，忙将筐中未洗过的菜一股脑扔进梁七的盆里。只听‘咚’的一声，溅起的水花多数朝着他的怀里猛钻，瞬间湿了他大半边衣裳。
梁七似乎被吓了一跳，握着把韭菜愣愣的看着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故作歉疚的扯下肩上的麻布直往他身上擦。
“不碍事”梁七笑着站起身，半推了推我的手，前额的发丝和脸也沾了不少水。入秋的风也烈得厉害，吹得人脊背发凉，湿了半边衣裳的梁七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见势，立马一屁股坐在那张小凳上，冲他说道：“你赶紧回屋换下这身湿衣服，不然会着凉的，至于这些菜，全交给我好了，就当是赔罪。”
梁七先是眨眨眼，然后低着头舔了舔几近发白的唇，才抬脸说道：“那，辛苦你了。”说完搓了搓手臂，迎着寒风走向厨房的另一头，被风撩起的衣摆向后飞舞着。
我望着那抹愈见远去的青影，笑了笑，小凳上仍残存着梁七的体温，暖暖的，就像厨房里灶头的火一样，这让我不由想起一个月前入张府初见梁七的那天。
那天，我跟着张府管事的进了厨房，由于快到午膳时间，厨房里热气腾腾。管事的朝着灶台旁忙得热火朝天的人喊了喊“李大厨，这是新来的厨子刘细，你看着安排。”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厨走了过来，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直往下滴“刘细是吧”然后，用他那把锃亮的大勺指了指“先去帮着梁七择菜洗菜。”
我顺着他大勺指的方向看去，见厨房的旮旯处站着一人，那人侧对着我，正弯下身从脚边的大菜筐里拿起两个白萝卜。由于离得远，也由于厨房里的热气有些糊眼，看不太清那人的长相，远远估摸着，只觉那人单薄的厉害。
与梁七打照面时，我有些吃惊，愣以为眼前站着的是张府的公子，因为梁七很白，比厨房里的任何一人都白，且模样又生得俊，即便穿着粗布衣裳也像个金贵的公子。
“你好，我是梁七”梁七朝我笑笑，那双眼睛黑亮亮的，就像漾着波光的湖水。
“我、我是刘细，你好。”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早在进张府前，一手大锅一手大勺，那些个‘挥汗如雨’的画面就在我脑中驰骋着，结果，别说是垫锅掌勺大展厨艺，光蹲在门口择菜洗菜，连个蹭锅灰的机会都没有。
我心里不免有些堵，一脸不快的跟着梁七蹲在厨房门槛边上择着菜。
梁七见状忙安慰我道“你刚进厨房，即便是不被李大厨使唤，也免不了要被其他大厨使唤。”
那声音，就像头顶上方黄橙橙的日头，让我通体一热，我深深的呼了口气，一旁的梁七正认真拨弄蒜头，那双手竟和那蒜瓣一样细滑。盯着盯着，我脑中猛然窜出‘不知摸上一摸，会是何等手感’的无耻想法。那想法蠢蠢欲动，我惊得连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梁七蓦地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瞅着我，黑亮的眼里尽是疑惑。我连忙干笑两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之后，择菜洗菜的活全数落在了我和梁七身上。这一择一洗就是一个月。
回到厨房时，梁七已然换好了衣裳。一袭淡绿衣裳，衬得他更加的白嫩，怎么瞅怎么不像厨房里打下手的杂役，倒像个富家的翩翩公子。
‘嗤嗤’的炒菜声及‘轰隆隆’的风扇声，充斥着整个厨房。
“你还挺快”我对着梁七说道。
他笑笑“还有些菜要择”，朝着地上那筐菜指了指，俏挺的鼻由于厨房的火热而蒙上一层细汗，脸红润润的。
或许是厨房热气大，我忽然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手一颤，差点将满盆子的菜摔了，幸亏梁七伸手扶了一把。
夜里，周大厨的鼾声再次响起。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像是被窝里进了只跳蚤似地，而每次的翻身都牵动一阵咯吱的床板声。
整整一个时辰了。
我睁着眼睛，眼前本该一片漆黑，可不知为何，梁七的脸总出现在这片漆黑中，泛着亮光异常的清晰。细细的眉，黑亮亮的眼，俏挺的鼻，红润的口，还有那身淡绿的衣裳，又宽又大的袖里藏着那双嫩白的手。玉白的手出了袖，拿起菜筐里的一把芹菜冲我挥着，扬起嘴角笑得如风般轻淡暖人。
这一个时辰内，我看着梁七从蹲在厨房门槛择菜到坐在井边洗菜，再到挥着各种青菜对着我笑，我的眼前全是梁七。
我头转向左，梁七就跟到左边冲我笑，我头转向右，梁七就跟到右边冲我挥着青菜。我用被子捂住脑袋，梁七就出现在被窝里边择着菜边冲我笑。那感觉就像我正躺在梁七的手掌里，无论我怎么翻来覆去的，都翻不出他的手心。
我直愣愣的躺在床上，抬起手，看着被梁七握过的手背，那里留有他温热的触感。仅是那一瞬的触碰，我便知道，梁七的手很软活。当时，我的心咚咚跳得厉害，一股热气从我的脚底心，腾的一下，猛然就窜到了脖子和脸上。
这种感觉，很熟悉，似乎，之前也有过这么一次。
那次，好像是在十年前，我十四岁的时候。
那时我娘在东街拐角处支了一个小摊，卖水饺，由于价格适当味道鲜美，一时引来不少人光顾。
那天，我照常做完酒楼的清扫工作就去了我娘的小摊，谁知我刚走进拐角，一顶软轿恰好停在了我娘的摊子前。
东街拐角的地方本身有些狭窄，一顶软轿更是占去了大半边的路。摊上的食客都停下筷子，张大眼睛看那顶软轿。东街卖的都是些小百姓的吃食用品，头回见富贵人家来东街走动，不免觉着新鲜。
软轿旁站在名小丫环，那丫环生得娇俏讨喜，她端着一个食盒走到我娘跟前 “大娘，来碗水饺，煮好了就盛进这食盒里吧”
“好咧”我娘高兴的接过食盒，便去煮饺子去了。
那丫环偏过头，看见一旁的我，便冲我和善的笑了笑，圆圆的眼睛眯成弯月状，两个浅浅的笑窝极其讨喜。
我便觉得四周开始在旋转，头晕乎乎的，有一股气从脚底心直直窜进脑袋，然后轰隆一声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直到我娘已经将煮好的水饺递给那丫环时，我都没有缓过神来。
再后来，软轿都走远了。
“细儿，作甚愣着”我娘见我半天也不收拾碗筷，便推了我一把。
离我最近的那一桌是常来光顾的张婶，她看着我娘，拔高了音量笑打趣我道：“刘嫂子，你家刘细怕是想要媳妇了。你没看他瞅那小姑娘的样儿，眼睛直勾勾的，你瞧，你瞧，到现在脸还是红的呢”。
“哈哈哈”食客的调笑声此起彼伏。我脸一热，臊得直低头擦桌子，半天也不敢抬起脸。
再次回顾年少时的那段记忆，感触大有不同。起初那一两年，我时不时的便偷偷想着那个丫环和那抹娇笑。到后来，只有闲来无事时才会想起，到如今，也只记得那个笑窝，那丫环的模样早已忘了。
不过那时，我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难免会对同龄的女子脸红心跳。
如今？
梁七的笑脸又在我眼前晃悠着，我看了眼被梁七摸过的手背，咬了咬唇，哀叹道：心动便心动，女子也就罢了，偏偏对方还是一个七尺男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刘厨子第一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