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成双对》七商

12、睫毛 已修

　　周一的早上班里日常菜市场一样，陆和难得的没抄作业，心不在焉地玩手机，每五分钟换一个姿势，每半分钟抬眼看后门一次。

　　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您怎么转性了？居然自己写作业啦！”顾念嘴里嚼着泡泡糖，趁着白垚还没来，趴在自己桌子上抻脖子跟陆和说话，说话间吹了一个又一个大泡泡。

　　“离远点，要粘我头发上了。”陆和挥挥手冲她扇着风。

　　邱晶晶闻言也转头瞧他作业本，夸张地张大嘴：“改邪归正了？”

　　“从没歪过行吗！”
　　陆和拎起作业本，一沓子纸在手里抖得哗啦啦响，非常自豪地塞进来收作业的课代表手里，然后又看一眼后门。

　　白垚还没来。

　　上周的作业是他周六上午和白垚在一起的时候写的，如坐针毡俩小时，换来几张作业纸。

　　陆和写作业很快，只写基础题和少部分的中等题，剩下的就随便一蒙，再配上他那一笔极为省时间的草书，俩小时全搞定。

　　白垚又是踩着早自习的铃儿进的屋，陆和一看见白垚那张脸，又涌上了一阵阵尴尬。
　　最主要的是，他还不记得他跟白垚说万姝什么了，又不好问，就有点心虚。
　　非常虚。

　　“咳。”陆和故作镇定的咳嗽一声，瞄他一眼。
　　白垚没理他，于是他又重重地咳嗽一声，比之前咳得更重些。

　　白垚头也不抬：“你家狗又想我了？”
　　陆和：……

　　“陆哥你怎么咳嗽了，感冒了？”刘文安一如既往地没有眼力见地凑过来。
　　“……没有。”陆和憋气道。

　　“我听着像是感冒了，你要不去校医务室看看？”刘文安十分殷勤，“这个季节感冒的人可多了呢，你今年打流感疫苗没。”

　　陆和无语地看他两眼：“我没病。”

　　自从刘文安知道陆和万姝是发小后，陆和在他心中的地位一下子从“普通同学”升到了“我哥”，快要和白垚齐名了。
　　“我真没病，刘奶奶您放心吧。”陆和迎着刘文安关切的目光，硬着头皮说。

　　于是刘文安放心了，但他这嘴碎的毛病早就深入骨髓，估计到死都改不掉，没忍住贱嗖嗖地添一句：“你是不是没穿秋裤冻着了，我听你这声还是不对。”

　　大少爷终于忍无可忍，正要把手里的书抄成一卷打过去，就听白垚说：“秋天到了……”

　　刘文安不明所以地转头看白垚，陆和也跟着看。
　　“晚上还是穿件外套吧。”白垚补完这句话，说完看了陆和一眼。

　　陆和立刻尴尬到耳朵尖都红了，差点趴桌子上把脸埋进去然后再也不抬起来了。

　　上课前夕，陆和一只眼睛瞄着白垚，没话找话道：“物理作业我帮你交了。”
　　白垚在一旁做题，嗯了一声。

　　他一看这天又让白垚聊死了，就另起一个话题说：“我有不会的题可以问你吗？”上赶着跟人套近乎。
　　白垚姿势不变，表情都没变，说：“行。”

　　陆和抓耳挠腮地想下一个话题。
　　“你到底想说什么？”白垚看着陆和在他旁边上蹿下跳，像是胃里踹了只猴儿似的不消停，终于放下笔，转头问他。

　　陆和：……
　　“我，我就是想问问……”陆和说，“我那天跟你说啥了？”

　　“没说什么。”白垚说，“说我混迹江湖容易被人毒打，所以你要罩着我。”
　　“没了？”
　　“没了。”
　　“哦哦，那就行那就行。”陆和大松一口气，好歹没把抓猪的事儿说出去，要是让白垚知道他和万姝把他当猪抓，被人毒打的就得是他了。

　　操场的双杠上一边挂着一个人，面对面照镜子似的。陆和伸手把两根粘在一起的冰棍掰开，递一半给万姝。

　　“我跟你说稳了。”陆和咬着冰棍，“我现在已经成功地跟白垚成为好兄弟了，革命之路就要成功，剩下的一半就轮到你上了姐妹！”

　　“我怎么上啊，我俩晚上聊天，我都不知道跟他聊啥。”万姝接过冰棍，先是吹了吹，等上面的凉气儿吹走了，才伸舌头。

　　“你找共同点啊！”陆和恨铁不成钢，“他喜欢什么？”
　　“学习。”万姝有点可怜地看他，“我不想学习。”

　　“试问谁想学习呢！能主动学习的人脑子都跟咱们长得不太一样，别在意。”陆和拍拍她的肩，又说，“不过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不好好学习就兜不着男神，加一加油，没准就成功了。”

　　夏末早秋的风已经带着些寒意，卷起万姝的一缕长发，万姝对自己实在是没有信心，不由得忧心忡忡地说：“我要不色诱吧。”

　　“不太行。”陆和理智地给她分析，诚实又诚恳，“你长得还没有他好看呢，他肯定早就厌倦了美丽的容颜。”
　　“你得让他见识到你不朽的灵魂，和智慧的大脑。”陆和说，“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好像没有智慧的大脑。”万姝摊在双杠上，蔫了。
　　“对自己有信心。”陆和就差给她摇旗呐喊了，“试试呗，反正他也没有女朋友，你近水楼台先得月，万一成了呢？”

　　“有道理。”万姝吃完了冰棍，叼着木棍，重拾了点信心，“不能给自己留遗憾！”

　　预备铃一响，操场上的人陆陆续续回到了教学楼里。

　　“我走了！回班好好学习！”万姝冲陆和摆摆手，咆哮着说，“再见了我的兄弟，好好锻炼！强身健体！加油，你是最胖的！”

　　她把手里的小木棍反手往身后一扔，啪嗒，精准的掉进垃圾桶里，万姝见状兴奋地跳起来喊一声“yes！”蹦蹦跳跳地往教学楼里走，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心脏有问题的绝症病人。
　　陆和围观了全程，没忍住笑了一声，摇摇头。

　　一班这节课是体育课，正在操场上集合，高二年级的体育课分男女，两个班合在一起上。

　　一班的男体委名叫杜文栋，长相和名字差了一百八十多度，中等身高但是身块儿练得很壮，一头短发理得清清爽爽。

　　陆和远远的听到杜文栋在喊集合，口哨声被风吹的卷起了一道弯儿，传到他的耳朵里，他也把手里的雪糕棍扔进垃圾桶，往操场中央的集合地点走去。

　　男生按身高列成四排队列，白垚站在第一个，明明年龄小一岁，身高却窜得很快。

　　十五六岁正是抽条儿的时候，白垚电线杆子一样的身高，显得人愈发地瘦。这人身上一丁点多余的肉没有，合身高的衣服被风一吹，能鼓成个风筝。

　　陆和站在白垚左侧，与人并肩站，他转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白垚随着眨动忽闪忽闪的细长睫毛，刷的心痒痒。

　　这是什么品种的睫毛精，又长又密像海胆似的，想到这儿陆和还涌起了点奇奇怪怪的胜负欲，趁人不注意摸一把自己的睫毛。
　　好像也挺长的。

　　杜文栋点了人数，就带着一起跑步热身。
　　北方的夏末正是最热的时候，阳光刺眼，跑道直晒，地面仿佛都被晒化一层，一踩一阵软。

　　陆和跑两圈就热得不行，将校服外套脱了，随手扔在跑道里侧。
　　跟着大部队跑完了四圈，他便四处张望着，最终在器械区找到一个阴凉又背人的地方，靠着玩手机。

　　女生们在操场的另一个角落做仰卧起坐，男生们大都聚在篮球场或者足球场，玩球。

　　陆和鼓起嘴巴，一边扇风吹着热气儿，一边和不好好上课的陈冬冬发短信瞎贫。

　　“放学去找许哥打球，走不？”陈冬冬上课上得心猿意马，早早就安排起来放学后的小活动。

　　陆和正打字打到“几个人？”就发现眼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下一秒，一件校服罩上了脸，光线倏然一暗，然后是刚洗过的校服散出来的香味。是他跑步时嫌热，扔到操场上的那件上衣，白垚给他拿回来了。

　　陆和三两下把脸上的校服扒掉：“你干——”
　　后半句就这么哑在嗓子里，他眼睁睁看见白垚隔着一臂的距离，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我，干？”
　　“——干什么。”陆和清清嗓子，倔强地把这句话补完整。

　　“自己的外套穿好了，别想别人的。”白垚面不改色。
　　陆和：……
　　这事儿还能不能过去了！！！

　　陆和捏着手里的校服，简直想打人了。然而还没等到他一跃而起准备出拳，手里的手机连震三声，把他的不爽决全震跑了。

　　陈冬冬连发三条。
　　“能不能叫上白神。”
　　“刘文安说白神打篮球很牛逼，我等凡人也想见识一下。”
　　“他要是不同意，你也别放弃，再球球他。”

　　陆和：……
　　“放学后，有事吗？”陆和捅捅白垚，问。

　　只见白垚的长睫毛轻轻颤了颤，又眨眨眼露出一双清澈的星眸，转了两下就看向陆和：“什么？”

　　“陈冬冬盛情邀请咱们去青河畔打球，万姝也去，他还请客吃饭。”陆和说，“放学一起走吗？”
　　陆和使用了高级的提问技巧，不问他要不要去，而是在默认他要去的情况下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白垚果然没说话，盯着陆和看了半晌，而后才缓慢地说了一句：“行，一起走吧。”

　　陆和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立刻落回了肚子里，砰砰直跳。

　　邀请白垚放学后一起玩，导致陆和从体育课到放学的这大半天神情恍惚着，可以说是如坐针毡，不知道是期待放学还是害怕放学，仿佛回到了小学时代。

　　他人生中头一次对放学这一个快乐的事情产生了这样复杂的情感，一节课看了八百回表，屁股底下像是塞个炭盆一样烫屁股。

　　度秒如年的挨到了打下课铃。
　　“陆哥，走吗走吗？”一下课，刘文安就转过来，眨着闪亮的小眼睛催促他，“别晚了，我要早点过去给我女神献殷勤。”

　　陆和瞄一眼白垚，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把一堆本子胡乱地往书包里一塞，也不知道塞没塞全就跟白垚同时站起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兄弟，您出息呢？”

　　“有女神在，还要什么出息。”刘文安挺挺胸，自豪道，“别说出息了，脸和节操皆可抛，只为女神冲我笑。”

　　“笑不笑不知道。”陆和冷冷一笑，“估计得瞎。”

　　“……我建议你立刻哄我。”刘文安捂着心口，“要不然你就要失去我这个宝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