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翅》玻璃片儿

4、地震

　　唐山，一个不起眼的郊区，地震那一年她刚满十六岁，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聪明善良，美丽端庄的她，一直是街坊邻居的饭后话题。有儿未娶的家长们，总是不放过多瞧上枝子一眼的任何机会。那些眼神里流露出的喜欢，让青春懵懂的枝子困惑不已。她想躲，却总是躲不过那些眼神。大妈们很直白地看上去，有时候也大声招呼枝子来家里吃饭，虽然只是简单得再也简单不过的饭菜，但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能请别人来家里吃饭，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大叔们略微避讳一些，都只是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看，尽量不让枝子感觉到，但枝子偏偏就能被那些眼神刺激到。有时候，她不解地问妈妈，他们为什么总是那样看自己？妈妈却微笑地说，“还不是因为你长得漂亮吗！到了我这个年纪，哪还有人愿意看呢。”妈妈的话，多少解除了枝子的困惑，她也逐渐学会了尽量不去在意那些偷偷窥视她的目光了。
　　枝子家跟二叔共用一个大院子，三间瓦房，和一间盖在外面的露天厕所。冬天那叫一个冷！最怕的就是晚上起夜。她有个大她两岁的哥哥，两人之间关系甚好，无话不说；还有一个小她五岁的弟弟，活泼可爱，是全家的宠儿，天天被轮班抱在怀里。七月的那天，晚饭后，枝子收拾着一家的碗筷，准备拿去洗了。突然弟弟喊她过来，给她看哥哥的鱼缸。原来哥哥饲养的两只金鱼，莫名其妙地从鱼缸里蹦了出来，吓坏了弟弟。枝子连忙将金鱼重新放回鱼缸，心想，它们会不会是饿坏了啊？可是哥哥却说他刚刚喂过。大家也没有太在意，虽然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蹊跷并令人费解。
　　枝子在凌晨三点钟，被噩梦惊醒。梦里，她孤身一人，处一陌生之地，脚下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天空昏暗，地平线上升起一巨大的蓝色星球，露出一半在地平线上，覆盖半个天际。天空中，竟然漂浮着一艘艘的轮船。她站在沙子里，仰望着空中漂浮着的那些船底。接着，巨大的响声将她震醒。醒来时，她还保持着双手捂耳的姿势。连续几天，她都做着相同的梦，且都在相同的时间里惊醒。可是今天，她怎么也睡不着，听着座钟滴答响，辗转反侧，似乎有阵微风轻轻吹过她的耳边，好似在呼唤她的名字。待她睁开双眼，侧过头，枕边却只有妈妈酣睡的脸庞。
　　枝子起身，想去趟厕所。她披上外套，走出房屋。来到院子的中央时，她驻足看了一眼天空。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只有一片片似欲压顶的乌云，将月光牢牢地遮住。
　　突然，一阵巨响伴随着强烈的摇晃向她袭来，震动强烈得将她一下子摔倒在地。她趴在地上，无法站立也无法挪动，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仿佛是一叶漂浮在海面上的小舟。轰鸣和摇动一直持续着，枝子的五脏六腑感都在翻动。接着，她在一片漆黑中，昏迷了过去....
　　不久后，枝子在一阵嘈杂声中醒来，耳边传来阵阵凄厉而绝望的哭喊声，夹杂着奔跑的脚步声，乱作一团。她睁眼看着四周，已经一片狼藉。院子里的三间瓦房全部倒塌。她想喊，喉咙却发不出声音。邻居刘大妈哭喊着跑过来，抱起呆着的枝。，枝子在刘大妈的臂弯里瘫软下去，再一次昏了过去。
　　枝子几天里，一直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刘大妈在她身边一直照顾着她，给她喂水喂粥，看着这个可怜的姑娘，不敢想象她醒来后，若知道自己的亲人全部遇难后，她该......
　　刘大妈心疼的眼泪，滴在枝子苍白娇嫩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