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飞雪琼华 ...
-
东方袖闻言一怔，垂眸哑然失笑，轻叹道：“罢了，我这辈子注定是一红尘俗人，不懂你们的灵力仙术。”
紫英望着她略显无奈的神色，微笑不语。计谋权变，文事才学她决不输人，对武学仙术却显然欠缺资质，单单御剑术她便直到近日方才练成。兄长武功盖世，她也未习得十之一二。
风乍起，在二人之间扬起阵阵沙尘，也送来了若有若无的妖气。
紫英回过神来，取出提前备好的十里香，顺风抛洒出去，随口解释道：“这附近都是符灵所化的妖物，是不需要生人血气为引的。”
东方袖点点头，自行靠近火凤，一旁观战。紫英这次却剑不出鞘，只以水系法术对敌，将聚拢来的符灵一一打散灵气，化为一张张泛黄的符咒，飘落黄沙。
之后，二人依旧安步上山。行走之间，偶尔可以看到散落的残垣石块，越往上数量越多，紫英知道那便是来自昔日的屋宇殿阁，神情虽然依旧平静，却止不住心中怅然。
“慕容，走慢一点，我跟不上了。”身旁的东方袖忽然握住了他的左手，状若随意地柔声说道。
脚步骤然一顿，紫英这才发现自己心绪缭乱之下，不知不觉中已经越走越快了。被东方袖牵着，步伐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不知是否由于手心里纤柔的温度，刚刚有些紊乱的情绪竟然也随之缓和。紫英不由地侧首望向东方袖，她却只是微微含笑摇头。
尚未到寂玄道，紫英便微微皱眉，原本只有秋爽微风的所在，如今竟然寒气袭人。
东方袖身佩火灵玄玉，依然能感到阵阵凉意：“慕容，这里，怎么会这么冷？”
“越近山顶，气候越冷，本是常理。但是，咱们现在还在山腰，就有如此寒气，怕是另有原因。”紫英沉吟道，微一转念，“东方，咱们御剑上去看看。”
山下燥热难耐，山巅却是雪花飞扬。寂玄道的尽头，原本的巨剑剑台已经面目全非：石剑断折，剑身倾倒，半掩在厚厚的积雪之中。剑台石基似乎被连根拔起的树根，侧倒在一旁。原本的山门方向，一片茫茫的白色，若不是飞升时未被带起的太一宫和五灵剑阁依然远远地耸立，仿佛琼华从不曾存在过。
紫英驻足在巨剑旁边，挥袖轻拂。积雪洋洋洒洒飘散，随着天空犹自飘落的雪花一齐飞舞在他身周，衬得他清俊颀长的身形，益加挺拔卓然。
手指抚上古朴的剑身，彻骨冰凉，从指间直传到每丝意识，心中蓦然浮现一句话：游子归来兮，家何在？
“慕容，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一直站在石基旁边的东方袖，忽然惊异地唤他。
“嗯！”紫英应了一声，却也心中一动，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意。这人，端的是心思灵慧。明知再回琼华，自己难免黯然神伤，便坚持相随。明知言语抚慰无益，便三番两次以不着痕迹的方式，打断他的神思，执意不让他沉浸于伤感惆怅。
紫英暗叹着转身，走到她的身边，看向她手指的方向。那是几行古老的篆字，浅浅地刻在石基底座。若不是此刻石基侧倾，东方袖又恰巧站在了刻字的地方，根本不会注意到上面尚有字迹。或许是年深日久，那字迹很模糊，又有冰碴浮尘覆盖，隐约能够辨别的只有“琼华”和“四季”四个字。
东方袖招出银剑，小心地以剑尖刮着上面的冰霜尘土。看着那琉璃般的剑身渐渐污泥狼籍，紫英忍不住心痛皱眉，欲要开口，却被显现出来的字迹震动了心神。
“震灵兽，琼华生。昆仑巅，四季融。”
紫英将这四句似谶非谶的话，默念几遍，心思百转，只觉似懂非懂。照此说来，琼华初创，似乎与“灵兽”有关，而这灵兽到底指的是什么，又无从揣测。四季融，该是指琼华之地，并无四季更迭，却也未详做言明。此等涉及本门创始的典故，非但掌门和宗炼师公不曾提及，就连素日自己阅览的本门典籍也未有记载。只怕是历代掌门，也未必知道其中隐秘。
事情真相已难以考据，只是隐约觉得，昆仑气候异变，水源枯竭，说不定便与这几句话中的真实含义有关。
“东方，咱们去太一宫看看。”紫英忽然转身，沉声说道。
“嗯。书库里的典籍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东方袖已然明白他所指。
走出不足十步，紫英便无奈地停下了。他自己身法飘逸，可以踏雪无痕，身边的东方袖踩着及膝的积雪，明明走得缓慢艰难，神色间却绝不肯有失从容沉静。
见紫英侧首望她，她也不觉尴尬，反倒挥袖撩弄眼前飞舞的雪花，扬眉一笑：“慕容少侠，你大概只知踏雪无痕的功夫，从不知踏雪寻梅的情趣吧？”
紫英摇摇头，静待她行至近前，一手托住她左臂，一手揽住她纤腰，也不理会她讶然的眼神，带着她纵身飘向左前方的太一宫。
太一宫依五灵之势而建，与前山相离甚远。也正因如此，当日飞升时，玄霄和夙瑶为了节省双剑之力，舍弃了五灵剑阁和相邻的太一宫。如今看来，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太一宫中央的书库里藏有琼华数百年的仙术典籍和剑诀图谱，五灵剑阁则广存天下名剑和铸剑材质。
紫英念及掌门临行所托，若真有一日能重振琼华，这些都是必需的根基。他凌风而行，却如行云流水，闲庭信步，只转眼便到了近前。隔着漫天飞雪，看清书库大开的门扉时，心猛地一沉。琼华飞升之时，太一宫和五灵剑阁各处明明布下了双重结界，竟然有人能够破解？
他还来不及多想，便觉迎面扑来一阵疾风，一抹人影从书库中飞出，两下里眼看便要撞上，忙抱紧东方袖侧身左避，斜斜地飘出数尺。对方显然也措手不及，硬生生往右退了几步。
“夙莘师叔！”紫英人未站稳，却已经一眼看清对方面容，忍不住又惊又喜。
背风而立的女子，三十多岁，眉清目朗，木簪挽发。一身薄薄的绛紫贴身短靠，衬得她益发利落洒脱。
“小紫英！”薄怒的神色立即转为欣喜，夙莘大剌剌地上前拍拍紫英的脸颊，笑道，“真的是你呀！太好了，我就说嘛，天下那么多该死的人，老天不会这么不长眼，让我们如花似玉的小紫英香消玉殒的。”
“师叔——”紫英虽然满心欢喜，对她的举止和措辞还是有些哭笑不得，忙问，“师叔为何在此？”
“随便回来看看！”夙莘似乎无意多谈此事，目光转向一直含笑打量她的东方袖身上，“哈，小紫英，上次在陈州见你才多久的事，这么快就有心上人了？”
一抹红晕倏忽浮上清俊的面容，紫英为时已晚地发现自己右手还环着东方袖，连忙放手，却惹得夙莘更加恣意地大笑：“哈哈哈~爱害羞这一点，倒是没变。”
东方袖但笑不语。
夙莘见她落落自在，毫无忸怩羞涩之意，不禁心生好感：“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东方袖似乎并不习惯被人称为“小姑娘”，微微一怔后才答道：“东方袖。熟识的朋友都唤我东方。”
紫英心生诧异，他素知夙莘师叔和掌门感情甚笃，如今琼华陨落，她竟对掌门的下落一字不问。若说她漠不关心，却又在此时回到琼华。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好直言相问。
“我说，咱们一定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说话吗？”夙莘拍拍紫英的肩膀，又拉起东方袖的手，“走吧！找个地方，要点好酒，你们陪我好好喝几杯去。”
“师叔！”紫英忙抬手劝阻，婉转言道，“改日弟子一定相陪。如今昆仑水源枯竭，气候大变，山下百姓背井离乡，弟子觉得还是尽快找出解决之道为好。”
“解决之道？”夙莘眼眸一亮，“你已经有眉目了？”
“算不上眉目。水灵珠现在弟子身边，若能找到水脉所在，当能恢复水源。因此，弟子才来太一宫翻阅典籍，找寻昆仑地志和水灵珠施术用法。”
夙莘摇头叹息：“小紫英，你这性子我了解，总是心忧天下，最看不得百姓受苦。可......水灵珠虽在，咱们琼华门人却无法发挥其灵力，要恢复水源谈何容易？”
紫英心中一动：“想必师叔知道何人能够善用水灵珠，还请明示。”
“我也说不清楚，只是师傅当年好像曾经提过，水灵珠虽在琼华，却另有其主。”
“若果真如此，琼华秘录中应该有所记载。”紫英心中略宽，忙道，“师叔既然也牵记此事，何不一同去查查看？”
夙莘冷哼一声：“要去你自己去，我走了！”
言罢，转身就走，却被东方袖一句戏谑止住了脚步：“前辈这么急着离去，莫非这书库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夙莘无奈地回身睨着东方袖，食指轻点，恨恨地道：“小姑娘心眼儿太多。告诉你，里面有鬼！”
“夙莘，我就这么面目可憎吗？”她话音刚落，里面便有人苦笑着反驳。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飞雪琼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