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鄯州京城 ...
-
“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呀！明天，可能皇上就真的下旨召你为妃了！”焦急催促的声音，是一向开朗的碧文。
紫英的右手，就这样骤然停在了半空。本来就半悬的心，倏忽一跳，只是那么一下，却让呼吸难以忽视地一窒。
......为妃？！只是个简单的字眼，却在紫英心中渐渐凝聚成块垒。
果然！这就是那位算命先生所谓的夙缘前定，这就是她与皇室的纠葛。紫英挥不散心中渐聚渐浓的不适，再找不回昨夜和今晨短暂的轻松心境。
下意识地凝神静听，想捕捉到她任何可能的回应。里面，却是一片静默。
暗暗定下心神，紫英轻轻扣了下门扉。
开门的碧霜有霎那的惊异，但她焦虑的目光很快便闪过一丝欣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退后。
第一次，紫英不待东方袖说声请进，便自行进了清聆居。她垂首凝眉，定定地坐在书案之后，像是魂游物外，又像是在苦苦思索。
“......东方！”不论心中如何思绪烦乱，紫英的声音还是平静淡然。
没有像往日般起身相迎，东方袖只是抬头仰望站在眼前的紫英。窗棂间投进的缕缕光线恰好落在他清朗的眉目之间，让看的人唇角含笑，眼神中却有些落寞。
“你都听到了？”对紫英在此时出现，她似乎一点也不吃惊。
“那个皇帝他，对你有心？”紫英斟酌着字眼，话问出口，才恍惚觉得有些苦涩。
东方袖垂首苦笑：“你太高看他了！他想立我为妃，一则出于好色之心，更重要的却是想牵制哥哥，名义上是个妃子，实际是个人质。孝恒他不明白其中厉害，竟然还想找几个美貌女子代替我。”
这笑容太讽刺太黯淡，迥异于她素日的坚强明朗，让紫英心中不由得升起柔软的情绪：“那，你有何打算？”
东方袖微阖双目，摇头道：“宫中内线传书说，皇上已经打定了主意。明天便是大朝之期，到时他必会当众颁旨。只有一天时间，什么都来不及布置了。”
“有什么事或者什么人可以阻止大朝吗？”紫英望着她疲惫的面容，皱眉问道。以她的心智和兄长的威势，只要时间足够，定能寻到解决之道。
“你——”东方袖目光闪过一抹亮色，怔了一霎，才恍然道，“我可真是糊涂了！只想着时间仓促，不足以设法打消皇上的念头，倒没想到先拖延时间。”
看着她长舒口气，从容地起身，紫英沉重的心情也略略放松。这才是本来的她，可能会疲惫无奈，却绝不会束手无策，服输认命。
“小姐不是糊涂。”一向沉默寡言的碧霜莫名地插言，引得紫英和东方袖同时侧目注视，“怕是心中有了牵挂，太急于彻底脱身了。若在以前，一定不会如此。”
“碧霜，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饶舌了？”东方袖含嗔轻斥，却并未真的动怒，“快去准备一下，咱们得回京城一趟。”
碧霜难得地启齿一笑，拉着碧文往内室收拾行装去了。
“我随你们同去吧。”她人在琼华时，尚且被人下毒，这个时候回京，怕是更为凶险。
东方袖略一沉吟，直视紫英道：“有碧文碧霜和火凤就够了。慕容，你若真的想帮我，就替我走一趟陇右鄯州。我此去京城，只能见机行事。哥哥他或许有办法助我，却不能离开战场。”
说着从书案上拿起一块翠绿的玉牌：“这个你拿着。只要出示此牌，任何一名唐军士兵都会带你去见哥哥的。”
紫英伸手接过玉牌，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了她曾经放在自己手心的净尘珠。那时的她，言笑晏晏，那时的自己，赧然窘迫。
东方袖迎着紫英的默然凝视，涩然一笑：“无论此事成败，明早之前咱们都要回来。”
紫英颔首轻道保重，便转身出了清聆居。纵然还是不放心，此时也只能分头行事。
或成或败，他都猜不到最后的结局。若成，不知道她是否会多逗留一些时日，而后回到兄长的身边，回到她所属的世界。若败，不知她又如何应对。就在一个时辰前，寄琴还唱着君子佳人，而此刻之后，也许会是背道而驰的命运。心中思绪万千，终究有些烦乱。
“紫英!”心事重重，脚步匆匆的紫英被恰好跨出房门的菱纱遇个正着。
菱纱看看紫英仿佛有些阴沉的脸色，奇道：“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没事。”紫英摇摇头，继续前行，只是匆匆加了一句，“好好照顾梦璃，不能再出事了。”
他走得太急，没有注意到菱纱盯着他背影，若有所思的神色。
陇右之地，对通晓御剑术的紫英来说，算得是近在咫尺。不一会儿，便到了满地黄沙的西北边塞。
浓重的血腥气忽然迎面扑来，御剑而东的紫英皱眉缓下速度，极目远望。
那是？！紫英心中一惊。前方不远处赫然有近百具尸体，横陈黄沙。寥寥数匹战马围着战死的主人无措地乱奔乱走。
他忙收了御剑术，赶至近前，只见死状各异的尸首大多是唐军装束，只有寥寥几人是吐蕃士兵。炽烈的阳光照着沙土上凝结的血迹，呈现出诡异的褐红色。
紫英也曾仗剑斩妖除魔，可被他仙术所伤的妖魔大多灰飞烟灭或魂飞魄散，如此鲜血淋漓的场景，如此刺鼻的血腥之气，让他胸口也感到阵阵不适。
“你怎么了，菱纱？！”恰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天河的惊呼。
紫英急忙回头，只见菱纱蹲在后方不远处，抚胸凝眉，看来十分难受。
“你们……”此时此地见到他们，紫英有些无奈。以前是璇玑和怀朔，总悄悄跟在他身后。如今换成了他们，却同样需要他回头照顾。不是不愿意和他们同行，只是这次的事，莫名地不愿和任何人明说。
“小紫英，你真是不诚实！”明明脸色苍白，菱纱兀自取笑道，“在即墨的时候，支支吾吾不肯帮东方，现在一个人偷偷跑来战场做什么？”
紫英默然走到两人身边，念动清心诀，缓解了菱纱的恶心不适：“我只是替东方给她哥哥送个口信，你们又何苦跟来？”
“就算你不肯说，看你的神色，我也知道事情一定很棘手。”菱纱难得地一本正经说道：“我和天河希望能帮得上忙。”
“是呀！”天河忙跟着点头，“我说过要帮东方打仗的，可是，这里好像打完了。”
紫英心中感动，刚欲开口，一声低低的呻吟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名俯卧的唐军将官还在缓缓蠕动，显然是重伤之后还有一口气。他挣扎着翻过身来，未及打量四周情势，便惊异地发现了不远处的紫英几人。
紫英紧走几步上前，以雨润为他疗伤。
那人起初只是戒备地望着走近的紫英，随后又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左胸的伤口奇迹般地愈合，愣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谢：“在下刘震，多谢……相救。这……是仙术吧？”
紫英还未及回答，刘震却猛然起身，指着他胸口惊问：“你，怎么会有郡主的碧玉令？”
紫英低头看时，才发现胸口前襟处已经露出了翠玉一角，索性将玉牌取出：“我受她所托，来见靖边将军。”
刘震仔细打量紫英几眼，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属下遵命！几位请随我来，此处离鄯州已经不远。”
菱纱见这将官对碧玉令如此敬畏，嬉笑着上前靠近紫英，闪电般出手。她手法俐落至极，紫英又不曾防备，就这样轻易地被她一把夺过。
“嘻，这牌子这么威风，给我拿着吧！”边说，还边洋洋自得地向紫英晃着手上的玉牌。
紫英心中焦虑，无心理会她的玩笑，只注目刘震。
刘震回身看看死去的弟兄，面色惨然，却不敢耽搁时间，随手拉过一匹战马，一跃而上。回头见紫英几人还站在原地，催促道：“各位请快些！这里的事我还得速速回禀。”
菱纱笑道：“你只管飞奔就是，我们赶的上。”
刘震起初还半信半疑，待他回头，目瞪口呆地见紫英几人御剑而行时，才心中惊叹：今日怕是真的遇上剑仙了！
不一刻，鄯州高高的城墙便已在望，刘震离鞍下马。紫英心中虽急，也只得落地，和他一样步行。
接近城门吊桥时，恰有一名高高瘦瘦，身着骁骑尉服饰的将官迎面而来。
紫英心中一动，暗自留意。这人行走之间步伐轻灵，气韵内敛厚重，显然是修为高深之人，绝不像普通的军士。而他的目光一直定格在菱纱身上，再细看时，却正是菱纱手中把玩的碧玉令。神情之间，不像刘震刚才那样的敬畏或怀疑，倒像是带了几分阴冷的杀机。
彼此相对而行，愈行愈近，堪堪擦身而过时，那人右肩微晃，一道寒光已经直逼菱纱面门。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鄯州京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