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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寄琴居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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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琴居之外本该是茫茫大海和片片礁石,此刻却在其右边又浮起一个与之一模一样的庭院。同样的礁石为桥,同样的迷雾缭绕。只是朱红大门的门扉周围,隐隐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白光。
紫英认得,那是只有妖类以自身灵力为凭,才能布下的结界。休说是凡人,修行不足的修仙之人也未必能够接近。
东方袖面对着那个院落,定定地翘首观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直到她身后的紫英对这样的沉默感到疑惑,“东方?”
“你信我不会害你吗?”这话出自东方袖似低喃似感叹的语气,异常地熟悉。
迷蒙的烛光下,她手执玉瓶,望着受伤的自己的情景,一时间像倏忽展开的画卷呈现在紫英眼前。这到底是怎么了?她过去的一举一动,最近几日似乎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频繁地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浮现。
这些层层叠叠的画面,渐渐融汇。紫英不再犹豫,微微颔首道:“我信你!”
简简单单却又坚定无比的三个字像一句咒语,锁住了紫英不愿面对的思绪,也打破了东方袖残存的犹疑。
“那个院子里,有一样对我至关重要的东西。寄琴已经答应送给我,条件是我得亲自去取。那里有她设下的阵法和禁咒,我无法进去。你能帮我先破解那禁咒吗?”她问的是紫英,眼睛却依然盯着前方的院落。
“你等我。”紫英只是淡淡地嘱咐了这么一句,便径直走上了右边的石桥。单看那层层迷雾,他便知道这禁咒破解不易,但他不曾有丝毫的犹豫。
“慕容!”东方袖突然唤住他,目光复杂得难以捉摸,“为何这样轻易答应?也许,会有危险的。”
“朋友所托,尽力而为。”紫英的步伐顿了顿,并没有回头。话说的轻轻淡淡,敲在聆听之人的心上,却似有千斤重。
海飞吹拂着他宽大的衣袖,上下翻飞。修长挺拔的蓝色背影猎猎而行,衬着满天星斗的墨色夜空,恍若出尘。
“我会一直等。”东方袖在他身后的低语,淹没在潮湿阴冷的海风中,带着些许誓言一样的深意。
以紫英目前的修为,进入这个院落并不难。他只是运起五灵之力护身,便轻轻松松地穿过了门口的结界。
院内的情形却向他昭示着,这儿的禁咒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大概正是为此,门口的结界才设的若有若无。
外面看一模一样的院落,内部的设置却有天渊之别。紫英望着左、右和中间的三个毫无差别的月亮门和各自里面同样迷雾重重的情形,明白了所谓迷幻阵的真义。他精研剑术和仙术,对这种混合了奇门遁甲和幻术的阵法却并不精通。
略微犹豫了一下,他穿过了中间那个月亮门。既然都是一样,就顺着一个方向前行,按照刚刚进门时的方位,应该能够到达院子的中央。而禁咒的中心所在也应该在那个地方。
一阵略带腥气的厉风在迷雾中迎面扑来,紫英忙侧身避让,同时祭起水灵之术,反击过去。那是只通身火红的狐狸,颈项似蛇,利爪如鹰。好在这狐狸还没有幻化人形的修为,紫英应付起来很轻松,没用三招两式便如往常般将其斩于剑下。
收起刺珏剑,紫英才仔细打量周围的地形。这是个小小的跨院,左右各有一排小巧雅致的厢房,房门都是半阖半开,黑暗中看不清里面的情形,而前方却又是三个月亮门。
紫英照样走了中间的门,却惊异地发现还是同样的跨院,同样的厢房。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有两只狐狸拦阻,证明他走进的确实是另一层院子,而不是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就这样,一层层地向前,不知道这看似不大的院落到底有多深。不停地应对从黑暗的角落扑过来的狐妖,数不清寄琴到底在这里伏下了多少杀招。紫英明白自己是被幻术所惑,这么久了,就算整个琼华,也够走一遍的。
他试着去推每间厢房的门,触手的感觉告诉他那是真的。借着星光打量里面的陈设,桌椅茶具也是真的。心中虽有些焦急,也不得不感叹寄琴的法术的确高明。
东方,她要的到底是什么,寄琴明明和她是好友,竟也要设下这样的障碍?罢了,既然已经答应,无论怎样艰难都要做到。
他停了下来,阖目凝神,渐渐心思澄明。像是一丝灵光在心中倏忽闪过,他猛然抬头望向繁星满天的夜空。
北斗七星!心中恍然,又哑然失笑,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为何不曾想到,只一味地乱闯乱走。无论多么厉害的迷阵,只要真正走对方向,终究可以找到出口。而在这样没有月光的夜里,北斗星无疑是最好的指路明灯。
紫英一边想着,抬头辨认一下方向,便转向了左边的小径。
他虽然找对了方向,却走得并不轻松。越是接近阵中的地方,狐妖的数量越多,法力也越强。紫英刚才已经消耗了太多体能,此时再来对付这些敌手,渐渐觉得疲惫不堪。迷雾越来越浓,甚至让他看不清楚近在咫尺的狐妖,只能靠自己的灵力和直觉与之周旋。
紫英分不清这雾气是真的,还是虚幻,也不知道这些狐妖是真的,还是符灵幻化,自己筋疲力尽的感受却是异常真实。
终于,除掉了最后一只拦路的狐妖,他走进了一个封闭的小院。他知道,那院子中间的池塘中隐隐发光的莲花,便是破解禁咒的关键。体力消耗殆尽,他有些步履蹒跚。
“你没事吧?”身后突然传来这温和关切的问候,柔柔地,就像前方脉脉的池塘流水。
“东方!”紫英惊喜地回头,看着她缓缓地从身后的迷雾中走来,“你,怎么进来的?”
“你进来以后,我又觉得不放心,便去求寄琴。她毕竟还是我的朋友,便放我进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微笑着走到了紫英的身旁,“你辛苦了。”
紫英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东方袖已经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右袖抬起擦拭他汗湿的前额。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止,让疲惫的紫英彻底失神,分不清心中瞬间挣扎着的念头,到底是想避开还是想接受。
一个突然的闪念打散了暂时的迷乱,他猛然挥开眼前之人的手。寄琴若真能通融,东方断不会让自己冒险!以她的性情,更不该有眼前的举动。
与此同此,胸口蓦然感到一股尖锐的压力。东方袖刚刚给他拭汗的右手中,多了一把锋利的短剑,已经堪堪触及胸前的衣服。
袭击的速度太快太突然,已经躲避不及。紫英急中生智,右掌闪电般击向对方面门。袍袖生风,掌势凌厉,一时令对方无法视物,手下不禁顿了一顿。
就只这一刹,已经足够。紫英闪身后飘时,刺珏剑已经出鞘。饶是如此,衣服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匕首尖端的杀气也刺的胸口隐隐疼痛。
对方一击不中,怔了一怔,似乎没料到这样的状况他还能及时闪避。她手上短剑却招招紧逼,式式狠辣。
纵然明知眼前不是真的东方袖,那一样的容貌,相同的神态,也让紫英一时难以痛下杀手。
“紫英,你真的忍心这样对我?”似乎是看出了紫英的心存顾忌,她的眼神脉脉含情,声音更是楚楚可怜,“我可是¬——呀!”
来不及再说什么,她已经被紫英突然的一式化相真如剑击中,娇躯挣扎了几下,便化作一道灵符飘落在地。
东方从不叫他紫英,幻化的再像,也终究不是她。若是这符灵刚刚出现时,就称他紫英,也许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紫英整整胸前划破的衣服,深吸口气,缓缓走近池塘边,伸手摘下了那朵闪耀的金莲。周围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透明,直到彻底失去踪影。
对面是含笑迎上前来的东方袖,后边还跟着面带嗔怒的寄琴,而紫英发现自己就站在寄琴居外右边的一颗礁石上,手里早已没了那朵莲花。再回头看时,整个院落早已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就连刚刚隐隐疼痛的胸口此刻也恢复如常,恍惚间低头,才发现衣服划破的口子也已经消失。莫非所有的一切,皆是虚幻?如此幻术,怕是连掌门也无法企及。
“慕容!你回来了。”东方袖一脸笃定愉悦的神情,斜睨寄琴的目光透着些许的得意。
“哼!你少得意!”寄琴柳眉紧皱,显然不甘服输,“他能躲过最后的情劫幻,可不止是靠聪明机智,怕是并未真的有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