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四章 02 ...
-
迷人的安德鲁斯
第四章02
“见鬼!就知道不该向他求救!”安德鲁斯愤懑地锤了窗框一拳,无力地依靠着雪白的窗框,缓缓闭上了眼:“......他恨着我……”他简直不愿承认这感情,极力控制着自己恸哭的冲动。
不多时,他隐约听见门外有交谈声渐近,于是快步赶去门边,奋力扭了扭镀金把手,交谈声徒然止住。
他贴近门板,敛息听着,紧张得几乎发抖。
门外一片静寂。
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伯爵,您不肯请我欣赏那只金丝雀吗?我听一位来过贵府的朋友说,它就关在您的卧房里?”
“那是无中生有,阁下。”波米拉的声音温柔地响起。
“证明给我看。”
“这……”
“你知道我此次来访的目的,不要让我们即将建立的友谊毁于一旦。”
伯爵不再言语,安德鲁斯本能地向后撤去一步。
锁眼旋动,门开了。
波米拉一脸尴尬地走进来,神色灰暗,却面带微笑。他瞥过安德鲁斯一眼,示意对方快躲进角落。安德鲁斯故意不懂他的意思,往门首走去几步。伯爵狠狠瞪着他,转身对骑士说:“您看到了,这里没有什么金丝雀。”伯爵挡在门口,不愿让骑士看见卧房里面的景色。
“不,我还没有看。”骑士踱进来,停在伯爵身后。冰冷的目光直落到同父异母的兄弟身上,他看着安德鲁斯,问波米拉:“冯达休阁下的管家,为什么在您府上?”
“那是因为……”
“因为侯爵托我带给伯爵最诚挚的问候。”安德鲁斯面带微笑,优雅地给骑士行去一礼,对方却面无表情。
安德鲁斯趁机抓起椅背上的斗篷和帽子,胜利地微笑着,与波米拉说:“阁下,我们后会有期。”他再次向两位贵人躬身一礼,踩着轻松的脚步,与不发一言的波米拉迅速擦身而过。走到骑士身边时,他故意缓下步子,不经意地在对方耳边低声,但十分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波米拉始终没有转身,更没有回头:“安德鲁斯!”他突然咆哮。
安德鲁斯优雅而轻松地回过头,盯住那微微颤抖的背影:“什么,阁下?”
“有什么话要他传达给侯爵吗?”骑士跟着问。
波米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双肩却始终抖动。他冰冷地说了句:“……向侯爵传达我的敬意……”
“好的,阁下。”安德鲁斯报以一个微笑,不加回首地大步离开了。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波米拉的两只拳头,已抖成一团,那招牌似的微笑,也荡然无存。
惊悸未定,又欣喜异常,安德鲁斯大踏步地逃出令他又厌又怕的地方。来到街上,他压低帽沿,把斗篷的左下角搭到右肩膀上,遮住了引人注目的美丽面孔。他招来一辆出租马车,迫不及待地赶回侯爵府。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无论如何,自己正渴求着那份温暖。
他回忆着昨夜吉拉尔那双灰暗的眸子,内心充满了歉意:“……但愿他不要恨我……”自己劝慰着自己。
前夜临近后半夜时,吉拉尔渐渐恢复过神志。他爬起身,缩在安德鲁斯空荡荡的单人床的一角,裹起弥散出蔷薇香味的洁白被单,嗅着它的气味,在黑暗中沉思。
他想着自己,想着安德鲁斯,想起当时听得模模糊糊的那些词句。他暗自把那些词句串联起来,隐约窥见往事的冰山一角,又不甚清晰。他不知道安德鲁斯曾有过怎样的往事,不过他可以猜到,那些往事直至今日,依旧令安德鲁斯惴惴不安,甚至像基督头上的荆棘环,折磨着那看似坚强的心上人。
吉拉尔苦痛不已,他可怜安德鲁斯,又痛恨自己无能。领悟到往事不可改变时,他瘫软了四肢,让泪水漱漱地落下。
临近黎明,在天空与大地最黑暗的时候,他从模糊的梦境中醒来,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强大起来!
年少的侯爵,坐在逐渐淡去的黑暗中,紧盯住房间里唯一 一扇敞开的窗。浓重的雾气从那里侵入房中,他看着那些令人目眩的雾,微笑起来,仿佛对着心上人自言自语:“安德鲁,安德鲁,我发誓,这样颠倒乾坤的事,是第一次,也绝对是最后一次。”
稀薄的阳光,忽然洒进来,斑斑驳驳一片。
屋内顿时阴暗分明,吉拉尔认真地环顾这间屋子。昨夜模模糊糊的什物,全显出它们的本来面目:堆在地上的衣服、床单,落了灰尘的书籍、被塞到角落的油画、散乱各处的靠垫、废纸团、空墨水瓶……双人沙发上,也堆满各种杂物,窗台也不例外。
“……哦……要是那些人看到他的房间乱成这样,我敢打赌!”吉拉尔裹紧白床单,欣赏着那些杂物,神情里闪出无限爱怜,“他们一定会当场昏倒,而且绝不会再爱他!”他喜欢上了这房间里的一切,又忽然忧虑地低垂了视线,疯狂地嫉妒起来,“……要真是那样,他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啊!那就太好了……”
他再次环顾起这间乱得不像样的小房间,这时候,他的视线穿过乱糟糟的杂物,无意间看到壁炉台上,正中间摆放着一张面具。那面具摆放得如此端正,绝对与其他东西。
吉拉尔认得那张面具,正是他曾在巴黎舞会上戴过的那一个。
“果然是他拿走的。”一阵甜蜜,顿时席卷了他。有生以来,他也从未感觉如此幸福。哦!上帝爱每一个人,我真地相信了!他想。
他在安德鲁斯的房中等待着,研究房里的每一样东西,仿佛研究着安德鲁斯的每一个小秘密。他连早饭也不吃,仆人们甚至都不知道他还在这幢大房子里。
临近晌午,心上人还没回来。他开始无端地担心,害怕安德鲁斯会一去不返,害怕对方要向别人投怀送抱……他反复念着他知道的那几情敌的名字。种种焦虑开始折磨他,他有意驱散它们,又一个个抓住它们,不肯放手。他闭起双眼,祈祷那些他无端想象出来的事永不要成真。
他再等不下去,冲出了房间。仆人们吃惊地盯着他,看他飞奔下楼梯,冲出府邸,向大铁门方向跑去。
他想,如果安德鲁斯真地离开了他,他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对方,并且情愿牺牲一切地把对方带回自己身边。
他步履匆匆,额上冒了汗,正要吩咐人去备车,却望见一个轻盈的黑色身影逐渐飘近。
“安德鲁!”吉拉尔忍耐着身体的不适,朝那身影奔过去。那身影也望见他,僵立原地。直至吉拉尔走过来,将他一把拥住:“谢天谢地!我以为你再不回来了!”
发自肺腑的声音,在心口颤动着,隔着衣服,听起来有些沉闷。
心底涌出一丝甜蜜,安德鲁斯有些不知所措,呆呆说了句:“……我、我以为您会辞退我……”
“噢!除非我死!”吉拉尔打断对方的话,用脸颊蹭着对方的,“……要道歉的人是我,我不该怨你……”他低声说,几乎哭了。
“不,我对您做了过分的事……”
“是你就无所谓!”吉拉尔抓住对方的双肩,十指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害怕他的力道会让心上人感到痛苦,便推开对方,目光直视那双美丽的黑眼睛:“不过,我要警告你!”话顿一顿,他见对方没有丝毫表示,才叹了口气,“从今以后,采取主动的只能是我……”不待对方回答,他又搂紧对方。这时候,他简直可以向爱神宣战,那样他就可以告诉爱神,什么才是真爱。
“我只希望……”安德鲁斯让自己额头抵住吉拉尔的,“只希望您不要真地爱上我……”啊,这就够了,我只要这些。面对这种荆棘花般的感情,他异常苦恼。
吉拉尔摇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收紧双臂,几乎把对方嵌进自己的身体,“我的爱,和他们的不同……”他说得淡淡的,让人难以信服。而安德鲁斯始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抬起僵硬的双手,拂上他的背。
上帝!泪花点上眼角,安德鲁斯从未如此虔诚地,向即将遗忘了的神主偷偷倾诉:我以为您再看不到我了,以为您始终将我拒于天堂之外,现在,至少此时此地,我感激您,感激您仁慈地看了我一眼!
妈妈?他念起那早升入天堂的人,您一定在上帝身边,慈祥地望着我吧?我想要幸福……这一刻,他不想再忘记那段年幼时的往事了,而它也再不能令他痛苦。他能够感觉到,幼年的他,已和那可怜的母亲,双双进了天堂。对此,他心满意足。
日子又似乎又恢复了宁静。
第二天下午,安德鲁斯视察庄园时,意外地发现他之前下达的土地改革令竟被无端地废除了。
他向身边的仆人询问,才知道全是侯爵干的。他马上换了一张脸,气势汹汹地把主人臭骂了一顿,又亲自把原告示张贴回去。
这意味着,一些农民将在两年后被迫迁出封地。吉拉尔为此十分苦恼,他从心底可怜那些人,又不愿失去安德鲁斯。终于,他不得不以主人的身份,强迫安德鲁斯给那些即将离开这片土地的人们最好的补偿。粗暴的管家断然拒绝,侯爵只好低声下气地恳求了许多次,安德鲁斯才微笑着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