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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出院后的半个月,地滚流在家里安静的养着病,脸色苍白如纸,性格变得沉默寡言。地滚流说,姐姐,我不记得很多事情了。盗盗苦笑,问,地滚流,你还记得多少?地滚流摇摇头,说,两年前的事情还记得,后来的全都不记得了。就连小时候的事情过去记得的现在好像也不记得了。

      地滚流说,姐,我觉得自己忽然失去了好多东西。

      盗盗摸着地滚流的头,长叹。他失去了两年的记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没人知道。可是盗盗知道,他的性格忽然剧变。他不再调皮,每日居然会自己拿起书来复习,虽然总是记不住。他失去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他的反应力和记忆能力。他和盗盗说话,总是说着说着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然后停下来用无辜的眼神看着盗盗。

      那样的感觉,盗盗无法言喻。盗盗只希望,今后的日子会过得顺利一些。

      可是,地滚流还是出事了。

      短短的半个月,地滚流脚背上那个蚕豆大小的包块迅速长大,如鸭蛋大小,而且影响了他的行走。于是父亲说,还是去把它切除了吧。

      这句话在父母和地滚流听来,似乎太过平常。可是,盗盗却是提心吊胆。莫名的,盗盗心里有些不安。

      那天,全家人都一同到医院,陪同地滚利将脚背上的包块切除。医生道,小手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盗盗依然不放心,于是找了熟人说情,也进了手术室。

      当包块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盗盗的心凉了。

      那是个很典型的肿瘤,如鱼肉状的白色组织。

      医生顿了顿道:“送个病理检查吧。”盗盗知道,这是个不好的信号。盗盗看着医生那被口子帽子包得严严实实仅剩在外的眼睛,希望能从医生的眼里看到些可以给自己安慰的东西。可是医生的眼躲过了盗盗的注视。那是个和盗盗关系很好的师兄,一个很有前途的外科大夫。他的眼里,盗盗看到了怜悯。他轻声对盗盗说,做了病理检查,去肿瘤科看看把。

      晴天霹雳劈头而来。盗盗的脚下一个踉跄,幸被一个实习的医生扶住。

      盗盗只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不让眼泪从眼里流出。地滚流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因为车祸的原因,他很怕疼,这次是走了后门用麻药让他睡过去的。盗盗唯一庆幸的便只有这一点了。

      父亲和母亲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愣了。他们都是学医的,清楚的知道医生的这个建议以为着什么。

      于是,盗盗带着装着切下来的肿瘤坐电梯到了13楼的病理检验科。

      走出电梯的刹那,盗盗看到了顾北临。他一脸阳光的和病理检验科的某医生正交谈着什么。盗盗走出电梯的瞬间,他转头,看到了盗盗和她手中的标本。

      他的笑瞬间冷下来,注视着盗盗。

      盗盗低头,慢慢从他身旁走过,走进了病理检验科。

      填写单子,问清相关事宜之后,盗盗迅速走出科室,直奔电梯而去。

      “盗盗!”不合时宜的,顾北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盗盗无奈的停下脚步,回头。顾北临满面掬起笑容,问:“盗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盗盗面无表情:“送标本。”

      顾北临的瞳孔急剧收缩,若有所思的点头。

      “盗盗!”父亲的声音响起,“标本送了么?”

      盗盗回头,看到父亲正走出电梯,连忙迎上去。“送了,我们走吧。”说完,回头想要打个招呼,却发现顾北临已经没了影子。

      手机的短信声却响起。

      盗盗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顾北临。

      “阳光总在风雨后。顾北临。”盗盗将手机紧紧捏在手心,疑惑了。他是说地滚流的事,还是说自己和程永的事呢?

      几天后,病检结果出来了。

      滑膜肉瘤。一种五年生存率只有不到20%的恶性肿瘤,就连截肢也无法有效挽救病患的生命。

      那时的绝望,打倒了盗盗。盗盗当场便哭得天昏地暗。可是,父亲和母亲却没有眼泪,他们说,我们做放疗化疗,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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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叫顾北临!”一个阳光帅气的男生站在自己面前,扬起自己的笑脸。

      盗盗用力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想要把那个叫做顾北临的男人的身影从自己的眼前挥掉。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你给我滚!!!”

      顾北临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地滚流却忽然出现在前方,向自己伸出了手臂。

      “姐,我好疼,我想哭。”地滚流的眼里溢满泪水,却隐忍着,“可是我怕老爸老妈听见。。。。。。”

      “地滚流!”盗盗哽咽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拉住他。可就在两人的手即将触碰到的刹那,地滚流消失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每天祈祷,你还是要让地滚流得这样的病?为什么!!!”盗盗声嘶力竭的朝天吼叫,可是盗盗连自己也听不到自己嗓子里发出的任何声音。

      “不要啊!”盗盗尖叫着,从梦中惊醒。

      满头大汗的坐起身来,盗盗发现自己的衣衫被汗水都浸透了。窗帘忘记了关上,如水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了盗盗的床上。

      盗盗颓废的又倒在床上,喘着粗气。天好热,热得盗盗觉得想要把自己身上的皮给扒掉。转过头,看着窗外隐隐的山峦,心里一片茫然。盗盗觉得未来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似乎距离自己就像隔了一辈子一样。地滚流不过15岁,如花的季节才刚刚到来,便经历了这么多的折磨。

      地滚流那耀眼的笑容还在眼前晃动着,手里举着一个苹果。

      “姐,吃苹果吧。”盗盗似乎听到了地滚流的声音。“我帮你削皮。”

      盗盗喜欢吃苹果,可是因为懒得削皮就胡乱啃吃而病过一场。后来,削皮的重任便落到了他的身上。地滚流或许不是一个学习好的乖孩子,可是他却是最细心最耐心的弟弟。过去,盗盗总是赖着让地滚流做饭给自己吃,甚至让他陪自己逛街。可是,他却从未向盗盗提出过什么要求。

      15年来,他只生过一次气,发过一次火。唯一的那次,是因为车祸后头痛,母亲唠叨了几句,他的声音高了一个度,母亲便委屈的说他居然发了火。后来,还是他给母亲赔了不是才算了事,让盗盗和父亲哭笑不得。

      盗盗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再想这些事。可是,再无睡意。

      于是盗盗披上衣服走到了窗前。

      今夜的月亮好大好圆。

      “神,如果你真有灵性的话,我希望你能让地滚流好起来,就算用我的命来换也行。。。。。。”

      父亲从小便不喜欢盗盗,只因为盗盗是个女孩。小城市里,这样的思想并不少见。从小,父亲嗜酒,母亲工作太忙,没有人会关心盗盗。就算生病,也只有盗盗一个人。盗盗已经习惯了孤独的生活着,习惯了在生病的时候咬着牙硬撑而不是指望家人。只是后来,有了地滚流,父亲开始关心他。好玩的好吃的好用的,父亲都会给他买一大堆。每次,盗盗都好嫉妒好恨地滚流。

      那是盗盗讨厌地滚流的原因。

      可是盗盗也知道,父亲喜欢地滚流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个男孩。父亲或许有一种报恩的心理夹杂在内。父亲是从山沟里走出来的庄稼汉,全靠为了父亲而走进煤矿的大伯挖矿才能继续学业。

      地滚流便是大伯家的老三。

      农村户口的大伯可以有两个孩子,可是地滚流是老三,所以只能偷偷的生下来,过继给了只能生一个孩子的父亲。

      所以,盗盗选择理解。

      可是,盗盗很想要看到父亲关心的眼神,就算生命短暂,只有一次也好。

      而且,其实盗盗自己很清楚的知道,在这个家里最关心理解自己的,其实是地滚流。

      月光依然如水。天很热,盗盗却觉得有点凉了,紧了紧身上的外衣。

      刹那,月光似乎比平日耀眼了许多,倾泻到盗盗的身上。

      盗盗的心被提了起来,难道神显灵了?

      可是,盗盗等了很久,再也没有出现什么奇迹。

      失望的盗盗不由苦笑。原来,神便是这样,总是在人需要他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次入睡,盗盗却觉得很不踏实。

      盗盗总觉得迷迷糊糊的,似乎睡着了,可是又似乎能感觉到自己是身处神地方,甚至看得见窗外有人的身影飘过。

      盗盗在迷糊的梦里烦躁的翻了个身。

      忽然,盗盗感觉到什么冰凉的东西触碰到了自己的脚。盗盗全身的毛发都立了起来,是一只手!一只冰冷的,瘦骨嶙峋的手抓住了盗盗的脚踝,如藤蔓一般的攀爬上来。

      盗盗的心在尖叫,可是盗盗却不能从梦里醒来。

      梦里,盗盗拼命的挣扎,想要从那只冰冷的手里将自己的脚拔出来,可是盗盗一点劲也使不上。

      耳边,响起了“咯咯咯”的磨牙声,刺耳而令人毛骨悚然。

      冰冷的手紧紧的抓住了盗盗的脚,往下用力。

      盗盗用尽力气挣扎,可是却无法叫出声音,只能任由着那只手将盗盗拖拽着往下沉,往下沉。。。。。。

      猛然,盗盗从梦中醒来,翻身便从床上跳了起来。

      盗盗惊恐的看着那张刚在自己躺下的床,没有任何异样。这是怎么回事?

      盗盗赤着脚站在屋里中间,一点点的移动着自己的目光,将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扫视了一遍,冲过去狠狠的拉上了窗帘。

      盗盗在剧烈的颤抖着,手里还拽着窗帘,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此时此刻,盗盗还能想起那冰冷硌人的手抓住自己的脚踝时那种刺骨惊恐的感觉。那感觉太真实了 。。。。。。

      也或许,是因为今日来休息不好导致的?盗盗自我安慰的这样对自己说。

      于是,盗盗长舒一口气,打定主意还是躺回了自己的床,平静下来,继续入睡。

      那样迷迷糊糊入睡的感觉又出现了。

      盗盗在梦里似乎能睁开双眼,能看见整个屋子的物品。

      一阵微风从盗盗的脸庞吹过,耳边响起了尖锐刺耳的女人的笑声。

      “这是梦,这是梦,没事,我一定能醒来的,我要醒过来,快点醒啊!!!!”盗盗在心里大声的喊着,可是不管盗盗如何努力,她依然醒不过来。

      窗外,飘过一个女人的影子。其实盗盗看不清那个身影,可是不知为何就是知道那是个女人。

      “呼!”,盗盗终于醒来了。

      三九伏天,盗盗却感到浑身冒着冷汗。

      从此,盗盗对睡眠产生了恐惧。

      每当入梦,那只冰冷的手便会攀爬上盗盗的肢体,耳边便会响起“咯咯咯”的磨牙声。盗盗的精神日渐萎靡,却绝不肯睡觉。偶尔睡着,最后总是尖叫着醒来。

      母亲发现了盗盗的反常,却也无奈。去看了一次医生,说是神经衰弱,开了些谷维素之类的服下也不见什么效果,于是放弃了求医这条路。

      盗盗一天天的憔悴下去,但盗盗尽量不让父母看到自己的疲惫。她努力打起精神,陪着地滚流到医院开始了残酷的放疗化疗。

      地滚流问,姐,为什么我要到肿瘤科来?

      盗盗微笑,因为你腿上的包块很容易恶变,我们要做预防措施,这里有我师兄,方便。

      于是地滚流“哦”的一声,眯起双眼笑,姐,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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