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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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阴风大作。
辛简猛然从睡梦中惊起，顿上片刻，迅速坐起身，翻身下床之际去摸床头。伸手摸了个空，才蓦然想起月升现在不在身边。
他打开客栈的房门，此时乃深夜，风停人寂，别样的喧闹却不合时宜地在城中响起。
怨气溢散的来源，在鸣狐山方向。
辛简暂时压下疑惑，足尖轻点，掠身跃上屋檐。耳边风声簌簌，一个又一个屋顶被抛在身后。不及多时，便来到了鸣狐山下。
极目望去，山腰处隐约亮着几把灯火，他皱眉，想不出那些人在搞什么。
随后入了山，隐在丛木后，才看清原来是在挖坑。
旁边堆着挖出来的泥土，而那个坑已经深有三尺有余。浓重的怨气自坑底缓缓涌出，已经将周围几人完全包裹在其中。
而那些人尚不知早已身处危境，往手心里吐着唾液，搓一搓握上铁锹，便挖着土便埋怨:“老族长也不知怎么想的，这埋得好好的，非要换个地儿，图麻烦么这不是!”
旁边的人催他:“别叨叨了，早弄完早回去，大半夜在这挖尸骨，真他娘的晦气。”
辛简五指紧扣树皮，气得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他无语地转身要回去，一心作死之人他才懒得救。
身后突然传出惨烈痛呼，“啊!”、“啊!”声此起彼伏，叫声震荡着人的耳膜。
辛简想也没想，迅速向那边奔去，随手折下一根木枝，灵力凝聚在枝头间，如光破迷雾，将团团怨气驱得无处遁形。
动作过大，稍稍撕裂了背部结成痂的伤口。他扔下木枝，合掌结印，刹那间周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灵网越扩越大，直到足够将眼前的怨气笼住，他沉声道:“起!”躁动不安的怨气瞬间像凝固下来的河水般，顿住不动了。
那几人已是目瞪口呆，各自或爬或坐在地面，多半还未从惊吓里回过神。
这部分被困住了，可源源不断的怨气仍然在涌出，连着散在城中的那些，辛简知道单以自己之力，是完全应付不了的。
他立即传出长信鸽，将事态紧急的情况告知了师兄，催他尽快赶来。
随后，他下了山，在半夜敲开当铺的门。伙计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不耐烦道:“这大半夜的，客官您有事儿？”
辛简充满歉意地行礼，弯腰低下头，道:“虽知不妥，但可否请贵店通融一二，先将月升还给在下。”
伙计清醒了些，闻言乐了，倚着门嗤笑道:“没毛病吧你？怎么，想空手套白狼啊？要拿回剑也行啊，银子带够了没？一手交钱一手还货，我们店从不欺客。”
“在下并非恶意讨要，如今城中邪祟肆虐、怨气溢泄，若不能及时处理，恐将酿成大患，在下也是迫不得已，还望阁下谅解。”
他姿态放得极低，在伙计眼里却是一个无赖神棍，扯来扯去不过是为了白骗银子。
伙计不欲再纠缠，一边关着门，一边摆手轰赶:“走吧走吧，大晚上的扰人清梦，作不作孽啊你。”
当铺的门板关严实了，大街上传来一两声狗吠，他抬头看着半空中萦绕徘徊的怨气，转身离开了。
一路迎着夜风再次上了山，途中且行且止，将意欲伤人的怨气驱散干净，等重新抵达山腰时，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
挖坑的几人不见了，那团被灵网笼住的怨气，却明显膨胀起来。从坑底渗出的怨气像是得到了指引，丝丝缕缕地融汇到一起。灵网的线丝越来越细，眼看片刻间就能挣断。
这些怨气是没有灵识的，它们乃坑底的“地灵”而生，只有将“地灵”彻底从世间抹去，才能根除怨气来源。
师兄一时半刻是赶不过来的，仅凭他一人，除非自燃灵体而将坑底邪物一起烧毁，否则是万万不可能的。
但他并不愿意，沣城百姓自作自受自食恶果，与他有什么干系。
他合掌结印，将灵网加缚一层。然后退在一旁守着，抱臂靠着树干小憩。
长信鸽日行万里，没过多久，就带着师兄的回信停落在他的肩头。
师兄在信里说师傅的诊治正在紧要关头，让他能镇则镇，实在无力为之，切莫胡来，他最迟明日凌晨就到。
明日凌晨……，辛简看了眼愈来愈浓厚的怨气，时间不够了。
这个时候，铁匠铺里在赶最后一批农具，石锤砸向烧得通红的铁片，厚重响亮的铛铛声贯彻清晨雾气。
辛简停下来，看了一会儿，问:“会铸剑么？”
铁匠抬起头，擦去额头的热汗，神色异常地打量他片刻，迟疑道“……没打过，要不——我试试？”
辛简点头，从怀里取出几两银子，隔着丈余远的距离，准确地掷进钱盒子里。“有劳了。”
铁匠暂先放下了手中的活，转身到熔炉里挑了块品相好一点的铁块，夹到石板上，举起铁锤用力地砸。
在一声声金属敲击声中，剑的形状逐渐显现。
辛简站在铺子外，低着头思考压制怨气的对策。
铁匠是个沉闷的汉子，只会默默打铁。大概是忙活了一整夜，有些乏了，便想开开嗓子，于是他僵硬地搭话问:“伢儿不是沣城人吧？”
辛简抬起头，愣了下，随即点头道:“在下从峒山而来”。
“峒山远呐”，铁匠边打着铁边说，“你一个人跑出来，爹娘不担心？”
辛简自小便长在孟乌台，师傅没有提过他的爹娘，他也从未问起过。师兄也是如此，是故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铁匠重重敲下一锤，迸出来点点星火，将剑身翻过来，比了比厚薄程度，继续锤炼。
“峒山离昆州近吧？我婆娘她老家在昆州席县，那儿的嫩莲子好吃，甜丝丝的。”
“或许吧”，辛简心不在焉道。他极少下山，周边的地名认不全，印象里也没有特别的莲子。
火炉冒着热焰，时而蹦出一小块木炭，发出细响。铁匠打了二十余年的铁，手上功夫熟练，没过多久，一柄剑就铸好了。
辛简道过谢，伸手便来取。
铁匠喊住他:“等会儿”。他转头进了铺子里，扒拉片刻，找出条粗麻布带。
剑柄不甚精巧，表面粗砾，握久了约莫会硌手心。铁匠笨拙地缠上布条，在尾处打成结，系好后递给了辛简，他摸着头解释道:“这细皮嫩肉的，别把手给划破咯。”
辛简闻言笑了下。他极少笑，此时浅浅的笑意蕴在眸子里，当真是落寞尽扫、惟盛明朗。
他缓缓一施礼，垂眸道:“多谢”。
铁匠直起腰，拿布巾擦了把汗，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
今早的晨雾有些浓，街道上冷清清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空寂，那道背影在浓雾中渐渐失去痕迹。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