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来宾忽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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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毫发无伤，何必多生事端。”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端坐一方，从宴始就几乎未曾言语的云州少主人。
少主本就不是什么好亲近的性子，平日里瞧着就是一副霜寒凛冽的模样，现下许是被席间闹剧搅得不耐烦了，众人只觉得他连声音都冒着一股子凉气。一时无人敢发出一声半响，只悄悄瞧着，生怕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薛、沈各人瞬间息了争执，寻声望去，越珩纤长的手指把玩着一只小小的酒杯，漂亮的眼眸里除了寻常的淡漠还添了几分厌烦，凉凉的目光流转在几人身上。
辛朝望着他，心又是一颤，好容易平复的心情又起波澜，遂赶紧移开视线不看他。这个小动作落在越珩眼中，就是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他心下一沉，眉眼愈发冷峻。
薛演自认自家在此挨了欺负，受了委屈，并不想善罢甘休。他抱手向越珩一礼，说道：“少主适才看见的，沈家实在欺人太甚，那沈辛朝分明、分明就是故意……”
沈城主和夫人听闻此言，相视一眼，才要起身。就听见一声：“薛演。”
越珩放了手中的杯子，不冷不热的一声“薛演”，却教那薛少城主凉了脊背，刚刚的话再说不下去。
只讷讷应了句：“臣下在!”
“本少主问你，此为何地？”
“商阳城。”
“主人姓甚？”
薛演一愣，大抵明白了他的用意，咬咬牙：“姓沈。”
“既如此，你等来此就是客，既为客，还当随和些好。”
不止薛演，在座众人都能听得出，少主此言明为劝诫，实则暗含警告。
席中裴氏城主裴让拂衣而起，“少主此言，裴让铭记于心，我必严御族下众人，定不惹事生非。”
叶氏少城主叶宿也紧跟着起身，“韶光亦然。”
薛演偏头看看他们，暗暗递了个眼神给自家兄弟，薛燚此刻却只当没看见，低头啜酒，，并不理会。薛演憋了半晌的气，只得灰白着个脸，躬身对越珩道：“臣下明白了。”
又转过身朝着沈城主夫妇一礼：“今日确是薛某和小妹冒犯了，还望沈城主，沈夫人见谅。”
沈城主起身走下台阶，扶起薛演，温声道：“今日一事，也怪小女辛朝不稳重了些，等会儿我让她挑些礼物给薛小主赔个不是，此事就算揭过，我们薛沈两家万不能因此事生了嫌隙。”
薛演自然不敢说不是，沈夫人悄悄给愣着的沈辛朝使了个眼风，沈辛朝理会了母亲的意思，微微颔首，接着清声对还颤悠悠地薛怀樱道：“薛小主受惊了，辛朝在此给你赔个不是。”
薛怀樱也不是真的蠢笨，被吓了一遭，哪敢再生事端，含着一汪眼泪，咬着粉唇起身福了福身，再借由身子不适，由侍女扶着退去后堂歇息了。
沈辛朝将手中的剑递给候在一旁的侍从，回身坐定。此番闹剧算是平息下去，众人也识相得很，只当什么也没发生，在沈城主的招呼下，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算得恢复一派和乐。
沈辛沂正与各家来客让酒，突然有一黑衣侍从急匆匆从后边绕过来，在他耳边附耳说着什么，沈辛沂听完神色微动，一口饮尽杯中酒，放了手中的杯子。疾步走到父亲跟前，低头轻声耳语。沈城主亦是微微变了脸色，偏头与旁边的夫人耳语，沈夫人蹙着眉头，轻声道：“不是说不来么？怎的如此突然？”
席间众人自然也注意到这点动静了，纷纷停下手中动作，齐齐看过去，只当又有事发生。就连越珩也递过去一个探究的目光。
沈城主轻轻拍了拍夫人的手转头，意会了大家的思虑，朗声道：“无事无事，有来客罢了。”然后对旁边的儿子道：“请客人进来。”
沈辛沂颔首，转身吩咐下去。
沈辛朝与千枝相视了一眼，小声说道：“怎的还有人到？”千枝摇头表示不知，沈辛朝本是神情恹恹的，倒因为这番动静打起了点精神，与千枝一道伸长了颈子往外探。
另一边越珩身侧的夜阑没忍住笑了一声，越珩抬头冷瞥了他一眼，“何时这般不稳重了？”
夜阑忙收了笑，低头与自家少主说道：“属下是瞥见了沈小主和她丫头那样，觉着实在有些滑稽。”
越珩闻言望去，沈辛朝半个身子扑在前面的桌上，颈子伸得老长，睁圆了眼睛张望着外边。也觉着有几分好笑的意味，堂堂一城小主，名门闺秀，举止竟这般随意，沈家究竟是如何教养她长大的？
夜阑小心地觉察着自家少主的情绪，看着越珩眼底浮起的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暗自得意，却被一个眼刀扫过来，“你没事总盯着她瞧什么？”
登时得意不起来了，“少主见谅，属下碰巧看见的，并非刻意盯着沈小主看。”
越珩冷冷一嗤，“关我何事!”
夜阑低头，不敢再言语。
沈辛朝脖子都开始泛酸了，才见大门外有了动静，她连忙打起精神，与众人眼神一道汇聚到门口。
先出现的是个引路的沈氏家仆，他朝里做了个‘请’的手势，就有一方白色的衣角映入众人眼帘。
进来了两人，先头是个姑娘。
姑娘约摸十六七岁，穿的是一身素白的衣裙，衣上银线钩织着大朵的桃形莲瓣团花，腰间系了两个小小的银铃，步履轻移间，细碎的响动着，单看形态俨然是美人儿了，更兼她还长了那样一张脸，细长的眉，墨黑的眼，一簇艳丽的火焰绽放于雪白的额间，艳丽又妩媚。虽实在美艳，瞧着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沈辛朝小声叹道：“可惜!”
千枝低头看她，不解：“小主可惜什么？”
辛朝望着那个姑娘，像是对千枝又像是喃喃自语：“如此容色，当配红衣，这身素白虽也好看，但总归减淡了几分颜色。”
千枝抬眼望去，也觉得自家小主说的对，这姑娘太过妩媚艳丽，若是穿红衣，定然更加光华出众。
姑娘左侧略靠后，是个约三十几岁的女人，眉眼敦厚，穿的亦是相称的稳重的苍青色衣裙，额间也刺了簇火焰，只是颜色不较先头姑娘那般鲜艳。
略有些见识的人已然知晓二人来历了，女子额间描火焰，必然是玉族人。只是来的是玉族的谁，大多数人都不清楚。
她们二人在众人目光打量下走到宴厅前沿，那里坐着的有云州少主和商阳城主夫妇，两人手放胸前，弯腰一礼：“玉族玹乐、绛殷，参见少主，见过沈城主，沈夫人。”
圣女玹乐，青使绛殷，玉族也算是谴了要紧的人前来。
越珩只是略略点头，不发一言。
沈城主笑道：“先前你们圣主来信，说是族中有事周转不开，只谴了些护卫来送贺礼，怎的又是你二位前来？”
在座的也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对玉族的动静有些了解的。先圣主故去后，其夫人继任圣主，膝下也唯有圣女玹乐，这些年族中有异心者不止一二，单玹乐几个叔叔就虎视眈眈，听说最近闹的动静实在有些大 。
玹乐展颜一笑，说道：“贵城大喜，四方来贺，玉族焉有缺席的道理？近日族中松和了些，母亲便命我与绛殷姑姑前来讨杯喜酒喝。”
旁边的绛殷也忙接话：“圣女说的是，我们来得仓促，没来得及给贵府上递封信，突然造访，望沈城主见谅。”
沈夫人温声开口：“青使说笑了，你们能来喝我儿一杯喜酒，是我沈家之幸，还请落座吧。”
说完就有青衣女婢上前请她们二人落座。薛怀樱是不会回席了，故她的位置早早被收拾出来予玹乐入座，又在旁边设了一席给绛殷。
沈辛朝算是能近看美人了。她微微偏头打量，心里暗暗将她与陆姑娘做了对比。同样是艳丽的颜色，若说陆江鸾是破于天光之内的榴花，那这位玉族圣女便该是话本上生于无尽幽冥的曼珠沙华，滟滟光华，却也极致妖魅。
“穿红衣的定当更好看。”沈辛朝在心里喟叹。
玹乐感知到旁边人的打量，微微偏头，两人目光徒然碰撞，沈辛朝倒也不尴尬，笑道：“圣女确如传闻一般美丽。”
玹乐一愣，红唇轻展：“小主亦如传闻一般豁朗。”
商阳沈家的沈辛朝，她是有所耳闻的，只是未曾想到传闻中飞扬跋扈，娇纵蛮横的沈氏小主竟是这么副温丽的好模样。
沈辛朝抿着笑，还想再说什么，却看旁边的玉族圣女已经偏回头，目光直直地投向一处。
那里有人白衣如雪，低垂着眸子不看任何人，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桌上的玉杯，百般随性又一身冷清。
玹乐看越珩的眼神，沈辛朝最清楚不过了，那样直白的喜欢和眷念是她最清楚不过的。心口顿时又闷闷地难受起来，她敛了笑容，也偏回头伏在桌子上，还碰倒了桌上的杯子。
她也懒得伸手扶正，抬着眼皮看着越珩，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很是有些桃花在身上。”
千枝低头给她摆正杯子，正好听见，顺着她的眼神看去，知晓她说的是谁。遂眯着眼小心打量了一番收回目光，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小主，我瞧着少主的衣裳不似桃花，像是竹枝纹。”
辛朝扶额长叹一口气，“我竟未曾想到，你是个傻的。”
千枝委屈，嗫喏：“确实不是桃花。”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来宾忽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