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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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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人往的楼道里,唐欢锐站在薛魏离开的地方驻足。
他垂眸,自三楼走廊俯视,目光穿透高大粗壮却因秋日到来而稀疏的枝头,盯着学生鱼贯而出的一楼出口。
唐欢锐眼睛生得像父亲,内双,眼皮薄,看谁都无情。
瞳色却遗传了母亲的温柔,瞳孔边缘浅黑色,中间那圈偏向深棕,中心是纯黑色瞳仁。单看眼睛有丝混血的异国风情。
刚熟络那阵薛魏调侃过他像戴了副美瞳。
到晚饭点,两栋并排的教学楼里学生都下课了,各色各样的衣服堆挤在宽阔的道路上,吵闹喧嚣,人头攒动。
唐欢锐轻易捕捉到薛魏的存在。
他静默地站在原地,目送薛魏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
薛魏朋友多,喜欢他的人也多。
唐欢锐记不清了,这是第几次目睹薛魏和不同的人离开。
十五六岁那些年心态不算成熟,爱情友情傻傻分不清,他又恰好不是什么乖顺的性子,从小就像个刺猬,自我得讨人厌。
权势真是把出色的双刃剑,让他看似众星捧月,实际上真心朋友没几个,狐朋狗友聚众。
年少时唐欢锐不懂得内心古怪的占有欲来源何处,只知道薛魏跟他是朋友,真朋友。
一个圈子里的其他朋友就算了,他想不通,理解不了的是——为什么薛魏要去赴陌生人的约而抛下他。
好像所有的人或事情都比他更重要。
因为这事他们闹过一两次不愉快。唐欢锐有自己的骄傲,天生不会低头认错,却为了薛魏这个他人生当中为数不多重要的朋友而改变,在冷战第一天主动道歉服软。
到后来他甚至习惯了,习惯凝视薛魏远去的背影。
最后总归会回到他身边。
这种可怕的习惯给唐欢锐带来了深入骨髓的后遗症——
再拥挤的人海中,他只需要一眼就足以将薛魏认出。
班长刚从任课老师那补充完课上没搞懂的知识,抱着课本走出教室门,瞅见唐欢锐傻愣在一处,露出半张优越的侧脸。
他身量修长,特立独行的锋锐气质极具辨识度。不知道在看什么,神情专注,恍惚间竟产生一丝落寞。
班长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唐欢锐身上的孤独感霎时一扫而空。
她就说嘛,果然是错觉。
正打算目不斜视路过,唐欢锐好似察觉到她的观察,敏锐地朝后一瞥,还未收回的视线正好对上。
唐欢锐的外貌结合了父母的优点,皮相骨相都极其出色。
大抵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冷傲,他普普通通的眼神也自带疏离,上挑的眼尾似乎总夹杂着一缕轻薄嘲讽。
本来是光明正大看,突然被抓包再猛地挪开眼就会显得刻意,班长脖颈梗住,身体僵直地和唐欢锐对视,感觉空气中有那么些许尴尬弥漫。
同班一年多时间,这算是他们第一次单独面对面。
唐欢锐平常冷淡不爱主动搭理人,班上同学基本跟他交情浅。
他脾气说好不好说差不差,有人搭话也会回应一下。
是真的单纯走形式,类似于嗯,哦,好的。一个学期的对话可能都不超过十句。
有的人冷冷清清仿佛高岭之花,他难以接近活脱脱一朵霸王食人花。
唐欢锐连话都懒得同除薛魏以外的人多讲,更别说刻意卖弄家世,只从细节窥见他家境优渥。
有同学瞧见他一个月内几百万的跑车换着开过好几辆。身上的腕表戒指包括左耳的耳钻全是价格不菲的奢饰品,随便用的笔都是几万打底。班级发出的个人信息联络文档他填写的家庭住址在50w一平的富人小区。
众人私下猜测唐欢锐百分百是个富二代。
她们寝室偶尔睡前闲聊,发现他和薛魏有几条共同点——成绩优、家世好、颜值高。聊到末尾不得不悠悠感慨一句他俩不愧为A大的绝代双骄。
除此之外其实没太多特别的感想,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对面有栋白漆新建的教学楼,她乍然想起学校论坛网上隐晦的传闻——那栋大楼据说是唐欢锐入学那年他父亲以慈善的名义捐赠的。
班长纠结了会,出于礼貌还是没把人忽视过去,硬着头皮微微一笑,友好地冲唐欢锐打了声招呼。
她心下嘀咕这少爷要不想理最多装看不见。
唐欢锐确实没说话的心情,矜持地点了点头当回话,长腿一迈,单肩挎着包下楼。
黑色阿斯顿马丁疾驰在城区的马路上,唐欢锐瞥向后视镜,不出所料看见一辆眼熟的小轿车,坠在他车后不远不近跟着。
时不时另一辆吉普车穿插顶替小轿车原本的位置。
不会引人注目的最佳跟踪距离,娴熟轮换的跟踪技巧。
从昨天开始这辆车就一直跟着他。
起初唐欢锐没注意,但人或多或少有点直觉性洞悉危险的疑心病。
他恰巧有这毛病。
昨天去上早八,唐欢锐随意往后视镜看了眼。
他记性好,可以说是过目不忘,轻而易举地记住了后面的车辆和车牌。
直到回家路上,他又看见那两辆熟悉的车型跟在屁股后面。
为了证明自己的多疑,唐欢锐特地绕了条远路,确认这群人是直晃晃地冲着他来。
这两天唐欢锐家、学校两点一线,居住的小区是薛魏家的产业,格外注重安保和隐私性,没有居住证明或者小区业主的同意外人根本进不来。
三餐有师傅负责上门制作,屋子请专人打理。而且学校人多眼杂,不安好心的人根本没机会接近他。
唐欢锐不是个安分的主,他不主动搞事,却喜爱刺激,蹦极跳伞这些极限项目在高考完后他和薛魏一块儿去玩了个遍。
未知的危险会令他肾上腺素飙升,唐欢锐无视导航偏离的提醒,从后视镜看到紧跟在后的黑色轿车。
他的表情平静,幽深的瞳孔深处燃起一簇簇奔腾的火焰,挑唇露出一个淡淡地笑。
这笑犹如鲨鱼盯上食物即将亮出的獠牙,血腥锋利。
再向前开十几公里就是唐氏仍在施工未开放的度假山庄。
身为唐家的少爷,心血来潮去自家工地视察工作也没什么好奇怪。
唐欢锐半道把车停在路边,沿着车身转了一圈察看,昂贵的跑车好像倒霉地抛了锚。
他站得懒散没个正形,一条手臂搭在车顶,正准备往外打电话。
道路两旁生长着茂密的树林,远离红尘滚滚的市区,吸入肺里的空气似乎变得分外清新。
可惜这路段是郊区,偏偏是荒无人烟的郊区。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个小时内路过的车都寥寥无几,特别适合行凶作恶。
寂静的郊外响起两道刹车声,黑色轿车和吉普呈现包抄形式,将阿斯顿马丁夹在中间。
每辆车分别下来三人,加上没下车的司机,一共八个人。
歹徒体型高壮,全部做了伪装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杀气内敛的鹰眼,身上有股亡命之徒的气息。
在这群歹徒眼中,此刻孤身一人的唐欢锐如同一只落入陷阱任人宰割的柔弱猎物——
刚开始雇主想要目标一只左手,半小时后却变了想法,加了两倍的钱多添上一双腿。
天之骄子一朝沦为残废,跌落尘埃,心智再坚定强大的人说不定也会一蹶不振。
可见背后的人心思肮脏歹毒。
他们行走在灰色地带,只认钱不认人,没有丝毫探究深思雇主隐私的欲.望。
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当下即是最好的时机。
歹徒们分工利落,行事作风果决,开车的两个人分别要去前后路设置拦路障碍以及望风,任务过程绝不多说一句无意义的废话。
曾经他们接任务绑架过几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知道那些有钱人最惜命。
出乎预料的是,目标在看见他们后异常从容不迫。
人刚动一步,车子还未驶出,额头正中心忽然出现的红点遏制了他们的行动。
众人心下一凛。
暗处居然埋伏有狙击手。
并且不止一个!
消音的闷响仍惊起了林中鸟雀。
废旧厂房扑腾起一地灰尘,唐欢锐把脱下的防弹衣扔到瘸了条腿的椅子上。
还好天冷,穿件外套看不出来他里面套有防弹背心。
唐欢锐接过保镖递来的平板,一屁股坐在旁边破烂陈旧的真皮沙发上,点开从隔间里发来的审讯视频。
他向来不喜欢被动,发觉被跟踪当天立刻找人反监视了那群人,当晚就摸清了他们的身份。
能尽快解决的问题何必浪费时间,玩的就是瓮中捉鳖。
别人背后挨了刀子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嘛,唯独喜欢千倍万倍奉还。